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玫瑰》雪梨川贝

4、第 4 章

　　小时候的夏夜星空幽沉低垂，缀满了闪闪烁烁的灿烂繁星。

　　不记得为什么热衷于在室外玩耍，只记得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不管妈妈怎么喊，林序就是不愿意进屋子。

　　于是，齐渊和王妈一起在院子里支起一面斜斜的纱网天幕，林序和齐泽跟在他们后边，捧着手里的灯串玩偶，迫不及待地往上面搭。

　　夜风凉爽，夏虫低吟浅唱，齐渊搭好帐篷又去挨个启动四周的驱虫器，就连阿泽也跟着跑出跑进搬东西，最后再捧着地垫跑出来。

　　林序捧着一盏小小的驱蚊灯，指挥阿泽帮他在最舒服的那块地上铺垫子，阿泽兴奋地点点头，跪坐在地上认认真真将地垫铺得平实舒展，最后拍拍手仰起头来冲林序笑。

　　“好了好了！”

　　齐泽跑出一身汗，红彤彤的脸洋溢着兴奋的喜悦，跟着老老实实躺在最边缘，拍拍中间的垫子喊：“哥哥阿序，星星来啦！”

　　齐渊掀开门帘，让林序进去，再转身去拿小风扇。

　　林序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可是隔着纱网的星空影影绰绰瞧不分明。他的年纪最小，个子不高，够不着天幕拉绳，只能等到齐渊回来，赖着齐渊非要他偷偷打开天窗看星星。

　　“一小会儿，才不会有虫子爬进来。”

　　小小的齐渊眉头蹙了一下，很是沉稳地摇头：“有灯光，虫子很快就会扑进来。”

　　林序推着他走到拉链底下，一脸期待地指指头顶：“那你抓住它，丢出去不就好了。”

　　齐渊不大会拒绝林序，当即一一扫视过矜矜业业工作的驱虫器，再看看林序捧着的驱蚊灯，权衡一番到了最后，还是无奈地伸手去够拉绳。

　　天窗徐徐开启，林序心满意足地躺回去，霎时间落了满眼星河，开心得不得了。

　　皎洁月光下，天地一片安谧清冽，空气里悠悠浮动的花草气息混着清甜的瓜果香，催得人不知不觉间沉醉梦乡。

　　现在的夜空黑如浓墨，璀璨的霓虹灯光衬得稀疏星子黯然失色。

　　齐渊沉沉望着窗外繁华热闹的城市，只觉得记忆里的童年星空更像是一场甜美虚无的破碎梦境。

　　意志力□□的唐言一没有放弃对齐渊的情感指导，坚持孜孜不倦地引导他：“简单点，直接跳到结局，想要的结局是什么样，你就朝着结局走。”

　　“我想要怎样从来都不重要。”

　　齐渊的眼尾很美，像一尾潇洒晕开的墨痕，低垂时正好掩住眼底落寞。

　　听到这认输一般的语气，唐言一觉得很别扭，问他：“能不能正常点直说，你想要的结局就这么说不出口吗？”

　　齐渊望着窗外抿唇不语，他在俯瞰这座城市，深邃的眼睛里明明灭灭闪烁着万家灯影。

　　助理来提醒唐言一，他还约了别人谈事情，已经改了地点，再迟到就不好了。

　　齐渊林序分开了整整六年，这一次机缘巧合居然遇到了一处，这样的事情概率小得简直像早有预谋。

　　要是错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盼到进展，但是唐言一的时间不多了，他等不住，必须要看到齐渊有个正经归宿才放心。

　　作为齐家兄弟的命中贵人，最强助攻唐言一立刻给出解题方案：“要么你就断干净，要么你就追上去，找个人代替他或许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困难，我朋友就很不错，给你说过几次了，你考虑考虑。”

　　这话一出，齐渊总算有了反应，回过头来看他，冷淡疏离的脸上写满了不配合的拒绝。

　　唐言一嫌弃撇嘴：“你看，你又不试新的，就是认准了那一个人，那你就去使些手段把他抓回来不就行了。”

　　齐渊蹙起的眉微不可查地挑了挑，脸上倒是没有多余的神情，认命一般说道：“我和他早已经结局了。”

　　“我也就是闲的，管你干什么，随便你吧，你简直比齐泽还难聊。”
　　眼看今晚劝不下去了，唐言一转身带着人往楼下清吧走，嘴里还不忘念叨齐渊。
　　“照目前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等我抱上孙子，你可能依然是搁浅状态。”

　　唐言一出行向来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跟着他去了楼下，空旷露台上只剩下稀疏几个护卫，中间餐台孤零零坐着个身姿挺拔的齐渊。

