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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折戟沉沙 ...

  •   吕忠敏将军给犬戎以重重的一击,使得犬戎暂时沉寂下来,约有两年时间不敢再入侵中原。这两年的时间里,幽王始终没有忘记犬戎的袭都之耻,一直怀恨在心。他抓住机会发展生产,整饬军队。看看国库已渐充盈,士气已有所恢复,幽王决定主动出击,一来雪耻,二来树立自己的威望。这天的早朝上,幽王正式提出要西征犬戎,并征询众位大臣的意见。
      幽王说道:“众爱卿,两年前犬戎贼兵十万趁我朝政未稳,袭我京都,屠我百姓,欲灭我大周,令寡人痛心不已。今国力渐已恢复,我欲一雪前耻,列位爱卿以为如何?”
      大宗伯郑孚安言道:“陛下,虽然只有两年的时间,国力就已恢复如初,这实在是陛下英明所致,但即使这样,我国现在依然不具备主动出击的能力。一来劳师远征,补给困难;二来民心不固,人力物力接续不上,如果一时不能取胜,恐怕夜长梦多。所以臣建议,只可守不能攻。”
      司徒智泓义也说道:“战争让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哀鸿遍野,饿殍遍地,实为不可取之下下策。陛下新政,当养德爱民轻徭簿赋,以俘获民心为上上策。”
      殿内一人忽然高声说道:“我大周国威服四海,岂能受制于人。国仇家恨,自当血债血偿,某未尝一夕得安享,愿陛下赐臣五尺长缨,缚贼首于殿下。”
      幽王放眼望去,说话的正是司马范行成。
      幽王大喜,说道:“壮哉,范司马!国丈气度果不减当年,寡人就派范司马为统帅,北出犬戎,威加宇内!”
      范司马进言道:“陛下,行成年老体衰,恐难以胜任。犬子庚辛不才,可堪此任,老朽情愿做个监军。”
      幽王说道:“爱卿不必过谦,卿老当益壮,正是为国为民一展鸿图之时,岂可言老。这个帅印还只有你才能拿得起,不要推辞了。”
      范司马一揖到地,说道:“谢陛下。”
      “慢!”
      这时文班中走出一人,向上拜奏道:“大王,主帅和监军,一个是父一个是子,如何保证不枉徇私情。倘有差池,其监查结果如何让人信服。”
      众人抬眼看去,原来说话之人是三朝老臣太史季石巍,此人虽年过七旬,但精神矍铄,白发童颜,双目如炬。
      堂下顿时鸦雀无声,都静静地等待着天子的回答。
      范行成心内不悦,扭头瞥见是老臣季石巍,遂换了一副笑脸,说道:“某因天子龙威所感,壮心不已,故发豪言,愿以死报国,未顾及小节,现在想来确有不当之处,还请天子圣夺。”
      幽王说道:“国丈以耳顺之年,尚思报国,精神可嘉,常言道行大事者不拘细节,司马大人就洁身自爱吧,寡人和全国的百姓相信你。”
      太史再拜道:“天子圣明,赉我大周,国力虽已恢复,但民心不盛,仍不可交兵。譬如大病初愈,外表光华,但内里荏弱。不动强动,必有耗损。”
      幽王稍做沉吟,摆摆手说道:“爱卿不必多言,寡人自有主张。”
      季石巍摇头叹息,默默退下。
      范司马拜谢毕,说道:“那犬戎出没于戈壁,形踪难寻,且又惯于马上作战。我军劳师远征,这粮草军饷必须要充足。”
      幽王说道:“这个朕知道,你就说要多少人马吧。”
      范司马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五万。”
      幽王说道:“举国之兵不过十万余,你就带走五万,万一外敌入侵,如何处置,不行,太多了。”
      范司马说道:“犬戎近秦与晋,此番征讨,秦、晋自当出兵,我只要将一万人,其余四万由秦、晋出,陛下只需下一道诏书即可。”
      幽王说道:“四万兵力也几乎是秦晋的举国之兵了,也不好。不如这样,你带二万禁卫军,其余三万由秦晋出,如何。”
      范司马向上拱拱手,说道:“就依大王。”
      当日退朝后,季石巍便以年老体衰为借口,请求告老还乡,幽王也没挽留。

      范司马回到家中,其子庚辛兴冲冲地对父亲说道:“爹爹,听说你举荐我为大将军,征讨犬戎国?”
