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达彼岸》我怪饿的

6、自由是什么呢？

　　“我哥小时候被绑架过一次，在四年级的时候。他说现在回想起来也记不得什么了，总之还死了人。”闻人迟说着比划了一个圈：“我哥当时这么点大吧。”

　　小豆丁似的，觉得有点好笑然后继续开口：“他当时最好的朋友和他一起上下学也顺带被捞走了。”他这人吊儿郎当的抽烟也不好好抽，烟嘴在牙齿间滚了又滚：“听说最后为了保护我哥死了，我哥当时被救出来之后都不能说话。因为那人就死在我哥面前，血溅了他一脸，嘴里都有，他咽了不少。回来的时候人都有点傻。”

　　闻人迟摁了烟：“好像叫什么失语症，我不太记得了。我哥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这种方面的事情自然是不多说的。”

　　他又拿出一根，但这次没抽就放在手里来回捻：“然后我哥就没上过学了，他就挂个学籍什么都在家里。我爹妈那时候也不在家，我哥当时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太正常都要被关傻了。”

　　“那个同学死了之后家里过意不去赔了五百万，都说一百万就能买条人命按道理说五百万还赚了。但其实我和我哥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哥，那个同学也不会有意外不是么？”

　　邵江没回答他，这个时候不需要他说话。只需要倾听就好了，合格的倾听者是不需要说话的。

　　闻人迟苦笑：“邵江，五百万能买什么？一套房子买不了，一辆车，两个表。”

　　他有点语无伦次，话题之间的跨度也非常大。

　　邵江接了他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或者一条命。”

　　“嗯。”闻人迟突然安静了，手里的烟已经不成人形，饱受他的摧残里面的烟草都漏了出来：“其实我家里也不准备让我上学的，高中原本应该就你和秦砚礼上的。但我哥有本事，他自己没体会过的事情不希望我也没得选。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爸妈，给我弄到你们学校来了。”

　　邵江点点头：“你哥最近怎么样？”

　　“被家里催婚催的紧。”

　　“邵江，我们看似拥有的多。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我哥从出生到现在基本没几件事情是自己想做的。他二十岁的时候和我说过洛达尔海想去看看，今年他二十五了。满世界飞，却连看海的时间都没有。”

　　“你想去么？”邵江摸了他的烟盒，拿出一根新的叼在嘴巴里。不抽，他不喜欢抽烟。

　　闻人迟安静了很久才小声开口：“我不想，我想要自由。有了自由之后哪里都能去。”

　　闻人迟又背过身和刚才那个姿势一样将头伸出栏杆外后仰着，身体基本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但是灰色的连廊水泥底依旧占据了不少视线，他伸出手高举着。眯着眼睛透过缝隙去看太阳：“自由是什么呢？”这也是吐槽，他不指望邵江能回答他的问题。

　　没体会过的事物，当事人是不知道的。

　　他可以问邵江当今局势闻家应该如何雨中淌过没有过错，也可以问他身居高位下面是如何风景，也可以问邵江满身枷锁累不累，更可以问他爹联盟理事长啥时候下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但唯独不能问邵江自由是什么，因为他没体会过。

　　他不知道。

　　邵江愣了愣，脑子少有的有些放空。他用牙齿咬了咬烟嘴，很用力。棉质的过滤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通过牙齿传导进耳膜。

　　穿堂风吹散了闻人迟抽的烟味。

　　身体被微风拂过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还有一种轻微的失控感。他闭上眼睛随着风吹动的方向摆动了一秒，自由了一秒。

　　然后睁开眼开口：“风。”

　　“什么？”闻人迟转头看向邵江，对方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跟着风走，就知道什么是自由了。”邵江的脑海里也响起一种声音和他说出口的话重叠在一起。他觉得闻人迟是不能理解这句话的于是说了一个具体的：“闻人，出国之前我们去滑翔吧。”

　　闻人迟听了之后闷闷的笑：“行啊。”

　　两人是一起回来的，这所学校管的很宽松。对于学生的出勤率没有要求。如果逃课的话他们的保镖会在学校知道之前就出手。并且有时候家里需要他们离席是可以的。况且出了什么问题他们的家族就会替学校来管好他们。

　　回来的时候秦砚礼正在和江堰说话，江堰还是那副样子腰背挺的很直。嘴巴上的青紫在他脸上很明显。

　　秦砚礼在东扯西扯：“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Omega你的身手和谁学的啊？”

