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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顺天行诛 ...

  •   吕忠敏在潼谷关的地位举足轻重,吕思齐又进入太学院读书。这让司马范行成多少有些担心,这个靠谋篡起家的阴谋家担心有一天,吕忠敏的势力会发展到难以控制的局面,所以他建议幽王削减各处守将的兵力,然后壮大中央的武装力量,以应对可能产生的叛乱。幽王采纳了他的建议。
      就在潼谷关的守将猜测着朝廷的举措时,兵部终于发来文书,从潼谷关征调三千戍卒回京候命。至此传闻被证实,潼谷关的守军由六千人骤减至三千。
      幽王登基五年后,天下太平。幽王便去歧山祭祖,给京城的太学院也放了一个月的假,让学生回乡省亲。
      吕思齐入太学已是半年光景,虽然家就在京郊,但他为了方便早晚研习功课,遂选择和同学一起租赁了一间房舍居住,每日粗茶淡饭、箪食瓢饮,却也乐此不疲。与他合租的男孩子叫杜巽,彼此年龄相当,志趣相同,品性相投。学习之余便在一起切磋武艺,讲演兵法,久而久之两个人情好日密,形同一人。这其间他们还从未回过家,这次太学院放假,吕思齐就邀请杜巽和他一起回家。杜巽也未推辞,欣然同往。两个人打马来到泾阳城吕思齐的家中,还未等进院,家里的黄狗就先迎了出来,围着吕思齐上窜下跳。吕思齐在客房内安顿下杜巽,就去中堂之上拜见母亲。母子半年未见,自是欢喜无限,更有说不完的话语。母亲问了些吃、穿、住、用等日常生活上的事儿,吕思齐一一作答。
      吕母再问道:“我儿,你现在的学业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吕思齐应口说道:“娘,我以前学的《诗》、《礼》和《三易》都是修身立命的入世典籍,现在学的则是经邦治国、平天下的治世鸿文,比如典谟、训诰和誓命等等。”
      吕母点点头,高兴地说道:“我儿,你以前学的《诗》、《礼》、《易》都是为人之道的基础,不学诗无以言,不学礼无以立。现在你长大了,需要你承担的社会责任和使命也都会相应地变大,你要将你所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践当中去,报效社稷苍生。”
      吕思齐毕恭毕敬地回道:“儿谨遵母命。”
      吕母又问道:“太学院里开武科吗?”
      吕思齐摇摇头。
      吕母说道:“尽管不开,你也要自己学,我推荐你好好研习一下《六韬》,这是先祖留下来的兵家绝学。还有我们千锤百炼、神出鬼没的吕家枪法,这些好的东西一定要传承下去。一个济世之才就应该文能顾盼安社稷,武能纵马驰天下。”
      吕思齐回道:“娘,我一直都很喜欢兵法,尤其是《六韬》,也没有间断地在练吕家枪,而且我还遇到了一位和我一样喜欢枪法的同学,我把他请进来见您。”说完,就去客房内请出杜巽,说道:“娘,这是我在太学院的同学,他叫杜巽,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在一起住。他书读的可好呢,武功也好。”
      杜巽给吕母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娘,我与思齐哥亲如兄弟,他长我一个月,是我哥,娘就是我亲娘。”
      吕母见杜巽知书达礼,又会说话,心下甚是高兴,说道:“我儿顽劣,还需巽儿多多提携。”
      彼此客气一番,吕母便吩咐家下人预备酒食肴馔,举家庆贺。
      吕母复又细细地打量着杜巽,问道:“巽儿,你家住哪里?”
      杜巽回道:“高桥庄。”
      吕母看着杜巽,对儿子思齐说道:“巽儿看上去,跟你的师父倒有些相像。”
      吕思齐也说道;“怪不得我一见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明天我就去潼谷关,带他去见我师父。”
      吕母点点头说道:“你是该看看你师父去,半年了,他一定也想你了。”然后又问杜巽道:“巽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杜巽回道:“娘亲和姐姐。”
      吕母问道:“你爹爹呢?”
