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妹婿后》白鹤眠

15、梦外疏离（5）

　　苏堰侧首寻声看去，见柳元州站了起来。

　　众人望去，不知此事为何。

　　柳元州恐苏婉生误，本不欲道明那日乃他送苏絮回府。可没想到一句玩笑会发展成这副模样，苏絮眼下被架在火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叔伯，那日与阿絮说话之人是我。”柳元州攒眉道：“那日我恰巧撞见了阿絮，便去她的叁生堂帮忙分了药材。那日事毕夜已深，你也知道兰若那条街上夜中多有醉汉。阿絮身侧也没个人跟着，我便将她送回了府中。”

　　苏堰闻言，气得甩手将树枝扔了出去。苏婉口中男子既是柳元州，那他当着柳家的面，总不能还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来。

　　说罢，柳元州看了眼苏絮，又越过她看了眼苏婉。

　　苏婉眸中既有惊愕，也有不甘。她怎么也没想到，那男子竟是柳元州。

　　柳元州叹了口气，续道：“方才阿婉所说，我不逼迫阿絮，是因父亲想令我自立门户，恰阿絮也开了叁生堂又缺人手，我便想着去帮阿絮。可阿絮怕杏林馆中缺了我父亲会忙不过来，心有愧疚。我这才说让阿絮再思虑几日的。”

　　柳敏生摸着胡子咳了两声，“咳哈哈哈哈，既是如此，那眼下看来这就是误会嘛。阿絮，你也快快起身。”

　　苏絮这才依着柳月盈的力，从地上站起，啜泣道：“方才我一直闭口不说，本以为阿婉妹妹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阿婉妹妹如此咄咄逼人，非得坐实我私通外男么？阿婉，你当众毁我名声事小，可也得顾全苏家颜面啊！”

　　柳元州瞧着柳月盈将苏絮扶回座上才道：“我知阿絮方才绝口不提我是因怕坏了我二人名节，我也因此未言明此事。谁知......哎......”柳元州为何起初不说，他总得寻个由头掩藏他怕苏婉知晓的事实。

　　苏婉暗忖，若是如此，那那日她在质问苏絮时，苏絮为何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那人是柳元州......她是故意的，想令她当众丢脸！

　　“苏絮你！你是故意的！”苏婉指着苏絮大骂，却被赵芸按了下来。

　　她登时气得想掀桌子，可毕竟苏柳两家还有谢怀安皆在此处，她若真发作了，倒如了苏絮的意。这气，她只得咽下去。

　　苏絮掩面拭泪，可话却未歇，“妹妹说我故意的？方才我一再退让，是妹妹寸步不让的，怎的成我故意的了？”

　　“你......”苏婉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堰瞪了一眼，霎时偃旗息鼓，默不作声。

　　谢怀安看着苏絮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感慨，此女真不如面上看得那般皎洁澄澈。不过略有城府也好，这才不至于受人掣肘。

　　柳家祖母见此，宛转打着圆场，“哎哟，这下说明白就好，误会既已解开，莫要误了大好春光呐。”

　　柳敏生也岔开了话头，侧目问柳元州，“方才你说你想去叁生堂帮阿絮？”

　　柳元州点头称是。

　　柳敏生笑道：“这好啊，你也该单独去历练历练了。”而后柳敏生又问苏絮，叁生堂可雇到了大夫。

　　苏絮摇头，只说难得见着一位俊才。

　　“那便暂且让济之去帮你吧，待你寻得一位好大夫，再将他辞退也无不可。且我这头有盈盈助我，又定了每日问诊人数，闲暇还来不及呢怎会忙不过来。故而此事你不必担心，令济之随你去即可。”

　　苏絮点头，又起身行礼谢过。

　　柳元州垂眸点头，又看向苏婉，却见她正为谢怀安夹菜。见他看来，还鄙夷不屑地瞧了他一眼。

　　谢怀安点头谢过苏婉，却未动筷，只觉一道阴冷的目光停留于他身上，抬眼望去，那目光的所有者乃柳元州。

　　待到二人眼光对冲之时，柳元州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哦，我送阿絮回府的那日，也在叁生堂中见了谢公子。不知谢公子可还记得？”