      范司马说道:“是呀,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诏书还没下来呢。”
      范庚辛兴奋得跳着脚说道:“爹爹,你真棒,还是您了解孩儿,真是知子莫若父,终于该我出头了。”
      范庚辛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范行成不屑地看了儿子一眼,说道:“你高兴得太早了,这是战争,是拿国运在打,不是你们几个小青年在一起约架。”
      范庚辛轻松地说道:“我知道,儿也是读过兵书的。”
      范行成说道:“那你告诉我,这个仗怎么打?”
      范庚辛不假思索地说道:“这还不好打,两军对垒,勇者胜,每个人都知道我天生神力,就凭我手中一把鬼头刀,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此番出兵,我定当踏平贺兰山。”
      范行成摇摇头,骂道:“蠢货,我真后悔今天的决定,真不该夸下这个海口哇。”
      范庚辛不服气地说道:“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呢,你怎么能瞧不起自己的儿子呢,你这可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范行成说道:“我考虑到你已是弱冠之年,无功无名,想给你争取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所以今天才夸下海口,举荐你当征讨大将军。我想到两年前,犬戎国袭击我镐京城,被吕忠敏杀了个人仰马翻,不但主帅阵亡了,就连戎主也丢了性命,至今余威尚在。我想那犬戎当是惊弓之鸟,闻我大周国主动征讨,当会龟缩退避。我只要在前线展示一下军容军威,吓唬吓唬那犬戎即可罢兵而归,天子即可封赏你,你既得了名又得了实,这是爹爹的良苦用心,我不管你有多英勇,只不要轻举枉动。”
      范庚辛自以为是地说道:“爹爹,你太小瞧我了。”
      范司马不耐烦地打了个手势,说道:“听话,退下吧。”
      “是。”范庚辛怏怏地退了下去。
      五日后,范行成点齐两万人马,其子庚辛执帅印自将中军,行成亲自督粮以备不测。秦、晋两国各留一万人护国,其余三万人随范庚辛北征,秦为上军,晋为下军,三军在长武会合。
      范庚辛威风凛凛地来到三军阵前,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慷慨陈词道:“犬戎狗贼,背祖弃盟,寡恩鲜义,屡犯我中原,今我神兵五万同仇敌忾,意气风云,必将踏平犬穴,将战旗插遍贺兰山!”
      正说着一股怪风袭来,执旗的小校把持不住,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小校急忙把旗帜卷起来,范庚辛见状,怒喝道:“军旗一定要迎风飘扬,连军旗都把持不住的,不配做一名军人。”说完,催马上前,挥刀砍下小校的头颅。全军一片哗然。
      副将邓石公低声对范庚辛说道:“此人不该杀,可叫其戴罪立功,胜过责罚。惩戒过重,恐影响士兵的情绪。”
      范庚辛怒斥道:“休得啰嗦,我正是要鼓舞士气,以血祭旗!”他不顾将士们的反应,大喊一声:“御国有道,顺天行诛,出发!”
      三军在范庚辛的统领下浩浩荡荡向西北进发。
      半个月后,兵出中土,此地不见高山,多丘陵少河流,间或可见成片的杨树林——像杨树又不是杨树,叶子呈金黄色,跟沙子的顔色极为相近,因生长于胡地,士兵们叫它胡杨。愈走气温愈见干热,风且大,寸步难行。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连一滳水都瞧不见,士兵们口渴难耐,行出百余里,却连犬戎的影子都寻不见。
      范庚辛下令就地安下营寨,然后派出探马四处搜寻犬戎的踪迹。
      营寨尚未搭建好,正午的太阳不见了,满天变得昏黄,风越刮越大,扬起的沙子打在脸上立见血痕。风中夹杂着呜呜声,似呜咽又似悲鸣。士兵们的心里都有些发毛。传令官急忙报告给三军统帅范庚辛。
      “将军,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风中似有哭声,昏天黑地的,不见天日,不辨南北,士兵们不知所措,请将军示下。”
      范庚辛一拍桌子,喝道:“哭声又怎样,犬戎听到我们来,自然怕得要死,有哭声很正常,不得惊慌,传令下去,严阵以待,有退缩者,斩!”
      “是!”