      杜巽回道:“听娘说,爹爹十年前被人给害了,生死不明。”
      吕母沉吟片刻,对思齐说道:“杜先生与你爹也相识有十年了。”
      吕思齐点点头,细细地打量着杜巽,就像刚认识的一样,说道:“抱歉得很,还没请教令尊的名讳。”
      杜巽直言道:“家父名讳望林。”
      吕母和思齐一起摇摇头。
      第二天吕思齐带着杜巽快马加鞭,晓行夜宿,不上五天就来到了父亲的驻地潼谷关。
      吕思齐刚一踏进军营,就迫不及待地跑去见父亲。吕将军和次子吕治平巡边还未回来,吕思齐拉着杜巽说道:“走,我带你到山上转一圈,我去太学院之前,爹爹每天都带我去巡边。”
      两人刚走出辕门,就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
      吕思齐突然跳起来,说道:“我听到马蹄声了,一定是爹爹和治平回来了,走,我们出去迎爹爹!”说完拉着杜巽就往外跑。
      第一个见到的是吕治平,兄弟相见,格外亲热,吕思齐摸着治平的头说道:“治平,你长高了,只是还有点瘦,是不是不好好吃饭?”
      吕治平笑一笑,说道:“你也不胖啊,是读书累的吧?”
      吕思齐说道:“其实读书也不累,反正不管是学什么,只要有兴趣了,就不累。我喜欢读书,所以我不觉得累,就像你喜欢练武,也不觉得累是一样的。”
      吕治平点点头,看着杜巽问道:“哥哥,他是谁?”
      “我同学,来我给你介绍。”说着拉过杜巽。
      杜巽冲吕思齐摆摆手,说道:“我还是自我介绍吧。”一边说一边冲吕治平抱一抱拳,说道:“我叫杜巽,和你哥哥是同学,同一天入学的,思齐长我一个月,我管他叫哥。思齐哥总跟我提起你,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倒也像是旧相识了。我长你一岁,你该叫我一声巽哥呢。”
      吕治平拍手道:“我又多了一个哥哥,太好了,巽哥,走,我们一起去见我爹。”
      三个人一起来到中军帐,拜见了吕将军。吕思齐向父亲简要汇报了一下自己的学习情况,然后介绍自己的好朋友杜巽给父亲。
      吕将军看着杜巽,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思齐,你也快去拜见一下你的师父去吧,他时常念叨你。”
      吕思齐答应着,就拉着杜巽说道:“走,我带你见一见我师父去,他可是个大鸿儒。”
      说着,三个人跑出中军帐,来到杜安選的住处。
      吕思齐恭恭敬敬地对师父行了跪拜之礼,杜安選也向徒弟询问这半年来的学习情况,思齐一一作答。
      “师父,我介绍我的同学给你”,吕思齐拉过杜巽说道:“他就是我在太学院的同学杜巽。”
      杜巽对着杜安選跪下去,恭敬地说道:“小生杜巽给师父请安。”
      杜安選一把抓住杜巽的胳膊,激动地问道:“孩子,你叫杜巽?”
      杜巽点点头。
      “孩子,你过来。”杜安選颤抖着手掀开杜巽的衣领,在他的颈后找到一颗红痣,他激动地说道:“孩子,你是在高桥庄住吧?”
      杜巽颇感诧异地问道:“是的,您怎么知道?”
      杜安選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有个妺妺叫杜蘅,是不是?”
      “对呀,您是?”
      杜安選哽咽着问道:“你娘还好吗?”
      杜巽看着杜安選,惊喜地答道:“好,她很好。莫非,您——是我爹?!”
      杜安選一只手搭在杜巽的肩上,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慈爱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再看时,已然是泪流满面。
      杜巽还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可是我爹不叫杜安選。”
      杜安選点点头,说道:“我真实的名字叫杜望林,字修良。”
      杜巽扑通一声给杜安選跪下,然后又一头扑进杜安選的怀里,大哭起来。杜安選紧紧地抱着杜巽,一边又细细地端详着,禁不住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道:“十年了,我离开你们整整十年了。你今年该一十七岁了,你妹妹今年也该一十五岁了。十年前我在园子里栽了两颗枣树苗,还不到一尺高,现在也该结果子了。你小时睡觉爱蹬被子,现在还这样吗?”
      杜巽一边哭一边说道:“娘说你十年前被人害了。”
      杜安選点点头,说道:“儿子,想不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天意啊!”