　　谢怀安闻言停箸，方才见着柳元州那模样想来是不欲道出那日在叁生堂见着谢怀安与荆玮买五石散之事，可现下不知受何刺激，竟又重提此事。

　　谢怀安挑眉一笑，“自然记得。那日与友人与天禧楼中饮酒大醉，故而前往医馆买些解酒的药，却不想这叁生堂乃苏姑娘所开。”纵使他不顾名声，可如此丢人之事，还是掩过去得了。他先道明事由，才能掌控话头的走向。

　　苏絮诧异地瞧了他一眼，这谢怀安，谎话当真是信手拈来啊。

　　柳敏生点头：“如此甚好啊，往后你二人也算半个兄弟了。”

　　柳元州却道，“这我哪里敢。谢公子可是贵人，常言道贵人多忘事，谢公子可连那日来叁生堂所为何事都记错了。”

　　谢怀安面上笑容凝滞，眸中困惑道：“哦？那我可能记错了。如此小事，不提也罢。柳公子可就别拆我的台了。”

　　园中繁花追春，馥郁之息弥散于席间，被清风溶成缕缕幽香。可苏絮却在此二人间嗅出一丝剑拔弩张的血腥味来。

　　柳元州笑了两声，“欸，我只是提醒谢公子一句......当心养护贵体。”

　　见柳元州说罢，便低头用食，并无要拆穿他买五石散的意味。他只是想唬谢怀安一番罢了。

　　谢怀安颔首轻笑，竟被这样一个黄毛崽子唬住了。

　　席上水火之势总算安宁下来，而后各自皆平心静气。

　　用罢午食，柳敏生便尊母亲之意，随着苏絮一同前往阮书云房中为她诊脉。

　　是时阮书云正用罢午食，在外头院子里的秋千上坐着看医书，谁知尚未翻阅两页，便见着祝锦匆然入院，火急火燎道：“夫人......夫人，大姑娘带着那柳家人往这头来了！”

　　幸得阮书云早已料到，此次柳家前来，那柳敏生定会为她诊脉。这柳敏生医术高超，想要瞒他只怕是瞒不过，那只能想方设法躲开这次诊脉了。

　　故而阮书云便早早命祝锦在院门口守着，见着柳家人过来便立刻告知她。

　　阮书云从秋千上跳下来，与祝锦朝屋内跑去。她将手中的医书往窗牖下置着的木箱上一扔，匆忙脱下外衣、踢掉脚上的鞋，往榻上一趟，这才安心。

　　装睡，是最好的逃避方法。

　　阮书云在榻上躺了少顷，便听闻院内传来苏絮的声音：“伯父，此屋便是我阿娘的屋子。”

　　祝锦闻言，赶忙开门出去，福身迎道：“姑娘，不知这位是？”

　　苏絮道：“哦，这位是柳伯父，医术精湛无人能及，听闻阿娘身体有恙，特来看望阿娘的。”

　　“哦~原是如此。”祝锦连忙福身，恭谨地唤了声“老爷。”而后又道：“可夫人方才睡下，只怕是要辜负老爷的一番好意了。”

　　苏絮与柳敏生对视一眼，略有歉意：“要不我去将阿娘唤醒吧，伯父也难得来家中一次，总不能令伯父白跑一趟。”

　　说着，苏絮便要绕过祝锦往屋内去，却被祝锦伸手拦下。祝锦瞧了柳敏生一眼，又凑在苏絮耳侧小声道：“姑娘，您也知道夫人这病乃体弱落水所致。此后夜中难免，噩梦缠身，这会儿好不容易睡下，便让夫人好好歇着吧。再说这诊脉今后有的是时间，今日这位老爷好不容易来苏府一趟，又请他做大夫，这岂不是我们苏家失礼。”

