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小鱼》乱舞乱舞

3、第三章

　　赵小鱼走进了当铺。

　　方才当铺刚走出一个骂骂咧咧的人，嘴里说道：“什么黑心人，要不是我急着用钱……”

　　赵小鱼站在门口，观望了几个跟当铺老板交流的人后，这才定了定心神，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桌子：“店家，我想问问这块玉佩值多少。”她自怀中掏出玉佩，小心地放进了小口里。

　　有个男人懒洋洋道：“等着。”接着便是沉重的拖动椅子的声音。过后，赵小鱼瞧见一只手从小口另一处伸了出来，拿起了那块玉佩。

　　男人端详了一会儿，许久不出声，直到赵小鱼有些不耐地唔了一声，他才慢条斯理道：“成色还不错，不过看起来得有十多年了吧。咦，这上面居然还有字？”

　　赵小鱼谨慎答道：“这是家里老父亲捡的，他说，不清楚在哪里掉的。”

　　男人淡淡：“哦，有字的玉佩不太好出手啊，而且你看，上面这还划了一道痕迹呢。”

　　赵小鱼闲暇时都会举着玉佩仔细端详，自然清楚有没有痕迹。这块玉佩是老渔夫舍命保下的，大抵就是在那时候划了一道痕迹。只不过那道痕迹需要照着日光下仔细看才能看到浅浅的一道，全然不像男人说的那般明显。

　　赵小鱼斟酌道：“那老板，这块玉佩能当多少银钱？”

　　男人：“五十两吧。这还是十几年的款式，指不定没人要呢。我还亏了。”

　　赵小鱼心中有了计较，对着里头的男人说道：“多谢老板，我再回去与老父商量商量。”

　　男人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将玉佩递还给了她。

　　赵小鱼小心地将玉佩搂在怀里，出了当铺门直接往外走。

　　而方才还懒洋洋的男人眼神骤然变得精明起来，他迅速绕到另一处房间，挪动了一下墙边放着的花瓶。吱嘎一声，只见明明一片雪白的墙壁陡然变成了一道门。男人侧着身子走了进去，尔后门又合了起来，又变成一道雪白的墙壁。

　　男人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在黑暗的密道里慢慢前行，直至七弯八拐后，他才来到了一处亮着烛火的房间。

　　只见房间内早已坐着一个自斟自饮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勾勒黑色暗纹的银白长袍，修长手指托着下巴，一双子夜般的眼睛正注视着眼前的棋盘。他眉眼精致，肌肤如玉，却有凉薄的嘴唇，就像清冷的谪仙。听见人声，他未曾抬眸，还在专注眼中棋盘，另一只手下了一子，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怎么了。”

　　老板俯首：“有人拿了一块‘赵’字玉佩来当铺。”

　　男人这才抬眸：“哦？”

　　老板：“听声音是个小姑娘，我骗她说只值五十两，她便走了。”

　　男人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兰：“那人呢？”

　　老板：“属下已经派人跟过去了，今晚应当能见到。”

　　男人这才嗯了一声，复又望向桌上星罗密布的棋盘，喃喃道：“等了这么久，总算出现了。”

　　赵小鱼全然不知当铺此间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但是她在出了当铺之时，立刻就向路人打听了一家男式成衣铺。

　　她一个半大姑娘脆生生走了进来，格外引人注目，又何况她长得玉雪可爱，已经有不少男人的眼光毫不顾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赵小鱼恍若未觉，只是笑容甜美地看着店铺老板：“老板，我夫君过生辰，我想给他备一套衣裳，他大概比我高一点，比我壮一点，可否帮我看一套？”

　　老板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小鱼，看她坦坦荡荡，慢吞吞说道：“是有这么一套，只不过……”

　　赵小鱼心知肚明，笑吟吟从腰中掏出了一贯钱：“这些够么？”

　　老板点了点头，吩咐伙计将衣裳递给了赵小鱼。赵小鱼颔首致谢，捧着一件簇新的衣服离开了。紧接着她走到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快速地穿上了刚买的衣裳，尔后又披散头发，重新束发，从地上找了几块泥巴，往脸上随意一抹，立刻从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变成一个普通平凡的半大小子。

　　身怀宝藏，她不得不再谨慎一些。女子身份确实不利于她在外独自行走，虽说她现在还未遇见危险，也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赵小鱼咳了一声，刻意压低嗓音时，还有半分男子的感觉。她走了出来，一双眼机警地看向四周，这才走近了一处客栈，准备投宿一晚，明日再去打探消息。

　　只是她还未走进客栈，就听到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出门在外，她不欲节外生枝，因此强忍住好奇，准备绕过人群再寻另一家，冷不防余光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昨夜在庙里见到的那个大男孩。

　　他面红耳赤地正争辩着什么，却被对面的男人推搡，直接倒在地上。旁边有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冲上来扶住他。

　　赵小鱼听了个大概，原来说是这个男孩手脚不干净，偷了对面男人的钱袋，被男人人赃并获，还一直狡辩自己没偷。男人气不过，直接搡了他一把，要求他交出钱袋，若非不然就拉他去见官。

　　“我没偷！”男孩大声嚷着，两眼通红，显然气急。

　　女孩低低地啜泣，只埋着头站在他身侧扶着男孩。

　　“你说没偷，那怎么你碰到我，我的钱袋就没有了？”男人怒斥，拉过男孩的手，嘴上一直嚷着去见官。

　　周围人也跟着起哄：“去了衙门，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女孩慌乱起来，一直眨巴着眼睛努力拦着男人，却被男人一把推开，刚巧就撞到了地上。