      杜安選将杜巽扶起,看了又看,说道:“巽儿,你小时爱动,我还请人教你两年枪法,不知你练得怎么样了,给爹看看。”
      吕治平惊喜道:“巽哥还会武功,太好了,师父,我们到院子里去吧。”
      吕治平递一杆枪过来给杜巽,杜巽持枪在手,刚才还是个文弱书生,枪一在手瞬间就变得威风凛凛,只见他一个白鹤亮翅,紧接着就如蛟龙出海,又如秋风扫落叶,枪舞梨花,虎虎生风。一套枪法下来,干净利落,毫无破绽。
      杜安選喜道:“巽儿,你可比爹爹想像得要强多了,而且你的枪法有好多地方有吕家枪的影子。”
      杜巽说道:“爹爹,我在太学院时,思齐哥也教过我枪法。”
      杜安選非常高兴,朗声笑道:“原来名师在这里。”
      吕思齐对师父深施一礼,谦逊地说道:“哪里,哪里,互相切磋而已。”
      吕思齐赶紧把师父父子相认这一奇事报与父亲知道,吕将军得知思齐的好朋友就是簿记杜安選的亲生儿子时,也是又惊又喜。但他怎么也想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吩咐思齐快快把杜安選父子请进来。
      杜安選父子进了中军帐,吕将军禁不住好奇地问道:“修良,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大的儿子,你可是对你的身世讳莫如深,我也不好打听的,今天你们父子相见,你也该跟我们讲一讲你的身世了。”
      杜安選长叹一声,缓缓说道:“说来话长。先父曾在户部做事,因支持赵司徒立捷昱为太子,而得罪了新王。幽王继位后,灭了赵氏一门,先父也因此受到牵连,死在狱中,范司马遂将我家逐出京城,我就带着家眷来到了高桥庄。当地有一恶霸叫仇根生,专事鱼肉乡里,强取豪夺,村民深受其害,敢怒而不敢言。因我是初来此地,仇根生也屡屡敲我的竹杠。庄里人早就对仇根生恨之入骨,只是碍于他的权势,敢怒而不敢言。庄里的读书人就联合起来,想越过县衙到府里去告状。众人就推举我写状纸,然后联名上告。我写好状纸去找大家签名时,这些人临场却都退缩了,找各种理由拒绝签字。内人一看这种情况,就不让我告了,说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劝我忍气吞声。可我心有不甘,既然状纸都写了,就决定孤注一掷,冲动之下我就拿上只有我一个人名字的状纸,去府衙告状。哪知官官相护,我送到府衙里的状纸第二天就又回到了县衙,县衙当日就定我一个讪谤罪,夜里就有衙役过来抓我。当时巽儿和蘅儿还小,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我不想坐牢,更不想连累家小,就逃走了。”
      吕将军气愤地说道:“这等狗官,不恤民生,不念民苦,不为民作主,专门欺压良善,与匪邦何异,真该奏明圣上,问他个渎职之罪!”
      杜安選继续说道:“我整整跑了一夜,漫无目的,慌乱之下,也不辨东南西北。直到天亮了,我才休息了一下,想我该往哪里去。这时来了一个商队,他们正缺少一名马伕,我就给他们喂马,打杂役,兼做会计。我不敢使用望林这个名字,因夫人姓姜,我就把名字改成安選,一路由郑入宋,再入鲁,最后来到了齐国。一年后,这伙商队离开了周国,我们在潼谷关前分开了。正当我踯躇难决时,遇见了将军您,也是我们前世有缘,您将我留了下来。但因我是带罪之人,所以一直对自己的身世缄口不语。”
      吕将军点点头,感叹道:“这都是天意呀,如果没有你,思齐入不了太学,思齐入不了太学,就不会结识巽儿,不结识巽儿,也就没有今天的父子相见,可见一切因果都是上天注定了的。可是,修良,这些年你怎么不想回家看一眼妻儿呢?”
      杜安選听吕将军如此说,禁不住流出泪水来,说道:“岂是没有想过。如果我回去,县衙就会诬陷我并坐实我的罪,那时妻儿都要受到牵连。如果我不回去,县衙找不到我这个人,他们就无法坐实我的罪。所以我只能选择不回家,好在思齐和治平与我的儿子、女儿年龄相仿,也可慰籍我的思乡之情。”
      吕将军说道:“苍天不负苦心人,巽儿如今也入了太学,可喜可贺,正不知您家祖上是哪位先贤?”