　　江堰谦虚道：“不是很厉害，请人教的。”而且，我也不是Omega啊。这句话没说。

　　秦砚礼似乎对江堰的兴致非常高还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好友吧？你用绿泡泡吗？”

　　“绿泡泡是什么？”江堰蹙眉。

　　秦砚礼：“？”

　　“不是吧！江堰你是山顶洞人吗？绿泡泡都不知道，就是一个聊天软件啊，我们加好友之后就可以聊天了。”秦砚礼立刻把自己的手机解锁，调出了绿泡泡。

　　“喏，你看。你真的没有吗？”

　　江堰只看了一眼，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软件摇摇头：“抱歉，我刚到国内不知道这些，我们一般直接用Message。”听到他的话三人都一怔。

　　刚到国内？资料不是显示一直在国内生活么？

　　就算资料很假，但江堰要是知情的话稍微配合不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吧？

　　闻人迟低声：“他的背调自己不知道，是被人掩藏的么？”

　　邵江点点头：“再看看。”

　　秦砚礼也想到这点但没表现：“那我给你下载一个吧。”

　　“可以。”江堰对他的感观还不错，于是直接把手机给他了。秦砚礼拿到手刚想问密码是多少，手机对上视线就直接解锁了：“你...”密码多少。

　　江堰以为手机出了问题，心想才拿到没多久不应该：“手机坏了吗？”

　　“不是，你没设置密码啊？”说着举起手机问他，邵江和闻人迟已经走到眼前了，知道秦砚礼要干什么。

　　江堰点点头：“嗯，反正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用手机的次数不多。”

　　秦砚礼嘀咕：“那好吧，你记得你手机号码吗？我给你注册一个。”

　　江堰没有要和人联系的，平时和Aubrey联系都要通过Ron。因为对方的行踪不定并且需要用加密通话，自己这个手机是一个多月前到国内Ron给他买的连着电话卡。

　　说实在的除了手机用来看时间，他基本没用过。但还是依照新同学的问题努力思索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不记得了这是新买的电话卡。之前一直是国外号码。”

　　“那我给你打电话，这样我手机就能看到你号码多少了。”

　　江堰眼睛微微睁大，原来还可以这样么：“可以。”

　　就在秦砚礼准备输入的时候邵江突然开口：“秦砚礼，有人喊你。”他的声音很好听，之前秦砚礼还老调侃他就是不怎么说话，不然挂牌卖唱绝对赚钱。

　　“嗯？”秦砚礼拿着基本是全新的手机，刚要点开电话就听到这句：“谁啊？”

　　邵江面不改色：“好像是一个Omega，在楼底。刚才我和闻人迟放风的时候在连廊，他在楼底看到了，让我们喊你下去。”

　　闻人迟微讶，他刚才和邵江在一起可没看到一个活物，更别说一个在楼底喊他们的Omega了。

　　还要找秦砚礼？

　　目光在两个兄弟之间轮转。

　　不过他好奇邵江要干什么，兄弟本来就是用来卖的。卖秦砚礼不是更理所应当嘛？于是就没拆穿邵江也跟着点点头。

　　秦砚礼果然心思不在这里了：“江堰，回去我帮你注册吧？”

　　江堰点点头伸手准备接过手机，他看秦砚礼挺着急的。自己这点小事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也没有要联系的人。

　　秦砚礼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就走了，临走还不忘整理一下发型。

　　江堰刚准备把手机收起来，就看到身前一只手摊开掌心对着他，很漂亮的一只手。他习惯的先观察了一下有没有茧，然后视线跟着向上看，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是邵江：“怎么了？”

　　这是他和邵江说的第二句话，对方的压迫感很强。

　　邵江其实在他们三个当中是最沉默寡言的，存在感却极强。很多时候让人想忽略他都不行。

　　“手机。”对方淡淡的，带着点命令的口吻。邵江本人是不觉得的，因为他一直处在这个位置，一直这么说话。

　　江堰下意识给他了，后知后觉是自己的手机为什么要给他：“怎么了吗？”不知道对方要自己的手机做什么稍微凑近一点想看看屏幕，少年清澈的声音传到邵江的耳廓。

　　邵江伸出手，左手掌心对着自己手背对着江堰。用手腕的位置轻轻推了一下江堰的肩膀，右手拿着他的手机然后嘴皮子一掀淡淡开口：“一个Omega离Alpha这么近做什么？”