　　赵小鱼的瞳孔一缩，推开人群冲了上去。

　　女孩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而男孩也发力挣脱了男人的手，焦急地扑了上去。

　　“小丫！小丫！”

　　赵小鱼不耐，直接吼了一声：“闭嘴！”

　　男孩被吼得愣住，原本有些吵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推倒女孩的男人眼中浮现惊慌，他摆摆手看着人群：“可不是我的错，是她冲过来的。”

　　赵小鱼小心地将女孩倚靠在自己身上，颤抖地将手指置于她鼻下，直到感受到湿润的鼻息，她才松了口气。

　　“大抵无碍。”她对着身边焦虑的男孩说道，随后站起身来，抱起了女孩，冷冷地看了一眼男人。

　　男孩想让这个莫名的人放下女孩，又被赵小鱼的气势镇住，呆愣在原地半天。

　　直到赵小鱼又不耐地说了一声：“还不跟上？”男孩才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却不料被回过神来的男人拦住。

　　“等等！”男人眼见女孩无事，也松下一口气，却瞟见男孩想趁机溜走，于是便出声阻止。

　　“赶紧交出我的钱袋！”

　　男孩怒极，想上前继续争辩，却被赵小鱼挡住。

　　赵小鱼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开口：“你这身衣服这么新，刚从成衣铺买的吧。”

　　男人愣了愣：“你如何得知？”

　　赵小鱼：“方才我娘子帮我买了一套衣裳，她说有个人看她的眼神不干不净的，就说长你这样。”

　　有人忍不住噗嗤出声，还有人对着男人指指点点：“怎么偷看人家媳妇啊。”

　　男人面红耳赤：“你不要想着替他找说辞，反正我今日必定不让他好过。”

　　赵小鱼：“烦请您去那边铺子看一眼，我瞧你换了新衣裳，就忘了旧衣裳了，想没想过自己的钱袋是不是还放在旧衣裳里？”

　　男子眼中浮现迟疑，但还是不肯松口：“那边我自然去看，只不过这人我也要带走，谁知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男孩忍不住出声：“我才不认识这个人，喂，把我妹妹还给我，不用你背。”

　　赵小鱼轻瞥一眼，将女孩轻轻放下，扭了扭脖子，道：“既然不信，那烦请您跟我们几个人一起去铺子里看看吧，若不是，那再送他去见官老爷也不晚。”

　　男人哼了一声，勉强才答应了下来。

　　赵小鱼记性好，脚步极快地将人带到那间成衣铺。外头站着一个伙计，正面容焦虑地捧着一件旧衣裳来回张望，直到看见赵小鱼一行人，才眼露惊喜之意，走了过来，对男人说道：“老爷，您来找钱袋么？方才我们收拾的时候，发现有人落下了钱袋，是老爷您的么？”

　　男子不可置信地伸手拿过，那伙计手中正是他的钱袋。他有些赧然，看向冷漠的二人，喃喃道：“我没想到……他长这样，不怪人误会啊……”

　　赵小鱼打断了他的话，冷哼一声：“道歉。”

　　男孩讶异地看着她，得知真相后他只觉松了一口气，从未想到讨回公道。以他的身份，从不敢要求别人做什么。

　　男人细若蚊蝇：“他都没说……你替他说什么。”

　　赵小鱼：“也不知衙门管不管冤枉人之事，不然，我们走上一趟？”

　　男人像被拿捏住命脉，这才低头极快地说了一句：“对不住。”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赵小鱼见事已了，女孩也在方才的动静中醒了过来，只不过神情有些懵懂，大概休息一下便好。于是她转身，准备迈步离开，却被一只干瘦的胳膊拦住。

　　男孩看着她，认真地低下头给她鞠了一个躬：“多谢兄台相助。”

　　赵小鱼嗯了一声，只叮嘱道：“最近要多注意你妹妹。”

　　男孩认真点着头，见赵小鱼又要走，忍不住叫停了她：“喂。”

　　赵小鱼回头，看见男孩踌躇的眼神：“可否告知姓名，此等恩情，以后定当涌泉相报。”

　　赵小鱼展颜一笑：“不必，就当昨夜让我借宿的费用。”

　　男孩眼中露出困惑，直到看着赵小鱼那双杏眼，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伸出手指指着她：“你是昨天的……！”

　　赵小鱼的手指放在唇边，朝他眨了眨眼。

　　男孩会意，忍住未竟的话语，点了点头，尔后他又好奇道：“你为什么……这幅打扮……？”昨日这个女人还白皙得像个仙女一般，怎么今天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郎？

　　赵小鱼为了避人耳目，只好拉着男孩一起走着，女孩已然清醒过来，一直拽着男孩衣袖，乖巧地不发一言。

　　“我被人追杀，只好掩藏身份。”赵小鱼状似正经地说道。

　　男孩瞪大眼睛，捂着嘴巴，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小鱼，又急忙捂住了自家妹妹的眼睛。他的声音强作镇静：“这位……少侠……，我们就当没见过你，你走吧，我不会向人透露你的事。”

　　良久之后，男孩这才转过头，就看见赵小鱼还在原地，忍笑看着他。

　　“你真信了？”

　　男孩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赵小鱼戏耍了。他哼了一声，本想离开，又想到方才赵小鱼帮了他大忙，又忍了下来，只是梗着脖子不愿看她。

　　“嘿嘿，掩藏身份是真，追杀么，也可能会成真。”赵小鱼笑吟吟道。

　　男孩转回头：“什么叫可能会成真。”

　　赵小鱼眯起眼睛，抬头看天，若有所思：“放火烧人家门口，你说会不会被人追杀？”

　　男孩：“……”好像认识了一个不得了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