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兼雨》辜谚

31、期末

　　每次林翩一想到要等期末考试结束后才能见到齐简，就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可自从到了期末周后，一忙碌起来，又觉得时间一天天的仿佛被缩短了一般，过得实在是太快了。

　　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

　　林翩他们班最后一场考试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

　　南方的一月总是阴雨不断，配合着期末周的忙碌与沉默，使整个校园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压抑氛围。

　　这天中午，接连下了三天的雨终于随着期末考试的尾声而得到了短暂的停息，甚至还有点点阳光穿透云层，在空中扩散开来。

　　严小茵洗完头从厕所出来，取下干发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每次洗完头我都会觉得那是我头发最多的时刻。”

　　林翩坐在凳子上看书，闻言，随口问：“为什么？”

　　严小茵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每次这个时候我都会感慨，原来我还有那么多头发可以掉。”

　　林翩听了，没忍住笑了起来。

　　严小茵则还是那副正经的表情，甚至多了一丝苦恼：“别笑，我认真的，这头发掉得也太多了，一串一串的，吓死我了。”

　　林翩果然收起了笑，起身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发尾，亚麻灰的颜色已经褪成了金黄色，发尾处还有些分叉。
　　她说：“最近熬夜熬得太厉害了嘛，等考完回去好好补补觉，应该会好一些。”

　　严小茵瞄了她一眼：“你还说我呢，我熬夜也只是这几天，倒是你，你这学期以来，哪天是在一点前睡过的？”

　　林翩又笑笑，心大地说：“所以我每次洗头也掉了很多头发啊，掉得我都习惯了。”

　　“还笑，”严小茵没好气地说，“你才是，考完后一定要好好补觉，可别再熬夜了，况且你不是月经不调么，这肯定跟你长期熬夜有关。”

　　林翩连连说：“知道了知道了，我妈妈也这么说我。”

　　严小茵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插上插头：“看吧，连阿姨都这么说，可问题是，说了也不见你听。”

　　“我听，”林翩抬起右手做出了一个发誓的手势，说，“我发誓，我以后绝对控制自己，尽量早睡。”

　　“这还差不多。”严小茵回了一句，打开吹风机开始吹头发，林翩则重新坐下继续看书复习。

　　一会儿后，严小茵刚一把吹风机关上，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外卖骑手打来的电话。

　　“喂，您好，嗯，好的，我们马上到。”严小茵应着，挂了电话后，一边拿着梳子随意地将杂乱的头发梳了梳，一边对林翩说，“翩，快走，外卖到了。”

　　“哦，好。”林翩赶紧站起来，跟严小茵一起，穿着睡衣，踩着棉拖鞋，拿上钥匙和手机就出了门。

　　要是以前的林翩，绝对不敢直接穿睡衣和拖鞋出门，可在严小茵的怂恿下，她最终还是妥协了。

　　林翩穿着的是一套很简单的蓝色调秋季睡衣，长裤是纯色的，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只是上衣会稍显花哨，但只要穿件外套拉上拉链，再把拖鞋一换，就完全可以当做普通穿搭穿出门，反倒是严小茵那条黑白条纹的长裤，一眼就能看出是睡裤来。

　　林翩第一次这么穿着出门时，是去楼下扔垃圾。
　　走出寝室后，路过的人不经意间扫向她的每一眼，都会让她产生一种他们是在打量她的错觉，她觉得特别不自在，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甚至小跑了起来。

　　后来，这样的经历多了以后，她也就习惯了，脸皮也变得越来越厚，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甚至在天气不太冷的时候，连外套都不穿，鞋子也不换，就这么邋里邋遢地出门也不会再觉得难为情。

　　可是这一天，她没想到会一出寝室楼就遇到了她最不愿意遇到的那个人——齐简。

　　一切的习以为常和厚脸皮在看到齐简的第一眼就荡然无存。

　　由于长时间下雨的缘故，凹凸不平的地面积了不少的雨水，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当时，林翩原本的注意力全在水坑上，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水坑，以免沾到鞋子和裤子上，没想到一抬头，齐简就出现在了眼中。

　　他在马路的另外一边，正向她们迎面走来。虽然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林翩自知自己此刻这邋遢的模样连熟人都不适合遇到，更别说还是她喜欢的人。

　　她的脚步并没有停下，但心里却早就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同时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严小茵仍低着头注意躲避着水坑，也就没有看到齐简，更没有发现林翩的异常。

　　起初林翩以为，齐简低着头玩手机没有看到自己，便打算重新低下头装作也没有看到他，想着无声地与他擦肩而过是最好的选择，却没想到对方先她一步行动，直接转身走进了一旁的小路。