      传令官退了下去,却怎么也推不开门,风沙打在门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废物!”范庚辛一脚踢开卫兵,双臂一用力推开营门,硬着头皮顶着风沙走了出去。只见外面一片昏黄,满眼都是沙尘,士兵有的拿着盾牌护身,有的撩起战袍遮脸,人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战马的前蹄不安地刨着,发出阵阵嘶鸣。范庚辛突然害怕起来。心想:我的父亲在哪里,我该怎么办?我是该进还是该退?他茫然不知所措。
      正在发呆之时,只听见远处传来战鼓声,隆隆作响,范庚辛定睛一看,只见一堵沙墙,如人而立,飞一般席卷而来,中间夹杂着如怨鬼般的悲鸣。
      范庚辛掉头就跑,直奔大营。刚进屋,营帐就被连根拨起,范庚辛被风卷起,然后一头跌进沙子里,紧接着刮过来的沙粒就如千万支利箭,射在他的身上。范庚辛痛得又是喊又是叫,但是他的喊声、叫声连他自己都听不到,风中夹杂的如厉鬼般的哀嚎,令他毛骨悚然。范庚辛四处张望,十步之外不见人影,朦朦胧胧中只见人仰马翻,竟如同挣扎的鬼魅,提线的木偶。范庚辛本能地双手抱头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被沙子埋了起来。
      风止时,天已黑了下来,范庚辛勉强从沙子里爬出来,他的嘴里,耳朵里甚至是鼻孔里都灌满了沙子,混身痛不可忍。他茫然四顾,到处都是沙子,辨不清东南西北。
      陆陆续续有士兵从沙子里爬出来,范庚辛吩咐大家分头去找,直到一弯新月挂上林梢,才找回有近六成人马。士兵们对这种没头苍蝇般的乱打乱撞颇有微词,心中暗生恐惧。
      范庚辛吩咐做饭,士兵回报说,粮草都被流沙埋起来了,找不见。
      范庚辛拨出佩剑,命令道:“全体出动找粮草,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士兵们忍着饥饿和干渴漫无目的地,在沙子中挖来挖去。
      约摸一个时辰过去了,有士兵来报,监军押着粮草赶来了。
      范庚辛喜形于色,命令道:“快,拿水来,快,埋锅造饭!快!”
      见到父亲,范庚辛差点就哭了。他正要跟父亲诉说今天的遭遇时,范行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向狼狈不堪的三军将士,激昂地说道:
      “将士们:我大周此番出兵犬戎,杀气太戾,以致于惊扰到了天地鬼神。我在路上已祝告天地神灵,我大周此番出兵只针对犬戎,余者不问,所以风沙就止住了,天地神灵也各归其位,明天我们就借犬戎之血祭拜四方天神。今夜你们只管吃好喝好休息好,天佑我大周,神鬼不侵。”
      士兵们愁结的心终于释然了,然后重新搭建帐棚,埋锅生火造饭。
      范行成向儿子庚辛打听了一下前线的情况。
      范庚辛哭丧着脸说道:“探马未发现犬戎的巢穴,我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范行成说道:“在这里犬戎是主场,我们是客场,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所以要严加防范。明天继续打探,如果再找不见,就撤军。”
      “撤军。”范庚辛迟疑地问道:“我们一枪没放,就撤军,回去怎么交待?”
      范行成说道:“就说犬戎见了我们望风而逃。”
      范庚辛疑惑地问道:“爹爹,这也行?”
      范行成说道:“怎么不行,难不成你真要打。”
      范庚辛无语了,他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嚣张气焰,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沙尘暴中恢复过来呢。
      范行成又交待道:“今夜要格外小心,多安排些人,加强巡逻,你下道命令,命令执行巡逻任务的士兵不得有半点懈怠,违者按军法处理。”
      “是。”范庚辛点点头,颤抖着声音说道;“爹爹,士兵们说,听到风在哭。”
      范行成一怔,随即镇定下来,说道:“漠北苦寒,赤野千里,饿殍遍地。经过此地的人如果着锦衣、持木瓢,那些死鬼就会成群结队过来争抢。”
      范庚辛一听此言,吓得浑身都在抖,他哆哆嗦嗦地问道:“爹爹,那我该怎么办?”
      范司马一看儿子被吓成这样,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此子终不成器。他无奈地说道:“鬼最怕什么,你知道吗?”
