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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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您一杯，多谢主顾这几个月的照顾，三叶不胜荣幸。”胡仲山举起酒杯，坦荡不拘。
瓦剌的代理人眉头紧锁，鼻翼渗出汗珠。
二人对面坐着，侧边是许家二爷，还是一如既往地和煦清风一般，面带微笑地看着双方。
桌上摆着三个月之前，三方一起签订的米粮置换合约。
上面覆盖着一张，加大版的大胜米行粮食牌价蜡烛图。
一路上扬了好些时候，却在朱祁钰登基的第二天，“唰”地陡然跌了下来，甚至比三个月前双方协定的价格，还要低了好多文。
按照置换协议的约定，既然米价跌破了协定价格，那瓦剌输了，应当按约赔付商定好的价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瓦剌代理人攥紧了拳头，抓住那张宣纸画就的蜡烛图，撕得粉碎。
一块块纸屑像鹅绒攒成的线球，在胡仲山脸上散开，留了几片在他的头顶和眉梢，甚至还飞进了他刚说完话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里。
胡仲山转眼看了看许家二爷，许如沅的脸色，慢悠悠地将嘴里的纸屑嚼了嚼，转头往地上一吐：“是咱们江西的瑞墨，一股麂子皮味。”
许如沅将桌上散碎的纸屑抹到一边，从随身带的文房四宝提箱里，又拿出一份折叠好的蜡烛图来：“今日吃酒过了，您手抖也是常事，早就备下了副本，跟您刚看的分毫不差；若是有意，大胜也可以提供这几个月的交易记录，帮您理解一下这个价格的走势。”
瓦剌代理人横眉冷对，唇齿间似乎是挤出字来：“好一个三叶钱庄，我算是认识你了，竟敢算计太师。你等着，就你这样的奸商小人，天理不容，皇上也不会饶了你。”
胡仲山实在忍耐不住，嗓子里飘出笑来：“呵呵，多谢主顾提醒了，咱们还是抓紧，把赔付金的细节商量一下吧。”
“赔你娘的屁！”瓦剌代理人的拳头砸向桌面，旁边舞台上游三清被这“嘭”的一声，震得金簪微点，步摇乱颤。
她今天为了上台，早起就描眉画眼，嘴唇擦得又润又红，还故意将裙子的腰身系得高高的，露出一两寸粉色鞋尖，直勾勾地伸到桌子下面。
游三清是玉山县里下九流出身，多要奔走谋生，因此从小并没有裹脚；今日为了把戏演足，她特地从戏班子借了男旦角才会穿的跷鞋，伪装成三寸金莲的模样。
幸亏说书大多是坐着，不然游三清没练过跷功，只怕站不到一刻钟，就要露馅。
为了应景，她这一场，特意讲的是宋朝岳飞大战金兵的故事。
瓦剌代理人那一拳，被她恰到好处地融入书段当中，变成了城防的投石机和霹雳火炮声。
“好！”胡仲山假装为游三清的表演喝彩，从腰间解了个荷包，直接往台上掷了去：“说得好！”
荷包不偏不倚，抽绳正好落在她小鞋的顶尖上。
游三清故作娇羞地斜斜看了胡仲山一眼，也不起身，拿脚把荷包轻轻往裙下一带，又用手往桌子下一提，将荷包直接搁在大腿间的裙面上，继续说书。
这过程中裙摆一起一落，让台下垂涎的看客瞥见一角她穿的艳红衬裙，引得不远处的登徒子，一阵口哨声。
胡仲山和游三清这一番眉来眼去，被瓦剌代理人全部看在眼底。他平日不常来烟雨楼，此次是特地为了合约清算才到了应天。
若是旧相好，又何必大庭广众下，这般火热？
眼珠一转，瓦剌代理人计上心来，开口要求许如沅回避：“有些话，我只想单独跟三叶的人谈谈，不知道许家二爷能不能行个方便？”
许如沅乐得开溜，反正今天他该送到的话已经送到；下一件他该关心的事情，就是三叶什么时候能把使用他家米粮牌价数据的费用，按时支付给他。
虚虚地作了个揖，许如沅转身离去，临走时在胡仲山肩上轻轻拍了拍。
眼看许如沅走远，瓦剌代理人才开了口：“胡二爷，是我刚才失礼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这脑子都发昏，还请您不要动气。要不，米价的事情，反正现在消息还没传到大帐那里，您看能不能合作一回，给我让几个点，把那图纸上最后的收盘价给改一改？否则，要是以这个数目清算，我不等回瓦剌，光在路上都有可能被太师手下的人半道上杀了，死于非命。”
胡仲山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人是想用回扣的方式，诱导自己帮瓦剌少赔付一些款项。
这笔回扣，便无需走公账进入三叶的户头参与全钱庄的分红，而是直接进胡仲山私人的腰包。
胡仲山眯了眯眼：“让几个点？只怕家父知道了，不好收场。您倒是说说，怎么个合作法啊？”
