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伽狂》云落归卿

16、料峭

　　霖川离开凤凰阁后，立刻前往了驭灵派神殿。佛神离开后曾用传音告知他，驭灵派神殿里有最后一劫所需之物，是可使圣子莲花的气息不被罗潇子等人发觉的佛尺。
　　佛尺为驭灵派代代相传守护，是佛神早在千年前交予人间的修士代为保管，以防天界不测，佛尺是佛神殿两大圣物之一，另一圣物是佛神贴身戴在颈间的佛珠。
　　霖川现非实体，自可穿墙而过，发觉神殿内还有一从未见过的秘室。他透身而进，见一上锁的匣子被摆放在驭灵派派规之下。
　　霖川左顾右盼，见无人前来，便施法将匣子取出，念诀引佛尺出山，再将体内的圣子莲花召出，佛尺由一尺变为三尺长，竖立在圣子莲花旁环绕一圈，将圣子莲花的气息完全吸收进尺内收藏。
　　诀尽，霖川又小心翼翼地将佛尺放回匣中，脱身离开。
　　谢承寺走下凤凰阁，正好碰到四大长老前来找他议事。自域龙之事一过，春、夏、冬长老得知了霖川的真相，加之老掌门的过世，也放下了以往各自成见，聊开心事，全心全力地辅佐谢承寺和驭灵派。
　　春长老走上前来，见谢承寺面容虽灰败，但神色盎然，疑道：“承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承寺摇摇头：“无甚大事，只是我今日锻造神器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两柄神剑皆已塑形成功，很快就能锻造完毕了。”
　　夏长老很高兴地拍拍他的肩：“承寺好作为！还未飞升成仙便可锻造神器，此乃古今未闻之事！”
　　四人到了神殿依次坐下，不时就有侍从来报今日求见之修士。谢承寺提神，听闻今日通过海选的应选修士里有不少仙根天赋极佳之人，冬长老提前便嘱咐过要好生挑选。
　　接连来了几位修士进行，虽然品行和内力功法皆是不错，但谢承寺总觉得少了什么。只待第五人进殿时，四位长老的呼吸均一滞，谢承寺疑惑抬头看去，来人一席银发，白衣翩扬，脚下生莲。
　　他登时失仪，从主座上踉跄而下。
　　“阿...阿川？”
　　谢承寺喉头哽咽，来人的面容始终笼罩在阳光下，不等他再走近几步，银鸿一把拉住他：“承寺，他不是阿川！不是！”
　　谢承寺艰难地开口：“什么？”
　　来人走上前，恭敬行礼：“见过谢掌门和四位长老，我是散修郭行。”
　　不是他，谢承寺看清楚，心头刚刚燃起的狂喜又骤然失落，他咳了一声，勉强维持住仪态，走回了主座上坐下。
　　银鸿见状连忙瞪了眼冬长老，无声地质问此人是怎么放进来的。冬长老连连摇头摆手，表示不知此人来历，也从未在海选时见过他。
　　郭行一双丹凤眼生得魅惑，他已看出面前这几人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不过自己是前来应选的修士，此等秘密他现在不能过问，也没有资格过问，只低垂着眉眼等待。
　　“你是散修？可曾报名我派海选？为何我没有见过你？”冬长老是此次选修士的负责人，出了这档差错，自然由他解决。
　　郭行：“回长老，我递交过名单，但海选之日我生了急病，未能来参加，不过接到了仙门通知，说我的资历过关，可直接来参加应选。”
　　冬长老皱起眉，思索再三，许是交给手下弟子所办之事，但人已至此，只能先照常进行应选流程。
　　“既来之，则安之，你是为何要来我驭灵派修炼？若你的资历强到可直接通过海选，必是有一番修为。”银鸿问道。
　　“回长老，郭行散修多年，一直饱受江湖各大门派之中的纠葛所扰，虽有心归隐躲避，但身不由己。驭灵派名震天下，是当今江湖第一大修仙门派...”郭行娓娓道来，却被夏长老一口打断。
　　“若你是想求得庇护，就大可不必了，我驭灵派不是什么恩业寺。”夏长老向来扮演红脸角色，一袭话说的直白，让郭行噤了声。
　　“回长老，若我是想应选掌门之仙童，并非完全求得庇护而来，您可还信我？”
　　郭行接下来的话又让在场几人愣怔，谢承寺一直坐在主座上久久不言，听到这句话时断然开口：“为何？”
　　“我敬仰谢掌门时日已久，早在您作为执事时就想前来拜访，奈何缘分让我如今才得以相见。”
　　长老们都看着谢承寺，等他一句话。谢承寺沉默一刻，起身离开：“不行。”
　　银鸿暗暗松了口气，但谢承寺又接着说道：“就当个普通的弟子进行修炼，若一月考核不过，依旧逐出门去。”
　　郭行闻言笑开，跪拜在地：“谢掌门开恩！”
　　晚时，银鸿到了谢承寺屋中，一推门进来，谢承寺正坐在桌前，背对着人道：“为了郭行来？”
　　银鸿哑声，走到桌前倒了碗茶，见还有一碗热茶摆在一边：“有客人要来？”
　　“给阿川的，我总觉得他随时会回来。”
　　“我以为你今日破例没进行考核就招了那郭行，是觉他与阿川几分相像，就动了恻隐之心。”
　　谢承寺停下手中的笔：“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寻替代品的人？”
　　银鸿“呵呵”笑了两声：“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郭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们修仙至此，直觉也是一种能力。”谢承寺将手中的纸掸了掸，等墨印干涸，再递给他看。
　　“这郭行，不说长相与阿川有几分相似，其他的装扮皆是一模一样，可见是有人专心指点。”
　　银鸿接过来看，是谢承寺已然派人调查到郭行的背景和一些重要信息。“除去外貌，连举手投足都如此相像，指点他的人必然十分了解阿川，在驭灵派内，只有长老们和我有这番了解。”谢承寺道。
　　“而长老们今日反应都是第一次见到他，也没有必要派个这样的人进派内作乱，你我更不会，说明他是外面的人派来的。”
　　银鸿点点头：“我也猜想到，阿川鲜少出仙门，除了罗潇子，没人更会如此了解他。这郭行，真是他派来的卧底？”
　　谢承寺眉眼间满是寒意：“敢动用这样的心思，罗潇子必除不可。”
　　他重又将郭行的信息都烧了干净，起身离开。
　　午夜时分，郭行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今日中选的修士都统一安排到了一处大厢房居住，说是等明日再细作分配。他换上夜行衣出了卧房，沿小路走到山门处，路途中许多巡逻的修士皆被他一一隐身避过，直至出了山门。
　　仙山脚下，一处马车里，罗潇子正喝着茶吃着茶点，窗帘微动，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凡间的好东西倒是越来越多了，你不妨也来尝尝。”
　　郭行撩开车帘，与罗潇子相视一笑：“师兄。”
　　“此去可还顺利？”
　　“当然，那些凡人怎会看出我这个神的术法？”郭行打个响指，瞬时变了样貌衣装，只那双丹凤眼依旧魅惑。
　　“真是麻烦你一介鸷子神，还要假扮凡人受苦。”罗潇子将茶点递过去，“事成之后，师兄送你上品神器做谢礼。”
　　郭行却不接，只抬起下颌，罗潇子了然一笑，将手中茶点轻轻掷入。
　　“师兄何必和我客气？既然那百伽神逃之夭夭，这凡人也阻碍师兄多时，是该除了。”
　　“明日我会现身驭灵派搅起混乱，攻击谢承寺，你务必取得他信任。”
　　“是，师兄。”