      杜安選摇摇头,说道:“惭愧得很,祖上一直是个小吏,我也正纳闷巽儿是如何进入太学院读书的。”
      杜巽回道:“爹爹,您提到的那份状纸,当时只有您一个人签字,而且县衙也只针对您一个人立案,并且给您定了个讪谤罪,对您进行拘捕。参与此事的那些读书人事后也都很后悔,觉得心中有愧对不住您。后来有一个读书人进了太学院,就找到国子监祭酒,然后就破例允许我进太学院学习。”
      杜安選站起身来,对着南天门拜了三拜,唏嘘良久,动容道:“苍天在上,没有辜负我杜家。”
      杜巽继续说道:“爹爹,因我在太学院学习的缘故,县衙去年就已经给您销了案。”
      杜安選听到此,不禁涕泪交流,大声道:“苍天啊,有眼呐。”
      吕将军也是感同身受,他拍着杜安選的肩膀说道:“修良,你们父子团圆可喜可贺,今晚就在中军帐设宴,祝贺你老来得子。过几天,你把手中的活儿放一放,回家住上一段时间,十年了,夫人和孩子都想你啦。”
      杜安選喜极而泣。
      吕将军拉着杜安選的手说道:“修良,虽然安選不是你的真名,但我已经叫习惯了,就不想改口了,你同意吗?”
      杜安選说道:“将军您叫我安選,我才觉得更亲切。”
      吕将军和杜安選相拥而笑。
      酒宴欢饮罢,吕将军单独留下儿子思齐。杜安選则将吕治平和巽儿都带出来,他一手牵着巽儿,一手牵着治平说道:“七天前,我带你看过大陵星,今天我告诉你怎么望气。”
      吕治平拍手说道:“好哇,好哇。”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杜安選指着北方天际的八颗星星,对巽儿说道:“巽儿,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那八颗星,排列如拱门一样的就是大陵星,它是凶星,当它发生异常时,国家就会有大难发生,你发现有什么异样了吗?”
      杜巽向大陵星望去,看了好久,摇了摇头,说道:“看不出来。”
      杜安選笑了笑说道:“有没有发现一股黑气冲进了大陵星的拱门?”
      杜巽看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
      杜安選看了看吕治平。
      吕治平说道:“看不见黑气,感觉倒像有一片云横在那里。”
      杜安選说道:“你们看不见也很正常。观星相要在朔日,那样才看得清楚。今天月在下弦,光华已放,气已被月光冲淡了,你们自然看不清楚。这个气和云和雾是不一样的,气似云非云,似雾非雾,云灵动,雾易散,而气是凝重的,就像是棉花和雪花,从远处看上去是一样的,很难分辨出来,但当你看多了,你就能分辨出来,棉花有轻浮相,雪花有厚重相;再者气分五色,黑白赤青黄。这就跟医师给病人诊脉一样,要静下心来,排除杂念,将全部的意念集中到病人的腕部,这样才会区分出迟数沉浮紧弦滑濡。看星相是同理,你只有专注到一点,才会看到那个气,而不是云和雾。”
      吕治平点点头说道:“师父,徒儿记下了,我在这里多看一会儿,您跟巽哥多年不见,你们一定有好多话要讲,我就不打扰了,您和巽哥早点休息吧。”
      “好孩子。”杜安選轻轻拍一拍吕治平的肩,说道:“你也早一点休息。”
      吕治平点点头。

      军演之日马上就到了,这一天天气睛朗,金风飒飒。早已做好充足准备的三军将士个个威风凛凛、斗志昂扬。辰时,三军指挥使便带领全体将士齐聚演武场,有骑兵、步兵、水兵和战车兵,步兵由长枪兵、弩兵和刀斧手组成。三军列队整肃,盔甲鲜明,旌旗猎猎,剑冲斗牛,呵气成云。
      吕忠敏健步登上观礼台,陪同的有各路指挥使。吕将军向台下望去,慷慨陈辞道:“众位将士:今天是一年一次的军演,是检验你们成绩的重要时刻。今天的这个军演场,就是明天的战场。今天你们接受我的检验,明天你们要接受人民的检验,最终你们是要接受敌人的检验——准备好了吗?”