“您不是看上这个说书的妞了吗，我今晚就差人把她洗刷了给您送去。”瓦剌代理人抬起“贵手”，给胡仲山斟了杯酒。
胡仲山摸了摸腮边的胡茬子：“主顾倒是有心，我只怕这姑娘性子烈，不答应。”
“那有什么的，都是下九流混的，有钱，她敢不答应！”瓦剌代理人嗤笑一声，听起来是没少掺和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胡仲山想起先前燕京分号掌柜花钱向瓦剌代理人主顾们，大力推销米粮置换合约的事情，有些思虑突然浮上心头，他提醒自己，回家要查查帐。
“好！”烟雨楼突然掌声雷动，原来是一折书说完了，游三清站起身跟台下人行礼道谢，又将那荷包在手上掂了掂，心满意足地拿牙齿咬着抽绳系紧封口，这才笼到袖子里，回头掀帘子退回了后堂。
胡仲山知道，这是她提前跟他商议好的暗号。
该收网了。
“成，主顾的好意，我要是不收，那也太不近人情了。这妞……”胡仲山咳嗽了一声。这样称呼游三清，他怕被她哪天听见了，自己又要像几天前一样吃耳光：“只是我在应天的住处不大方便，都是三叶分号里送来的人，要是看见听见什么，九江那边必定会发现。不如请您在烟雨楼给我定个房间，我今晚就宿在这里，也少人耳目。”
“行，那您就先去房里歇息，房钱饭钱，还有给那妞的茶钱，都包在我身上了。”瓦剌代理人抹了抹嘴。话说到这份上，才初见滋味。
世上哪有着许多秉公的人？三叶胡家的二少爷，也不过是只爱偷腥的猫儿罢了。
瓦剌代理人目送着胡仲山转身被小二带着上楼，自己则去了后堂，专寻那游三清卸妆换衣服的地方。
正在拆头上的首饰，游三清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点头哈腰的迎合：“是是是，她在，这就给您叫来。”
这阵仗，不像是胡仲山。他从来不通报，都是硬闯。
“姑娘，我有个好买卖，你可有意赚一笔大的？”那瓦剌代理人说着，就要来摸游三清的头发。
她养得一头亮锃锃的乌黑头发，即使身为探事需要奔波熬夜，也从不忘记梳理保养。
游三清并不躲避。她知道，现在她要演的这场戏，需要她忍受这些逾矩的行动，才能捉住瓦剌代理人的错处和证据，便偏了头，将脸直接靠在他手背上：“大爷疼我，快跟我说说，是什么好买卖？”
“好姑娘，你是个识趣的；方才给你丢荷包的爷们，今夜没人陪着吃酒，正缺个人作伴哩。你快跟我去，我给你现银。”瓦剌代理人趁机在游三清下巴上挠了挠，一手滑腻，舍不得抽手回去，还想再摸。
“大爷，其实烟雨楼的老板，最喜欢在我们这些人的赏钱里抽成；若是就这么收下现银，我也没处藏，岂不是白白被他折腾了去？大爷若真心疼我，不若给我留个去钱庄支取的字据，也省得我白累一晚上？”游三清看他眼睛定在自己身上，眼睛都直了，便站起身来，故意往他胳膊上依靠，还将脸颊往他肩头蹭了蹭。
幸亏在玉山时，那天跟杨右真和张应然在巷子里偷看了肖玉簧对金轮钱庄掌柜的表演。
否则，这一身风尘气，她哪里能演得这么逼真。
只要能获得这瓦剌代理人的手印子，这事就成了。
“这个容易！”瓦剌代理人心里暗自发笑，掰正了游三清的脸，就要伸头亲嘴。
嫖｜资还不收现银，这妞真是傻出天了。
幸亏游三清身材细长，三两步小跑开，拿了笔墨速速写就，递到瓦剌代理人面前，伸了伸舌头，露齿一笑：“您先按了手印子，大爷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瓦剌代理人哪顾得上看那张纸，只是急着求｜欢，二话不说就按了手印，然后两手圈上来，径直往游三清的腰上乱摸。
他哪里知道，游三清递过来的那张纸上，写的是接受并同意米粮置换合同的条款和最终大胜米行上报的牌价，还有今日的时间和日期。
将单据塞进衣襟里，游三清将瓦剌代理人的胸口往外一推：“大爷心也太急了，我是最蠢笨的，连指甲都还没修剪，要是划伤了大爷怎么好？不如等我应付完那位爷，晚上再来找您？”
瓦剌代理人素来是荤腥不忌，常年跟钱庄厮混，吃独食也罢，聚餐也罢，他觉得都可以。
“看你钻钱眼子里，这么急着要去？罢了，你上楼去，别怠慢了那位爷，若是他不高兴了，找我哭也没理。”瓦剌代理人往游三清屁股上拍了一下，撇撇嘴示意她赶紧去。
忍住喉头的恶心，游三清快速地离开了后堂。
她知道房间里等她的是胡仲山，心里松了一口气。
抬脚上楼，好容易走到了胡仲山的房间，游三清刚一推门，就看见一件脱下的男子外衣，正斜斜地搭靠在椅子上。
一个男子，裸露着后背，头戴白玉小簪，看起来好生熟悉。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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