　　“Omega不能离Alpha近吗？”江堰不解，他明明看到很多Alpha和Omega贴的很近。而且就算现在自己是名义上的Omega的话离邵江还有一个人的距离。

　　江堰觉得对方可能很注重这些：“抱歉，我离你远一点。”说着就真的后退一步，离邵江要有两米远。

　　邵江脸色黑了一点。

　　闻人迟实在憋不住了，他压了一下嘴角然后拿出手机。在邵江瞥来的视线镇定开口：“嗯，是我。”带着息屏的手机走了，刚好准备在楼梯口拦一下秦砚礼。

　　“不用站那么远。”等闻人迟走的差不多远的时候邵江开口。

　　江堰这次只迈了一小步。

　　邵江：“......”

　　他划开屏幕果然没有密码，点了几下之后等了会儿。邵江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邵江用之前推江堰的左手拿出来，点了一下。

　　江堰以为他挂断了，没想到邵江右手拿着他的手机举到耳边，然后把左手自己的电话也放到耳边。他看着江堰的眼睛然后开口：“喂。”

　　面前人的声音和手机里的声音同时传来，他的声音好好听，可能比较放松懒洋洋的。

　　江堰有点愣，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邵江难得带点笑：“小哑巴么？”

　　“不是。”可是面对面还要打电话说话好奇怪。

　　邵江似乎乐在其中，还开口自我介绍了一下：“你好，我是邵江。”

　　“你好，我是江堰。”出于礼貌江堰也回复他。

　　“嗯。”然后邵江同时挂断两个手机，然后下载一个绿色的软件。

　　江堰好奇：“这个就是绿泡泡么？”

　　“还不算笨。”

　　邵江看下载还要一段时间，就把通话记录调出来看着江堰的手机号码。点了一下添加联系人，把自己手机给了江堰。

　　江堰捧着手机看他，他发现邵江想一出是一出。不用猜他要干嘛也不用问直接按照他说的做就好了。

　　“你的名字。”

　　“哦。”

　　然后看了键盘半天也没下手。

　　“怎么了？”

　　江堰有点尴尬：“我不会拼音，可以手写吗？”

　　“笨。”邵江拿过手机：“什么jiang？什么yan？”这自然是按照形式过问一下，他已经看过江堰的资料了。

　　“三点水旁的江，堰塞的堰。”

　　邵江点了几下打好字给他看：“是这个么？”

　　“嗯。”江堰被对方的节奏带着，完全忘记了明明和他也不熟。为什么要添加联系人？难道他们会在以后的某一天打电话闲聊吗？

　　但现在江堰没反应过来觉得有往就要有来，江堰从对方手中拿过自己的手机：“你呢？”

　　邵江挑眉：“留我电话？”

　　江堰摇头：“礼尚往来。”意思是你先留我的。

　　邵江漫不经心的开口：“邵江，邵江的邵，江堰的江。”

　　江堰抬头微讶，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有‘特色’的介绍自己：“我们的江是一个么？”

　　“嗯。”

　　邵江嗯完之后就看江堰为难的盯着手机屏幕，估计又是不会打字。于是略微俯身伸手，用食指戳了几下。他的名字就打好了。

　　“谢谢。”

　　江堰终于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不看那些为难他的26个字母。然后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过分的近了：“邵江，你不是说Omega不能离Alpha太近么？”

　　江堰是很认真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邵江。后者也点点头似乎很赞成他的说法：“嗯，不过我们现在是Alpha离Omega近。”但没有一点要挪动的意思。

　　江堰：“......”他只觉得这人在耍他。

　　“下好了。”邵江不但没动还拿过他的手机输入手机号码，等了一个验证码然后进行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操作。让江堰干什么江堰就干什么。

　　“需要设置一个名字，你要设置什么？”这是最后一步了。

　　江堰想了一下直接拿自己的名字不太好，于是换了英文名：“Muse。”

　　“缪斯？”

　　“嗯。”

　　邵江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揶揄：“你这是在夸自己么？”

　　“不是，我的英文名就是这个。”他以为自己解释后邵江就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对方毒舌道：“那不是更自恋？”

　　江堰难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想着解释一下：“是我...父亲给我起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并不能决定。

　　邵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嗯，我又没说什么，你不用解释。”

　　江堰：“......”

　　他感觉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