　　那条小路虽然也通向男生寝室，但比他原本走着的大路要绕很长一段。

　　林翩见状，没有细想他这么做的意图，只是把一口憋着的气深深地吐出来，为没有到来的尴尬和难为情感到庆幸。

　　……

　　齐简从北校门拿了外卖进来，走了没多久就远远地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女生寝室楼。

　　女孩儿穿着蓝色的睡衣，头发有些毛躁，低着头缓慢地走过来，看不清楚脸，但他依旧从她的走路姿势和气质上分辨出了那就是林翩。

　　一开始他还直直地盯着她看，在她有抬头的举动时，他又连忙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在走到岔路时，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进去。

　　他知道以女孩儿害羞的性格来说，她一定不愿意让认识的人看到她穿着睡衣没有打扮的样子，所以他不动声色地选择了主动避开。

　　好不容易从小路绕回了寝室，一进门就听孟依杰抱怨道：“简哥，今天拿个外卖怎么拿了这么久，都快饿死我了。”

　　“骑手晚到了几分钟。”齐简拉了一个无辜的人躺枪，随口敷衍道，“我就等了一会儿。”

　　“行吧。”孟依杰接过他手里的外卖放到空桌子上，又朝厕所大喊，“叶大学霸，简哥都回来了，你还要蹲多久，我可不会给你留哈！”

　　“马上马上！”叶昀的声音从厕所里传出来。

　　齐简进门后，首先打开手机，给林翩发了一条消息：最后一门考试了，加油！

　　那边一时没有回复，他便放下手机，去帮孟依杰拆外卖包装。

　　孟依杰打开盖子，闻着干锅冒出来的香味，感叹了一句：“真香啊。”
　　说完又朝厕所喊：“叶大学霸，我们先吃了，不等你了哟。”

　　叶昀没有回话，孟依杰就当他是默认了，便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递给齐简一双：“简哥，咱先开干。”

　　齐简接过筷子，“嗯”了一声。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声，连忙拿过来看，是林翩回过来的消息。

　　[学妹：谢谢学长。]
　　仍是简短的回复。

　　他敲了一行字：待会儿我去你们考场外等你。
　　想了想，他又全给删掉了，心想：还是不提这件事，先让她安心考完再说，免得让她紧张。

　　可事实是，紧张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发生的事，他就紧张得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了些，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强迫自己不去多想。

　　他跟孟依杰在昨天就已经结束了所有考试，孟依杰留下来等许雯雯，叶昀则要到明天才考完。

　　这天他原本并没有事，却从一大早上开始就忙碌，又是跑腿取快递又是拿外卖的，给自己找了不少事儿做。

　　吃完饭后，下午又跟着孟依杰玩了会儿游戏，好不容易把时间打发到四点半，才放下手机，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五点刚过，齐简就提前来到了林翩考室外面的走廊上，倚在墙边，看似是在玩手机，其实眼里什么都看不进去，注意力一直放在教室门口处。

　　这个时候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地提前交了卷子出来。
　　出来一个他就用余光瞥一眼，见不是期待的那个人后，便又低头看向手机，心中的紧张感却丝毫未减。

　　在又过了十五分钟后，严小茵出现在了门口。

　　严小茵也看到了齐简，有些惊讶，走过去压低声音说：“学长，没想到你直接来考场外等林翩啊，我还以为你会在寝室楼下等呢。”

　　“嗯，”齐简说，“我也没什么事，就直接过来了。”

　　严小茵笑着，拆穿道：“是等不及了吧。”

　　齐简也浅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这时，林翩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余光里，便抬眼看去。

　　严小茵察觉到他的目光，也回过头，看到了林翩，低声招呼道：“林翩，这边。”

　　林翩走过去，她也没想到齐简会直接在考场外等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也比考试的时候还要紧张不少，不过同时产生的惊喜和兴奋也让她迫不及待地走向了他。

　　齐简看着她有些同手同脚地走过来，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无措，自己的那份紧张感也仿佛跟着她被放大了似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他咽了咽唾沫，把这种感觉给强压下去，脸上也挂上了往常的浅笑，说：“寒假快乐。”

　　林翩说不出多余的话，只得微微点头，吐出两个字：“谢谢。”

　　严小茵一把拿过她手里的文具袋，说：“你跟学长直接去吃饭吧，我帮你带回寝室就行。”

　　林翩下意识想避免跟齐简的单独相处，说：“你也去吧。”

　　“你忘了我今晚八点多的高铁？我可不去，还是回家重要。”严小茵说，“你们慢慢聊，我得回寝室收拾东西了，翩，我们电话联系。”
　　说着轻轻抱了抱林翩：“提前说声新年快乐，下学期见。”

　　林翩回抱住她：“嗯，新年快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