      三军将士齐声答道:“准备好了!”
      吕忠敏继续说道:“我们是正义之师,我们是神勇之师,我们是大周帝国的金城汤池。我们的使命是——”
      三军将士齐声答道:“御国有道,顺天行诛。”
      三千名将士的口号声如万钧雷霆在整个潼谷关激荡,顿时风起空谷,漫卷残云。
      吕忠敏大声宣布:“军演开始!”
      随着吕将军的一声令下,鼓声震天,号角齐鸣。
      各队迅速列好阵势,以观礼台为中心,围成一个弧形,军演正式开始。
      最先上场的是上军步兵,走在最前面的是长枪兵,中间是弩兵,后面是刀斧兵。他们分别展示枪术、刀术和弓术。
      长枪兵最早是武王发展起来的兵种,并在牧野之战中大显神威,以五万兵力克纣王七十万大军。后来的军事指挥者更是对枪术进行了系统的钻研,并将其融入阵法。吕将军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了总结,他提出练枪要达到的两个境界,即熟和静。枪要久练,久练则熟于心,心熟则忘手,手熟则忘枪;枪我两忘,则枪即是我,我即是枪。练枪要心静,静则不妄动,动则一枪索命。
      上军的长枪兵动作娴熟,刚劲有力,变化莫测,观者无不血脉贲张,禁不住大声叫好。
      箭术展示的是双手开弓和手脚开弓,然后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同样赢得一片喝采之声。
      刀术源于风伯,传于后羿,有摧枯拉朽,秋风扫落叶之势。刀斧兵赤膊上场,展示他们强健的体魄、敏捷的身手以及高超的格斗技巧,令人惊心动魄。
      最后,三队合一,在指挥使的统一指挥下,士兵们根据指挥使手中旗子的颜色变化而快速地变换着步法和阵法,近千人的队伍整齐划一,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叱咤之声令风云变色,紫电青霜令日月无光,当真是地动山摇,腾起万丈黄沙。
      正在这时,簿记杜安選碰了碰吕将军,然后向身后一指,那里正腾起一柱狼烟,看方位是京都镐京。吕将军点点头,示意杜安選继续看军演,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全体士兵合为一处,站姿笔直,横成行,竖成列,个个俊彩飞扬。
      吕将军率先鼓掌,接着下面掌声雷动。
      吕忠敏看着场下的全体将士,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来,充满激情地说道:“弟兄们,你们做得很好,你们每个人都不愧为大周帝国的干城之将,在你们的肩上担负着保家卫国的神圣职责,当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受到外来的侵犯时,你们要不惜牺牲生命,用热血保卫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保卫我们的每一寸土地不受侵犯——这是你们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吕将军向身后一指,说道:“想必你们都已经看到了那腾起的狼烟,竟有人胆敢犯我大周,现在我们就把演武场移到那里去,干掉他们!”
      “干掉他们,干掉他们!”全体将士剑指西南,齐声应和,声震九霄。
      “刘伦!”
      “在!”
      吕将军命令道:“你带领二百人,备好干粮、水、药品等军需物资,即刻出发,速去打探消息,明日午时,在高陵会合。”
      “遵命!”刘伦带上二百名长枪兵,绝尘而去。
      “魏景之!”
      “在!”
      “你带二百人,备足五百人的干粮和水,昼夜兼程明日午时,在高陵会合。”
      “遵命!”
      魏景之一挥手,带上二百名刀兵回去准备军粮去了。
      “唐冢!”
      “在!”
      “我带走一百名人马,你和吕思齐统领剩下的二千五百名兵马,守住潼谷关,以免敌人乘虚而入,人在关在!”
      “遵命!”
      吕思齐上前一步,说道:“爹爹,让我跟您去吧,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吕将军摆摆手,目光炯炯地看着长子思齐,说道:“孩子,守关胜于迎敌。思齐,记住爹爹下面说的话——一名真正的将军应该做到智慧、信实、仁爱、勇敢和严明;与敌交战,攻心为上策,交兵为下策,攻城则为下下策;用兵之道当以奇谋制胜。当下形势,守关比解围还重要,你和唐佐使守住潼谷关,爹爹也就放心了!”
      “是!”吕思齐响亮地答道。
      吕将军又叫道:“吕治平!”
      “在!”
      “随唐佐使一起守关!”