      “狗血。”
      范行成摇摇头,说道:“鬼最怕火,我们刚才已经生过火了,鬼都吓跑了,再也不会来了。”
      范庚辛侧着耳朵听了听,说道:“可是我好像还能听到鬼在哭。”
      范行成不耐烦地说道:“哭就哭,管它做甚,它哭说明它害怕了,快回你的中军帐,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范庚辛答应着,按父亲的指点,在中军帐内向各军指挥使严申军令,并交待了巡逻暗号。
      吃完晚饭,时交夜半,劳累了一天的将士们很快地就进入了梦乡。
      深邃的夜空,叆叆的月光,空旷无垠的沙漠,这种宁静祥和的气氛,让士兵们都放松了警惕,这个时候他们想的更多的,还是故乡的明月、故乡的夜,还有故乡的亲人和阿妺。
      夜半丑时刚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东面营帐突然有火光亮起,巡逻的士兵大叫:不好!话音未落,西边营帐又出现火光,几乎与此同时,南面营帐中也有火起。士兵抄起鼓槌奋力向铜锣上敲去,一边敲一边大声呼喊:有敌情,有敌情!
      话音刚落,就听见喊杀声如雷般炸响,一队人马仿佛从天而降,他们的手中高举着火把,逢寨放火,遇人砍杀。直杀得周兵晕头转向,狼狈逃窜。好多周兵都刚从睡梦中醒来,来不及披盔戴甲,只能仓促应战,向着没有火光的方向且战且退,慌乱中死伤无数。
      转过一道高陵,这时天色已微明,犬戎兵也不追了。范庚辛定了定神,喘了口气,远远望去,自家的营寨已燃成一片火海,照亮了大半个天空。范庚辛命令各军清点人数,顺便问一声身边的护卫,这是什么方向。
      护卫回道:这是西北方向。
      范庚辛的心咯噔一下,暗暗叫苦,心想:这不是自投虎口吗。他前后左右看了看,问道:“我爹爹在哪里?”
      护卫也是四顾茫然,没有作答。
      范庚辛命令道:“快找我爹爹来!”
      话音未落,只听得两侧传来清脆而又急促的铃声,范庚辛吓得一激灵,手中的剑差点掉到地下。紧接着,一阵黄沙腾起,只见左右两翼各有一队人马呼啸而来。
      范庚辛大叫道:“往回撤,快撤!”
      犬戎军又是一通掩杀,周军疲惫不堪,兼之心生怯惧,虽也是奋力抵抗,终是一败涂地。正跑着,前面又有铃声响起,迎面又是一支人马,领头一员大将,生得面如黑铁,须似钢针,就如地煞一般,挥舞着一根狼牙棒直冲过来。
      周军硬着头皮迎上去,结果被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天交大亮时,周兵保护着范庚辛直逃出有百余里,犬戎军方才撤回。
      范庚辛强打精神,重新清点了一下残兵败将,存者不足五成。这时有人报告说不见了监军范行成,范庚辛一听此言,竟一头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不待吩咐,士兵们分头去找,差不多两个时辰才找到监军范行成,此时的范行成灰头土脸,衣冠不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非凡气度。父子相见,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范庚辛带着哭腔向父亲报怨道:“爹爹,我该怎么办?是你让我来征讨犬戎的,你差点害死我。”
      范行成无奈地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屏退左右,然后说道:“如果你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理你,我还不是为你将来能出人投地,光宗耀祖?”
      范庚辛定了定神,问道:“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犬戎还会不会来?”
      范行成不耐烦地说道:“鬼知道。”
      范庚辛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现在赶紧往回走吧,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范行成虎着脸问道:“现在走,往哪里走?”
      范庚辛看着父亲说道:“往哪里走,爹爹,当然是往家里走啦,难不成我们还要去找犬戎?”
      范行成生气地说道:“如果不是你在拖累我,你当我不会再杀回去!”
      “怎么说是我拖累你,是你让我来征讨犬戎的,现在我不打了,你去打吧,我不拦你。”
      范行成呼地站起,指着范庚辛怒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畜牲,马上给我滚出去!”
      范庚辛看着双眼血红的父亲,着实吓了一跳,他愣在那里没有动,空气仿佛也僵住了。好一会儿,范庚辛说道:“爹爹,我饿了,您饿不饿?”
      范行成一听此言,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一言不发。
      范庚辛不知为何,站在那里也不敢说话。
      好久,范行成才说道:“粮草全没了,你去把三军都集合起来,看看还有多少人马。”
      范庚辛愣愣地看着父亲。
      好一会儿,范行成又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带五万兵出来,口口声声说要讨伐犬戎,可我们不但没有占到一点点便宜,还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我们把大周的脸都丢尽了,你知道吗,我们就这样回去,天子还不把我们父子俩个都给砍了。”
      范庚辛想了想说道:“有珠儿那一面,不至于吧。”
      范行成瞪了儿子一眼,说道:“珠儿的脸再大能大过周天子吗,人情能大过天吗?”
