《以你为名的夏日》乌龙汽水

3、chapter 3

　　我跑过去，在心跳如雷中抓住商渺的手。

　　肌肤相触，我两耳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没注意商渺怔愣的表情，发了疯似地握紧她的手，然后沿着海岸线跑起来。

　　最后以我脱力，拉着商渺躺倒在沙滩上为结果。

　　终于安静下来，我缓慢呼吸着，听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冰凉的海水爬上沙子，沾染在我衣服上。
　　手背顺着手臂再到袖子都湿了一片。

　　好一会，我才注意到我还拉着商渺的手，偏头看她。
　　我以为我会看见她的侧脸，没想到她也偏着头，对上我的眼时得逞似的笑了笑，像是等这一幕等了好久。
　　我也笑，越笑越大声，松开她的手，我捂着脸，身体笑得蜷缩起来。

　　伴随着海浪声，商渺的笑声小声又清晰地传入我耳朵。

　　我隔着指缝看她，脱口而出：“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也许是太小声，商渺并没有听清楚，疑惑地问我：“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我摇摇头，转身面向天空，手还捂在脸上。

　　空气安静了几秒，慌乱的我开始没话找话。
　　“天空很蓝。”我说。
　　商渺回答：“是啊。”

　　然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安静。
　　我莫名有点慌张，像是接受不了这种气氛一样。

　　“西瓜放在那里会不会被人偷走啊？”我坐起来，愣愣看着她问。
　　听到我莫须有的担心，商渺表情空白两秒，然后憋不住的笑：“不会的。”

　　“但是是该回去了。”她盯着我说。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站起来，期待的看着她。

　　顺着原路走回去，捡起刚刚放在草丛上的dv机，我拍了拍，检查它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

　　我跟在商渺后面，走回西瓜地，看她蹲下身数数，把背筐背起来，然后朝我笑了笑，说：“差不多够了，走吧。”

　　走到小卖店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倒省了我去换衣服。
　　商渺从把西瓜放在井边，又从旁边牵了绳，系在筐边，把它们全放在井下。

　　“好了。”她拍拍手。
　　我站在井边，自上而下地窥视下方黑黢黢一片，看久了依稀能看出西瓜漂浮在水面上的形状。
　　只是模模糊糊，更何况西瓜在地下沉浮着，偶尔露个面。

　　其实没什么好看，我起身，扭头看见商渺正要拍我的手。
　　对上目光，我们两个都愣住。
　　我以为商渺会收回手，虽然我并不觉得她会干什么坏事，但她还是把手轻轻放在我手臂上，摩挲两下。

　　“干，干嘛啊你。”我被她摸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结巴道。
　　商渺放开，从旁边的水井里压了一桶水出来。
　　她漫不经心道：“你不觉得你身上黏黏的吗？”

　　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商渺看我自己摸了两下，然后说：“你舔一口看看，咸咸的。”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在她无比真诚的目光下试探性舔了一口。

　　咸咸苦苦的，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好像听见了一声笑。

　　“你笑我？”我震惊的盯着商渺。
　　商渺摇摇头，表情无辜，“我没有啊。”

　　我不信任地盯着她看，果然看到她嘴角挂着一丝笑，像是没有藏好。
　　但是出乎意料的我并不生气，反而还挺开心。

　　她看我没有动作，伸手拉过我，用桶里的水浇在我手臂上。
　　“不会不舒服么？”她问。
　　我“嗯”了一声，疑惑她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海水干了会有盐分残留在上面，皮肤敏感些的会觉得刺痛。”她提醒道。
　　我细细感受手臂上的感觉，摇摇头。
　　冰凉的井水顺着手臂线条往下，在指尖处连成线滴下。

　　商渺冲我笑了笑，湿润的手指跟着井水移动，最后停在我手心。

　　大概是水太冰了，大热的天，我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
　　我抿抿唇，手一动，把她两个指节包在手心。

　　商渺不动了，我也没动。
　　这样的举动是一时突发奇想，我完全想不到理由来解释它。

　　紧张看向商渺，我希望她不要问我为什么。
　　这种举动已经超越了大部分人正常交往的距离。

　　商渺歪了歪头，我注意到她脖子上冒了细细的汗，短发根根分明，被汗浸湿了，黏在脸颊肉上。

　　我看她嘴唇张了张，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屋里的小灵通大声叫起来。
　　手被牵拉两下，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发觉自己手还抓着她的。
　　骤然松开，我蹲下去，手浸进水桶里，抬头冲她笑：“是她们给你打电话了吧？”

　　商渺逆着光，我并没有看清她的表情，但是能看见她轻轻点头。
　　于是我不再看她，低着头洗干净指缝。

　　磨磨蹭蹭好一会，我舒了口气，站起来。
　　商渺拿着小灵通出来，对我说：“她们来了，跟我一起去接她们吗？”

　　我甩干受伤的水，跟她到外面。
　　小三轮被推出来，商渺翻身上去，朝我扬了扬下巴。
　　“上来。”

　　小三轮慢慢吞吞迎着风行驶。
　　我背对着商渺坐，看后面越来越远的小卖店

　　现在差不多五点半，太阳依旧毒辣，但威力已经小了很多。
　　流动的风带走热汗，我还从其中嗅到咸湿的气息。

　　放空时时间就会过的很快，等我回过神时商渺已经快骑到车站了。

　　从不远的地方就看见她们四五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好像有很多话说。
　　商渺在她们身后停下，她先下了车，没有率先上去，而是站在旁边等我下来。