      “遵命!”
      “将军,还有我。”杜巽抢步上前,在吕将军的马前单膝跪下。
      “巽儿”,吕将军望了一眼杜巽,说道:“你随思齐一起守住潼谷关,我们就赢了一半。”
      管家杜安選走上前来,拉住赤练飞廉的缰绳,说道:“将军,您要多保重,打完仗就回家去看看。”
      吕将军哈哈一笑,说道:“将士在外争战,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哪儿有那么多儿女情长。”说完,对着杜安選抱一抱拳说道:“修良,治平顽劣,还望多多教导。”
      杜安選用力点点头,说道:“将军请放心吧。”
      吕将军又叫过吕治平道:“儿,爹爹再送你一句话,‘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你一时半会儿还很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不要紧,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记住这句话,慢慢去领悟。”说完提枪上马,大手一挥,“弟兄们,出发!”
      杜安選望着将军的背影,心里默念道:小心啊,吕将军。
      吕治平看见杜安選的神情略显凝重。
      吕将军亲帅一百名士兵,风驰电挚,马不离鞍,人不卸甲,昼夜兼程,次日午时便来到高陵,与刘伦的先头部队会合一处。
      刘指挥使冲吕将军抱一抱拳,说道:“吕将军,探马出去有两刻钟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吕将军点点头,然后下了马,对刘指挥使说道:“命令士兵们原地休息。”
      刘指挥使冲士兵们作了个手势,全体士兵一齐下马,将佩刀放在地上当枕头,躺下假寐。”
      约莫一刻钟过后,探马来报:约有十万犬戎兵包围都城,西、北两个方向兵力最多,攻势甚急,北城门已燃,城墙已破损,南门兵力最弱。城外田地民房被毁,魏侯、虞侯勤王,已全军覆灭。”
      正说着,魏指挥使也赶到了,他带来了粮食和水。
      奔袭了一整夜的士兵早已饥肠辘辘,吕将军叫士兵们吃饱喝好,然后命令道:“犬戎的主力在西北,魏、刘两位指挥使听着,我只带二十人,取犬戎主首级。你们带领余下的四百八十人,统一由刘指挥使统领,务必给西北方向的犬戎军以重创,以解我都城之围。”
      刘指挥看了看手下的士兵,悲壮地说道:“二百人和五百人是一样的,吕将军,我带二百人就够了,剩下的您带走。”
      吕将军微微一笑,说道:“三百人和二十人也是一样的,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尔!而你却不同,你要解一城之围,救一邦之难,逐十万之众,非四百八十人不可。”然后吕将军剑眉一挑,虎目圆睁,凝视着他手下的士兵说道:“兄弟们,请你们记住,纵然拥兵百万,若不血拼,就不如一万个敢打的,不如一百个不要命的。兵贵神速,出发!”
      “兄弟们!”刘指挥使钢牙一咬,将将旗一挥,怒喊一声:御国有道,顺天行诛,杀!四百八十名长枪兵就如洪水般,直向都城的西北方向扑去。
      犬主扎木克正坐在一辆朱红色的战车里,得意地观看他的将士们攻城,他的身后站着三千名手持利剑强弩的亲随。
      护卫指着镐京城说道:“主帅,城北已攻破。”
      扎木克点点头,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命令道:“传令下去,将攻打南门的一万名士兵撤走,于城外五百米处埋伏起来。城一破,城中之人必从南门逃跑,正好围而歼之。”
      “得令!”说完,传令官打个唿哨,向南门传令去了。
      “主帅,快看,花斑虎大将军已经登上城墙了!”
      扎木克哈哈大笑,手捻胡须道:“不愧为我的先锋官!”
      话音刚落,身旁的护卫用手一指,紧张地叫道:“大王快看!”
      扎木克定睛一看,突然就僵在那里不动了,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枝雕翎箭正中花斑虎的后背,刚登上城墙还未站稳脚跟就又从城墙上直直地跌落下去。一队神兵仿佛从天而降,像一把利剑直插犬戎后心,将西北方向攻城的犬戎军拦腰截为两段。紧随其后登上城墙的士兵纷纷中箭,顿时犬戎兵的阵脚为之而乱。
      “啊?”扎木克扭头冲他身后的护卫挥手,看样子是想说什么,可还未等开口,他就看见从斜刺里又分出一队人马,像长了翅膀一样,如飞而至,冲在最前面的人白盔白甲,手持一杆长枪,跨下一匹马就像火炭一样红,长缨猎猎,此人正是吕侯忠敏。扎木克和他的三千护卫军都看呆了,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放箭!”