      范庚辛吓得牙齿直打战,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范行成说道:“你去命令三军迅速向边境撤退,不可提粮草的事儿。等我们到了边境自有边民为我们解决粮草,我准备在边境休整些时日,然后再反攻犬戎。我不能就这么回去,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不但性命难保,一世英名也毁了。”
      范庚辛慌慌忙忙就如丧家之犬一般,集合三军向边境退去。将士们又累又困,又饥又渴,却得到主帅继续退兵的命令,个个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晌午时分,队伍突然停了下来,范庚辛问身边的小校道:“什么情况,怎么不走了?”
      小校跑到队伍的前面去打探情况,回来说道:“士兵们饿得走不动了,问啥时开饭?”
      范庚辛说道:“到了边境再吃饭,戎地多饿鬼,看到有人着锦衣、埋锅造饭便来讨要,不记得两天前的那场大风沙,就是饿鬼食人。”
      小校把主帅的话传给上将军,上将军洪文昌跟了过来,对范庚辛说道:“主帅,士兵们实属是累了,要不先吃饭,吃完了再走,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
      范庚辛生气地说道:“我已经下过命令了,你把我说的话当放屁?!”
      洪文昌抱一抱拳,说道:“士兵们委实辛苦。”
      范庚辛说道:“那老子不辛苦吗?你是上将军,士兵想干啥就干啥,还要你将军做什么!打了败仗还有心思吃饭!”
      洪文昌面上很是难看,就回一嘴道:“士兵们哪个不是舍生忘死,打了败仗岂能怪罪他们!”
      范庚辛一听大怒,挥起马鞭照洪文昌头上就是一下子,鲜血立刻从洪文昌的脸上淌下来。
      范庚辛大喝一声道:滚回去!
      洪文昌面有怨望之色,但仍是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命令士兵们继续撤退。
      傍晚时分总算来到周的边境,前头部队又停了下来。范庚辛吩咐传令下去,说三军到边民的聚居区去做饭,然后和当地人建立联系,为下一次的反攻做准备。
      洪文昌就又将军队带到边民的聚居区。
      范庚辛找到当地的村正柳义正家,说道:“我是朝廷派来征讨犬戎的,要征用些粮草充军用。”
      柳义正看见范庚辛丢盔卸甲、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失望,打个躬问道:“请问将军您有多少人吃饭?”
      范庚辛说道:“不足三万人。”
      柳义正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我一个村的存粮远远不够你用,将军需再向邻近两个村借上一些。”
      范庚辛说道:“我与他们不熟,还请老哥代劳借些与我。”
      柳义正说道:“将军要用,将军自去借,我去借,将来怎么还人家?”
      范庚辛不悦,对柳义正说道:“你且先去给我做点吃的来,等我吃饱了再去借。”
      柳义正就叫夫人去做,有两刻钟过去了,饭菜还没有端上来,范庚辛就有些焦燥了,就令小校去催,又过了有一刻钟柳夫人才端上一大海碗荞麦面汤。
      范庚辛看着摆在面前的荞麦面汤问道:“就这儿?”
      柳义正点点头。
      范庚辛问道:“还有吗?”
      柳义正摇摇头,说道:“没有了,都在这碗里呢。”
      范庚辛不高兴地问道:“这个怎么吃,你就没有下酒的菜吗?”
      柳义正说道:“我们也只是这么吃。”
      范庚辛瞪了一眼柳义正,腾地起身向厨房走去,一眼瞥到灶间尚有一碗肉,就端了来,骂道:“你个狗日的,有肉为什么不端上来!”
      柳义正一把夺过来说道:“将军,这肉是留给我卧病在床的老爹吃的。”
      范庚辛撇了撇嘴说道:“如果没有我们当兵的,你老爹早就死了,你也活不到今天!拿过来!”说着复又夺过装肉的碗,再随手把一碗荞麦面朝村正的脸上砸去,骂骂咧咧地说道:“你当不晓得老子是谁!”
      柳义正被一碗热面烫得一跳三尺高,看着地上的面和摔碎的碗,怒道:“我管你是谁,我爹也吃这荞麦面,我们一村人都吃这荞麦面,你怎么就吃不得!”
      “那岂是给人吃的,老子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等腌臜东西!”