　　我看见她伸上来的手，手心对着我，愣了愣。
　　把手放上去，我借着她的手跳下车，对她笑。
　　“谢谢。”

　　“信夏！渺渺！”其中一个女孩发现我们俩，冲我们挥手。
　　我冲过去，跟她们拥抱。

　　“高考完之后我们就没再见面了。”乌林月温柔道，“还怪想念的。”
　　“是啊!”我又去抱她。

　　她回抱一下我，迅速松开了。

　　“我们回去讲吧。”商渺说。

　　一行人上了小三轮，我等她们都坐好之后才上去。
　　这次我没再背对着商渺。

　　打开dv机，我录下她们叽叽喳喳聊天的画面，有人从我的镜头里躲开，我就配合地移开一点，屏幕角落出现商渺用力蹬车的双腿。
　　于是我开始一场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名为寻找的游戏。
　　——在夹缝里寻找商渺的身影。

　　其实这种举动完全没必要，她们都知道我平时爱对着商渺拍，只是我自己心里有鬼，好像要借着这个举动掩盖什么一样——虽然我当时并不清楚是什么。

　　我们一起回到商渺家的小卖店，把井下的西瓜提上来，又准备了一些其他零食和汽水，带上一块布，往海滩去了。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橙黄的余晖洒在海面上，从不远处看过去像是蓝色绸缎泛着波光粼粼，漂亮极了。
　　我和她们一起把东西搬下来，铺在沙滩上。
　　把零食和西瓜都摆放好，她们都坐好在铺开的布上，我把dv机放在合适的位置，按下录制按键，然后补上她们特意为我空开的位置。开朗的朝镜头笑。

　　商渺当时正看着我——这是我后来回到家翻看记录时才知道的。

　　然而现下的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拿回dv机时发现她们手拉着手在海边，踩着浪花走。
　　商渺没去，我目光巡视过去时，她正看着我。

　　我朝她走去：“你怎么不去玩？”
　　站得有些远，她伸手拉我过去，说听不到我讲话。
　　我只好又跟她复述一遍。

　　商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依然抓着我。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迷茫的寻找。

　　她说：“看多了就腻了。”

　　我回头看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乌林月大声喊我们。

　　跑过去才知道，原来是她们发现了一只被海水冲上来的水母。
　　那只水母小小的，透明状，身体随着海浪起伏。
　　有人想下手戳，被制止，“会蜇人。”

　　我站在商渺旁边，对着小水母拍。

　　一帮人围着小水母看，仔细观察。
　　小水母最终被冲上来的海水带回海里。

　　乌林月说她们在捡贝壳，还把捡到的贝壳拿给我看。
　　我来了兴趣，把脖子前的dv拿给商渺，拜托她替我好好保管。
　　然后和乌林月她们一起趴在沙滩上找各种颜色的贝壳。

　　没注意到天色已经在逐渐变暗，等到商渺拿着手电过来，我才惊觉，天只剩下一丝余白。
　　她过来时身上挂了包，粉色的包里放了几瓶汽水，一瓶瓶递给我们。

　　“谢谢。”我接过来，指尖碰到她手心。
　　我迅速收回手。
　　她看一眼我，含义深重，而我在心跳如雷声中并没有读出来。

　　我是怎么了呢？
　　回去的路上，我困惑地想。

　　天色已晚，前门的小卖店关门，灯却没关。
　　我躺在院子里，抬头看星星。
　　暗色的夜幕点缀了好多星星，一点一点的，我看迷了眼，陡然想起高二时某位女老师对我们说的话。

　　“你们像星星一样围着商渺。”

　　不是在课上，是下午放课后。
　　那时商渺没有在那里，但是我们在谈话中顺其自然提起了她。

　　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的意象实在太贴合，让我记到现在。

　　商渺平时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以我的视角来看，她常常跟不同的人走在一起，出现在学校各个地方。
　　知道的原因是我经常在各个角落里惊喜的和她偶遇，我们最开始就是这样认识的。
　　我猜测，也许是因为兴趣爱好广泛，才能交到那么多朋友。

　　——但我是个怪人。
　　我的社交圈子很小。
　　固定又单一的兴趣爱好、捉摸不透的轨迹行动，这两样就让我大大丧失了同其他人交流的机会。

　　乌林月她们足够包容，在我遇见商渺之前是我认为最好的人。
　　尽管我们之间并没有话题，但是这段友谊就这样奇怪的延续下来了。

　　商渺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又说不上来。

　　看着天空发呆，放在扶手上的手背突然被碰了碰。
　　脑子没反应过来，但手却不自觉地跟随一小段距离，我转头看。

　　是商渺。

　　被碰的那块皮肤有种要燃烧的错觉，我掩盖似的用另外一只手盖住它，朝商渺笑。
　　“她们呢？”

　　商渺坐下来，有些冷淡：“在洗澡。”
　　我没来得及反应，她的语气又重新变得热情起来：“星星好看吗？”

　　话题转得太快，我重复一遍：“星星？”

　　商渺点点头，下巴靠在我右手刚刚搭的位置，歪着头看我。
　　她笑得很甜。

　　我直愣愣地回她：“好看。”

　　商渺张张嘴，但没发出声音，我却以为自己没听见，往她那边靠了点。
　　她低声说：“你好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