      刹那间万箭齐发,射向吕忠敏。
      “牵马来,拿斧来!护驾!”话音未落,一支雕翎箭直奔扎木克的面门飞来,扎木克用刀一挡,纵身上马,还未坐稳,第二支雕翎箭迎面飞来,扎木克来不及躲,一低头,正中头盔。扎木克的座骑似乎也从未见过如此迅猛的攻势,又惊又吓突然人立而起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扎木克用足跟狠狠地磕了一下马的肚子,这匹马忍痛不过,直冲出去。这个不可一世的侵略者生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个宽颐广额的中年男子,腮下的胡须如钢针,根根挺立。他手挺一杆长枪,怒目圆睁。他的身上中了至少有十只箭,鲜血染红了战袍,他骑着的战马也中了箭,当那匹战马来到他面前时高高地仰起头,发出一阵咆哮声,那个骑马的人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杆长枪直刺过来,扎木克只看到仿佛是一朵白色的梨花在眼前一晃,他举起了大斧。然而,一切都太迟了,那柄长枪穿过扎木克的前胸从后背出来,强大的冲击力将他从战马上掀翻下去,飞出丈许,重重地摔在地下,整个枪头没入土里。
      扎木克身边的护卫被这突来的气势惊得目瞪口呆,连连后退,他们惊恐地看着迸发着怒火的吕忠敏的眼睛,不敢靠前。就在他们犹豫的当口,吕忠敏带领的二十人长枪队已经来到他们面前。长枪队就如洪水一样,发出海啸般的声音,呈扇形席卷而来,又如利箭一般,射进犬戎的队伍,一根根长枪如蛟龙出海,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只一瞬间便杀得犬戎军人仰马翻,四散溃逃。
      山下的犬戎军一见主帅有难,遂放弃攻城,冲上来与山上扎木克的护卫军近万人联合剿杀了吕将军的二十人长枪队。
      中军主帅阿骨力达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年轻人,跟随扎木克屡立战功。他望着遍地的同伴的尸体,两眼茫然,神情中充满了恐惧,他无法相信一个主帅带着二十人就能让他的一个军溃如决堤,事实上他也从未如此沮丧过。
      阿骨力达命令士兵们找回主帅的尸体。吕将军的长枪已穿透扎木克的身体,士兵想去分开,却不敢靠近。气急败坏的阿骨力达踢开士兵,快步来到吕将军的跟前,他要亲自去收殓主人的尸体。阿骨力达看了一眼吕将军,只见他身中十一箭,鲜血都已染红了战袍。他手握长枪,身体前倾,前腿曲成弓形,后腿绷直,纹丝不动地屹立在那里,那威武的身形、那坚实的甲胄、那飞扬的战袍还一直保持着从马上飞跃而下的英姿和气势,不过从他那一动不动的身姿上看去,吕将军似乎已经阵亡了。阿骨力达试图夺下刺入戎主身体内的长枪,但却发现枪和吕将军仿佛融为一体,他根本无法撼动。阿骨力达胆怯了,因为他无法判断吕将军是否还活着,他抽出佩刀,向后退了一步,准备砍下吕将军的头颅。就在他将腰刀高高举起的一刹那,吕将军腮边的髭须突然根根竖起,眼睛里迸射出两道如冰般的寒光,从他怒张的嘴巴里喷射出一股雄浑的气浪。阿骨力达直感到一股冷气从前胸直贯入后背,就觉着脊梁骨一麻,不由得缩紧了脖子,一口气上不来,扑腾腾向后退出好几步。左右护卫急忙走过来搀扶住阿骨力达,忐忑地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阿骨力达嘴张几张,惊恐地用手指着吕忠敏,结结巴巴地说道:“他——还活着!”说完,嗓子眼儿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随即佩刀脱手而落,一股绿水从嘴角流出,然后整个人像一截木桩栽倒在地。其它的犬戎兵见此状况,呼喇一下都作了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
      刘指挥使射杀了敌先锋花斑虎,冲乱了攻城的敌军。城内的守军见有人解围,顿时勇气倍增,在都尉范庚辛的率领下打开城门,内外夹击,直杀得犬戎军晕头转向,哭爹喊娘。
      守军打开南门正好遇上准备打伏击的犬戎军,冤家路窄,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犬戎军闻得主帅已死,早已胆寒,无心恋战,一万人被守军打得是丢盔卸甲,狼狈逃窜。
      犬戎军不敢再战,仍下辎重兵器只顾向北方老巢仓皇逃跑。周军一路之上奋勇追杀,一口气追出有百里之遥,方才将兵领回。魏景之将军清点人马,竟意外地发现不见了刘伦将军,急令士兵速去寻找,这时一位士兵匆匆跑来,说在一堆死尸中找到了刘伦将军,魏景之急忙催马前去看个究竟。只见刘伦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战袍已被鲜血染成红色,正有军医为他处理伤口。
      魏景之将军翻身下马,只见刘伦将军紧闭双眼,额头有一处刀伤,深可至骨。魏景之紧张地问军医道:“大夫,刘将军怎么样了?”