      柳义正说道:“我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哪个将军是你这个样子,倒像个山贼!”
      范庚辛大怒,他掀翻了桌子,抽出宝剑,指着柳义正说道:“匹夫,你敢辱骂本将军!我爹是当朝司马,我劝你早些知道,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柳义正摇摇头,他看着范庚辛衣冠不整的样子,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将军是大周国的将军,为什么只对小民耍威风?既然那么威风怎么也吃了败仗回来?令尊大人是当朝司马,将军怎么还有脸说出来,不怕丢了先人的颜面?”
      范庚辛羞愧难当,大声骂道:“你这张鸟嘴实在可恨!定是你给犬戎贼通风报信,才让我吃了败仗,且吃我一剑!”说完挥剑斩杀了柳义正。
      柳夫人见范庚辛挥剑,就冲上来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寒光一闪,亲夫的人头就落了地,柳夫人长嚎一声,扑到丈夫身上,抱着人头昏厥过去。
      柳义正的老爹听见儿媳的哭声,从房间里爬将出来,见到血淋淋的尸体,大叫一声:儿呀!就要和范庚辛拼命,被范庚辛反手一剑也给砍了。
      这时突然听到号角声传来,紧接着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大批村民,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铁锹、镰刀、镐头和长枪,对范庚辛怒目而视。
      范庚辛见状冷笑道:“氓隶之人,也敢与我对视!”
      一位村民走过来,指着范庚辛质问道:“你为什么杀我村正?”
      范庚辛说道:“他不给天兵提供军需粮草,还非议朝廷,当为死罪!”
      村民质问道:“大人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范庚辛冷笑道:“我是当朝天子派来的西征犬戎大将军,我的话就是证据!”
      村民说道:“常言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没有证据就杀人,与犬戎狗何异!”
      范庚辛冷冷地说道:“那你又能怎样?”
      村民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大声说道:“我们全体边民要向大人讨个公道!”
      范庚辛哈哈大笑道:“讨个公道?就凭你们?”
      范庚辛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只见四面八方不断地涌来手拿棍棒的村民,他们一边围拢过来,一边高喊着:还我村正一家性命!还我村正一家性命!
      范庚辛突然紧张起来,他稍稍冷静了下,然后向村民们喊道:“你们这些刁民想造反吗?”
      村民们越聚越多,把范庚辛围了起来。士兵们急忙迎上去,企图拦住他们,却无法拦住村民们高涨的怒火,就有村民与士兵打了起来。
      范庚辛见势不好,就想溜走。村民们见状,呼喇一下冲破士兵的防线,然后拦住范庚辛的马,不放他走。
      只听一个村民说道:“如果这位将军给不了我们公道,我们就去找监军去评理!如果监军给不了公正的决断,那我们就去京城找天子!”
      早有士兵把此事报告给司马范行成。
      范司马急急地赶来,看着愤怒的村民,还有被儿子杀死的村正父子,真如当头一棒,他想不到儿子会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祸。
      范行成匆忙下马,冲躺在地上死去的村正父子拜下去,然后吩咐军医救治昏厥过去的柳夫人。最后他冲愤怒的边民们抱一抱拳,说道:“众位乡亲,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位须发皆白,上了年纪的老人上前一步说道:“这位范将军杀了村正父子,我们想知道村正到底犯了什么罪?”
      范庚辛抢着说道:“我查得此人为犬戎贼通风报信,以致于我军出师不利,吃了败仗,通敌罪依律当斩,其父连坐!”
      村民怒道:“你纵是官也不能信口雌黄,大放厥词,请问通敌的证据在哪里?”
      见父亲在身边,范庚辛的胆子更大了,他大声喊道:“一个村正,不配合官兵便是通敌!”
      老汉问道:“那你一个堂堂大将军,打了败仗算不算通敌呢?”
      范庚辛的脸一下子变成铁青色,闭口无言。
      老汉又问道:“我还想问范将军,村正他怎么不配合官兵了?”
      范庚辛急道:“他有肉不给我吃,却要我喝面汤,想饿死我,这不是在帮助犬戎贼灭掉我吗?”
      老汉又问道:“范将军,我就想问你,你吃了败仗回来,连粮草都没了,这不是你主帅的责任吗?那碗面汤就是我们活命的食粮,将军却把它泼向为你做饭的人,将军的心里装着我们百姓吗?将军的剑是用来杀敌的,是用来保护天下苍生的,怎么就沾上了大周国子民的鲜血,将军此举与犬戎贼何异!”