　　餐台中间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瓶中漫不经心插着一株垂露玫瑰，嫣红玫瑰在夜色灯影中美得不甚踏实。

　　玫瑰花型饱满，色泽艳丽，只是香气不显。须得拈花凑近，待到润泽凉意掠过鼻尖，才能让馥郁芬芳沁入心脾。

　　修长的冷白手指拈起娇艳花朵，在灯下慢悠悠转动，光影流转间，齐泽凝视着手中玫瑰沉吟良久，眼底幽暗深沉。

　　晚上十点，唐言一正和别人谈着正事，齐泽突然冒出来，凶狠地盯住对方。

　　他一身煞气毫不遮掩，直盯得对方冷汗淋漓，对唐言一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早听说唐言一身边有个绝顶高手，手上人命硬盘都装不过来，没想到谈个小生意而已，居然用得上这样威胁人，对方赶紧找了个借口溜走。

　　唐言一尴尬地看着人家僵硬起身，到了门口恨不能拔腿就跑，无语地揪住齐泽衣领将人拉低。

　　“你能不能别这么跟着我，很烦啊。”

　　齐泽小狗似的望他：“就是要跟着你。”

　　瞧他忠犬护主的坚定神色，唐言一想起的确是自己一开始就对他说，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保护自己。但没想到齐泽这种低智商人群如此认死理，贴身保护越缠越紧，甩都甩不掉。

　　在他荣升玩具后被自己玩来玩去，玩得爽了更是不得了，居然学会了吃醋争宠，很是霸道。

　　唐言一看了一下周围，人不少，怕他闹起来，只能轻声诓：“这里很安全，你该去陪条条睡觉。”

　　齐泽是个死脑筋，认准的事，哪里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他睡了，该你陪我睡了。”

　　唐言一听了板起脸，反手推他：“我很忙，没空理你，离我远点儿。”

　　刚才还揪着自己拉近，分明闻得见香香暖暖，怎么突然又要推开？

　　凭什么！

　　齐泽低头看着唐言一用力推他的手，一点点委屈失落转瞬即逝，直接发疯，愤怒捶桌：“忙着陪别人，我不高兴。”

　　他力气大得吓人，钢化玻璃桌面应声而碎，这一下整层全景清吧的人全都震惊侧目望向他们。

　　唐言一尴尬扶额，半遮住脸骂骂咧咧：“你那个破治疗，智商不见提升，脾气倒是见长。”

　　此时刚巧路过一位热心青年：“需要帮助吗？”

　　唐言一诧异地看向企图“救”自己的陌生人，还没等他开口，一阵杀意袭来。

　　这声突然插入的礼貌询问，刹那间点燃了齐泽的怒火，当即暴走，抽出桌架钢管冲着企图拉唐言一离开的路人砸过去。

　　好在周围警卫都认识齐泽，在他捶桌之时就已经涌了上来。面对熟悉的朋友和主人唐言一，齐泽很是收敛，在包围圈里泄愤打砸，没有胡乱伤人的迹象。

　　只有那位倒霉路过，企图拯救唐言一的无辜青年受了齐泽一记打，“哐当”砸地晕了过去。

　　场面算得上很是混乱，齐泽怪物一般的武力值堪称恐怖，即使有工作人员引导撤离，人群还是有些慌乱不听指挥。

　　方莹带着林序下楼接人，刚到门口什么都没看清，就被突然骚乱的人群冲倒在地。

　　幸好林序个子高腿长，拖着她躲到了角落里，才没被人乱脚踩在身上。

　　她晕乎乎地靠着吧台柜子，目光在错落奔跑的小腿裤管之间，猛地瞧见个熟悉的轮廓。

　　定睛一看，方莹吓得双手撑地支起身子，大喊一声：“林序，你看。”

　　林序顺着方莹的视线看过去，先看见躺在地上的居然是他们要接的人，再随着一声碎响抬眼看过去，当即大惊失色猛然起身。

　　一身狠戾的齐泽突然顿住身子，就跟犯错被老师逮住的小孩儿一样心虚地埋下脑袋，手里赶紧一松远远扔开作案工具。

　　他在林序的审视下目光闪避，鹌鹑似的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坐在深处的唐言一站起来，从暗影里现身，迎着柔和灯火走到齐泽身边，不解地望向满眼震惊失望的林序，再不满地偏头瞪向心虚无措的齐泽。

　　看见齐泽缩着脖子不敢抬头，喉结慌张地随着吞咽上上下下没个章法，唐言一心里暗骂一声，抬手冲着他后背就是狠狠一巴掌。

　　打出好一声清脆声响。

　　他极其嚣张地命令齐泽：“怕什么？背挺起来！直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