      军医看了看魏将军,没有说话,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哀伤。
      魏景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起刘伦将军,深情的呼唤道:“本元,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景之啊!”
      好一会儿,刘伦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魏将军,嘴角动了一下,声音很微弱,但是字字清晰,他问道:“景之,兄弟们都在吗?”
      魏景之点点头,说道:“在,都在!”
      刘伦的脸上露出笑容,略显疲惫的睛睛又闭上了。
      魏景之轻轻拍一拍刘伦的脸说道:“本元,坚持下,你很快就没事儿了。”
      刘伦用力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将士,慢慢地抬起右手,握成拳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御国有道,顺天行诛!”
      魏景之带领全体士兵齐声喊道:“御国有道,顺天行诛!”声音刺破苍穹,在战场上空久久回荡。
      这充满震撼力的声音仿佛在刘伦将军的体内注入生命的活力和新鲜的血液,他突然来了精神,眼睛里闪着光,他的身体动了一下,对魏景之说道:“景之,不要为我担心,哪怕是我死了,只要让我听到这种声音,我也会冲出棺椁,与你们一起冲锋、一起战斗,我的心永远都不会死的!”
      魏将军眼含热泪,动情地说道:“本元,你不会死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刘伦微微地点头,嘴角动了一下,声音极其微弱地说道:“杀敌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话音刚落,刘将军的眼睛突然一下子暗下去,然后头偏向一边,停止了呼吸。
      魏景之点点头,轻声说道:“本元,有我的地方就有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这时又有士兵抬来了吕将军的尸体,吕将军至死保持着下马杀敌的雄姿,他的遗体也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式,屹立不倒。魏将军抚尸大哭,全体将士不约而同地跪倒在地,向他们的战神顶礼膜拜。
      负责守卫都城的御林军出来打扫战场,招回在外逃亡的百姓。
      第二天,幽王升殿,对勤王将士论功行赏。
      “朕继位伊始,”幽王说道:“犬戎欺我立足未稳,率十万大军前来争伐,欲亡我大周。所赖天佑大周,国祚隆运;百官用命,社稷绵延,此皆吕氏之功劳。现赐吕忠敏将军为侯,谥号忠勇。爵位由其子吕思齐承袭,继续镇守潼谷关。进刘伦为龙骧大将军,刘指挥使已阵亡,其子承袭,领三千户。进魏景之为魏伯,领三千户,待伤好后,镇守长武;进魏伯、虞伯为侯。进都尉范庚辛为龙武大将军。长武守将潘正——”说到这里幽王突然变喜为怒,“守关不力,令犬戎贼长驱直入,实在是我大周国的耻辱,念其身已死,今削爵为民,限其家眷三日内离开京城。”
      百官谢恩。幽王又命出安民告示,为百姓重建烧毁的房屋,恢复生产。
      这一仗打下来,吕将军带领五百人力克犬戎十万大军,活下来仅八十人。按照吕将军生前的愿望,他的遗体被安葬在华山脚下,日夜守望着潼谷关。吕将军一身戎装下葬,身边放着他心爱的长枪。刘将军墓毗邻吕将军墓,两人生同莫逆,死亦相守,忠烈之情义,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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