      范庚辛无言以对,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这老儿,必是那村正的同伙儿,造反的班头!”他冲士兵命令道:“来人呀,把他给我绑了,交衙门里问罪!”
      村民们一听,都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说道:“要绑就把我们都绑了,我们倒要看看村正父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范司马抡起马鞭照儿子头上就是一下子,怒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滚了回去!”又冲侍卫说道:“缴了他的帅印,听候发落!”
      在护卫的簇拥下,范庚辛气哼哼地走了。
      范行成重新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冲乡民说道:“乡亲们,我是这里的监军,是我监护不严才导致了今天这件惨案的发生,不管责任在谁,我都向大家认错。老乡们且请息怒,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的确感到很痛心,我会将此事报告给朝廷,给大家一个公正的判决。各位父老乡亲,大家要知道犬戎贼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保家卫国是大事儿;而你我都是大周天子的臣民,在我们之间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家事儿,是小事儿,天子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暂且不管村正是否通敌,现在人已经没了,我们尊死者为大——”他冲身边的人一摆手,侍从随即端上来一封银子,范司马说道:“这是一百两官银,就厚葬了村正父子吧。我这里还有一百两,就跟众位乡亲买些军粮,如果银子不够,我这次出征本也没带多少银子,这条玉带——”范行成一边说,一边解下腰上的玉带,说道:“这条玉带是天子赐给老夫的,就权作购买军粮的银钱吧。”说着,把玉带递给老汉。
      老汉没有接玉带,只接过银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这安葬费,我们收下,玉带是天子送您的,我们不收。这位爷说得没错,犬戎贼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但村正父子两人的死,长官也要拿出个说法出来,否则难以告慰亡者的在天之灵。”
      范行成接口说道:“那是自然,乡亲们尽可放心。”
      老汉随即冲乡亲们一挥手说道:“乡亲们,把我们家中的余粮都拿出来,让兵哥们吃饱了好杀敌!”
      村民们纷纷响应,范行成派士兵跟随乡亲们去取粮食,然后将一百两官银充做购粮款,请村民带回。
      当夜,三军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
      中军帐内,范庚辛独自在生闷气。
      范行成黑着脸对儿子说道:“你把秦、晋的士兵都遣散了吧,我看我是反攻不了了,你已经把我最后的防线撕得粉碎,咱们父子俩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行我的独木桥!”
      范庚辛也是一肚子的不服,气啍啍地说道:“我的一世英明全毁你手里了。”
      这一句倒把范行成给气乐了,他苦笑道:“你也敢说自己一世英明?你脸好大!”
      范庚辛气哼哼地说道:“你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你让我有何颜面见人?有何颜面指挥三军?有何颜面在军中立足?”
      范行成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打你,你将如何收场?这些乡民要是都闹到京城去,你我惨败的消息就会尽人皆知,人家会说你范庚辛色厉内荏,只会拿自己人耍威风。到时候不但你我人头不保,还会世代背负骂名。”
      范庚辛说道:“姐姐可是当朝淑妃,您是当今国丈,怕啥?”
      范行成鼻子哼一哼,说道:“怕啥,天子还缺老丈人儿吗?你姐姐多大的面儿,能大得过大周国的江山社稷?”
      范庚辛哑口无言。
      范行成继续说道:“如果朝廷追究起来,你就一口咬定是村正父子通敌。”
      范庚辛这时倒没有了先前的勇气,磕磕巴巴地说道:“若是朝廷调查起来又当如何?”
      范行成说道:“死无对证的事儿,你怕什么。”
      范庚辛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天,范庚辛对秦、晋的将领说了些慰劳的话,就让他们撤回到本国去了。
      就在这天的夜里,范庚辛悄悄点齐本部一百名精壮士卒,人皆衔枚,马皆勒口。趁着夜色的掩护,扑向边民居住区,放起一把火,然后趁乱血洗了三个自然村。再将人头装进战车,整整十车人头,有五千具之多。
      范庚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感到浑身舒畅,回到中军帐,倒头便睡。
      第二天,当范行成看到帐前堆积如山的人头时,惊得是目瞪口呆,他赶紧叫来范庚辛问道:“儿子,这是怎么回事?”