　　苏絮听了祝锦的一番话，斟酌一二亦觉得是这番道理。

　　见苏絮有所动摇，祝锦续道：“且说这夫人之疾，好些大夫都已诊过，这总不能错吧。只是无人能开得个去病根的好方子罢了。这位老爷既是医术精湛，想来亦可据往日的大夫诊言开个方子，又何苦既扰了夫人，又劳烦老爷呢。”

　　闻言，苏絮只好对柳敏生道：“伯父，您日日为病患操劳倒也辛苦，今日能歇一时亦不容易。这又撞上我阿娘正在午睡，要不今日就算了吧，只是难为伯父白跑一趟了。”

　　柳敏生笑道：“既然夫人在午睡，那便下次吧。我这也算不得白跑，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嘛哈哈哈哈哈。”

　　阮书云躺在房中，渐闻几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将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

　　只见祝锦推门而入，“夫人，要不您还是别......日日这样防着，又得设计做局的，苦也苦死了。”

　　阮书云从床上坐起，温和一笑：“快了，就快了......”

　　*

　　自柳元州入了叁生堂，又招揽了四五个跑腿的，这医馆也总算是经营起来了。

　　柳元州乃柳敏生之子，自然全城尽知。又有好些人排不上柳敏生的号，便也来叁生堂寻柳元州问诊。

　　因而堂中仆役虽说不少，但平日里也事务繁忙，苏絮大多琐事亦亲力亲为。

　　这日柳元州自某将军府中问诊归来，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苏絮递过去一盏茶，“今日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颓靡？”

　　柳元州将药箱递给随行的小厮，这才接过茶来坐下，语重心长道：“今日这位乃中毒之症。”

　　苏絮不解，“中毒之事常有，总有人为了某些利益不择手段。可以你的医术，解个毒应当不在话下才是。”

　　柳元州自嘲似地笑着，摇头否定道：“我原以为我已能及父亲十之八九，可今日这毒，我却连见也未见过，更别说是解毒。”

　　“从何说起？”

　　柳元州思索道，“这毒看似微弱难以察觉，总引人往别处去查，又在微末之间改其经络，来势汹汹。那家夫人道，此前已寻过好几位医师，皆言他乃风寒之症。我看过他们开的方子，只有一位大夫开的是吊命的药。”

　　何人敢给官吏下毒？苏絮知晓这些年边境不甚安宁，想来是他们官吏之间的内部斗争罢。

　　正思索着，外头小厮唤道：“苏娘子，今日还得为阿五酒肆送些药材，我已将药材悉数整理妥当，就待您查看了。”

　　苏絮回首应了句，又对柳元州道：“此事错综复杂，我觉得还是莫要涉事过深为好。中毒之事你也莫要自惭形秽，好歹除了叔伯，你也比其他大夫技高百筹。”

　　说罢，苏絮便出门，细查了番药材，并无不妥，这才与小厮一同送往阿五的酒肆。

　　*

　　谢怀安自友人周复口中知晓了其父周崇忽而一病不起，心疑乃知州所为。便带了沈确，叫上周复于天禧楼用午食，也便了解情况。

　　方才从周复口中已知，周崇不知为何病倒，但请了城中好些有名的大夫，却皆道只是寻常风寒。可这既是寻常风寒，用了药却总不见好。

　　谢怀安宽慰道：“元双兄，此事你切莫着急。我也是近日才知令尊病倒的消息，这不便即刻携了沈确来寻你么。”

　　沈确推手一揖，“沈某家中世代行医，也见过颇多疑难杂症，若周公子不弃，沈某愿效绵薄之力。”

　　周复看着眼前的珍馐却只觉索然无味，他点头强笑：“多谢怀瑾，也多谢沈兄弟。你们可知近日益州城来了位神医？”

　　谢怀安略一琢磨，“不知元双说的可是柳氏杏林馆中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