      范庚辛轻飘飘地说道:“昨天夜里,我把那三个村的村民全杀了。”
      范行成瞠目结舌,半天才说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好的,我再说一遍。”范庚辛故意拉长了声调说道:“昨天夜里,我带人把三个村的村民全杀了,然后还放了一把火,烧个溜干净儿。”
      范行成抡起巴掌就朝儿子打过去,范庚辛抓住爹爹的手,说道:“事已至此,打也无益。”
      范行成气得直跺脚,说道:“你作孽呀,你要遭天谴的!”
      范庚辛双手一摊,镇定地回道:“爹爹,您不是怕乡民告御状吗?我把他们都解决了,您再也不用担心了,这下彻底是死无对证了。”
      范行成颤抖着手,指着儿子说道:“孽障,你只能把事情越闹越大,你把我们范家给毁了!”
      范庚辛摇摇头,说道:“我才不管。我从小长到大,从未受过委屈,也不知道什么叫吃苦,我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可没想到,在这里,我尝遍了人间疾苦。我今天就这么做了,但凡跟我对着干的,我都要让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范行成瞪了儿了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想连我也砍了!”
      范庚辛说道:“您是朝廷命官,自有天子招呼您,还轮不到我说话!”
      范行成气得浑身直抖,指着自己的儿子骂道:“你这个畜牲,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
      范庚辛继续说道:“老爹,儿子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这辈子也值了,干脆您绑了我,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来,也好回去见天子,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
      范行成又是跳脚,又是瞪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范庚辛看不下去,说道:“爹爹,您也别太难过,我还有个好主意没跟您说呢,我保证您听了会高兴。”
      范行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说道:“我不听,我不听。”
      范庚辛不管爹爹听不听,指着那些人头说道:“咱们把那些人头带回去,就说是斩获的犬戎贼的人头,这就叫互有伤亡,无功也无过,您对大王也好有个交待了,您看可好?”
      范行成不再跳脚,他想了想,长叹一声,说道:“再把那些死去的士兵的头颅找些来,剃去他们的头发,耳朵上扎个眼儿,凑够两万余,也好和咱们损失的人数相当,回去也好跟大王交待。”
      范庚辛点头称是。
      范行成又问道:“去了多少人?”
      范庚辛一愣,问道:“爹爹,你说啥?”
      范行成急切地指着帐外的人头,问道:“我问你,昨天夜里,你带多少人去干的这个事儿?”
      范庚辛回道:“一百人。”
      范行成担心地问:“你如何确保他们会为你保守这个秘密?”
      范庚辛回道:“我跟他们交待过,有谁说出去,就灭他全家!”
      范行成摇摇头,说道:“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依我的意思,这一百人也要——”说着挥手做了个砍的动作。
      范庚辛摇摇头,说道:“现在不好下手,等回去再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们。”
      范行成说道:“等回去就太晚了,你当在今夜以庆功为名,一杯酒摆杀了,轻轻松松,了绝后患。”
      范庚辛轻松地说道:“爹爹,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
      范行成长叹一声说道:“犬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日,吃完早饭,范庚辛下令,将战死的士兵的尸体都找回来。一直到天黑,找回的尸体也有上万具。
      第二天,三军统帅庚辛带着幸存下来的一万余名士兵,载着装满两万颗人头的战车浩浩荡荡,奏着凯歌返回京都。
      在金殿之上,范行成父子拜见了周天子幽王。
      范行成激昂地说道:“天子威武,国祚享运。我大周国将士神勇无敌,克敌制胜,威震边陲,虽有伤亡,但戮敌无数,犬戎贼的人头,一部分被我们带回,就在宫外。此番征讨,我们已经消灭了他们的有生力量,异族惊心,奉周为神,请天子安心。”
      幽王大喜,夸赞道:“范爱卿辛苦了!你真不愧为大周国的中流砥柱。”幽王又看了看范庚辛,说道:“范庚辛少年有为,果然神勇,我大周国无虞矣!”
      范庚辛慷慨陈词道:“有敢犯我大周者,虽远必诛!”
      幽王盛赞道:“国丈,果然虎父无犬子,你们父子给大周国争了光添了彩,朕授范庚辛为护国大将军,供职于兵部。赏赐范司马黄金百两,食邑千户。其余将士按功行赏。”
      范行成上前一步说道:“为大周国效力,是臣子应尽的责任,怎么能取得一点成绩就要封赏呢。还是把这些金银赏赐给那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吧,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愿大周国千秋万代,国泰民安!”
      所有的大臣同声颂道:愿大周国千秋万代,国泰民安!
      当夜在宫中,幽王为范氏父子接风洗尘,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范庚辛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人定可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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