　　灵境，神妃正不安地踱步，雾照从神像中现身，握住她的手：“事可成了？”
　　洛安摇摇头：“还差最后一劫，但已过两月有余，霖川仍是不见踪影，距离最后时日以不远，这可如何是好？”
　　雾照：“我在天界也未寻得，想求见天帝却不得见，你说，是否是该去询问佛神？”
　　洛安一惊：“怎能打扰佛神？再说佛神向来不问世事，他又怎可能管这些事。”
　　雾照：“既然霖川寻不得，我便去寻了寻罗潇子的下落，真让我寻得些许蛛丝马迹。”
　　他摊开一卷神图，里面是罗潇子在人间幻化成各种面貌时所去之处，所做之事，不过只寥寥几副图片。
　　洛安：“我去凡间寻他，他既然敢现身，必是知道圣子莲花在何处。”
　　说罢，洛安化作一道纤羽流光，飞往凡间。
　　转日，天空放晴，这是大雪过后的第一晴，加之新修士入门，仙山上下都热闹非凡。郭行也随着一袭修士早早去了神殿祭拜神位，学习驭灵派派规。
　　“可见到掌门了？”郭行拉过身旁一个修士问道，那修士摇摇头：“没有，新修士祭拜仪式掌门也未来，许是有什么事吧。”
　　郭行佯装四处熟悉环境，一双眼则在四处流转，寻觅着谢承寺的身影。肩突然被人揽过，他警觉回头，一掌即将挥出，却被银鸿对掌而上，顺势运转几轮，化为乌有。
　　“郭行啊，在驭灵派就不用担心有人会伤害你了，以后万不得对同门做出此等行为啊。”银鸿笑道。
　　“秋...秋长老？是我不对，请您责罚！”郭行立刻换上一副歉意面孔。
　　“没事，我找你来是掌门有事秘密宣你，不过只有你一人，跟我来吧。”
　　郭行还未问的什么，就被银鸿拉到了神殿后厅。
　　谢承寺正坐在竹林前，那里还摆着霖川布置下的茶桌。他倒了两碗热茶，照常将一碗放置对面。
　　“掌门，人已带到了，我就先走了。”
　　银鸿闪得极快，只留下郭行一人不知所措地望着谢承寺。谢承寺面对着他，未曾起身：“昨日我力排众议将你招了进来，并未对你进行考核，现在补上，可有异议？”
　　郭行这才明白，连忙点头：“没有，掌门安排自有道理，郭行也不会辜负了掌门的青睐。”
　　谢承寺心里一阵不快，这人倒是会给自己贴金。他突然一拍桌案，面前三个空茶碗飞起，带诸法力向郭行的三处重要穴位袭去。
　　郭行心中冷笑，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考核，只轻轻一翻身便躲过。谢承寺召回茶碗，这次起六个茶碗一同袭去，照样被郭行轻松躲过。
　　“不错。”谢承寺站起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化圆，一小型攻击法阵陡然出现，间连不断地直直朝郭行盖去。
　　郭行见上了难度，也认真对待，仰身下腰躲过第一波攻击，双手同时捏诀，在身前召出一防御屏障，抗击着谢承寺的攻击。
　　突然，郭行大惊失色，连忙撤了手中的防御屏障，向谢承寺扑了过去。谢承寺皱眉侧身掠过，却见郭行替他挡下来一黑雾袭击，口吐鲜血，染上了银发。
　　罗潇子如约按时出现在驭灵派，只不过他运气不好，本想出现在神殿前厅先引起些骚动，再引谢承寺过去。但已然不能离开，罗潇子便不由分说，三行五道仙术左右掌同开，一齐向谢承寺攻去。
　　“罗潇子！竟大胆在我驭灵派放肆！”
　　谢承寺本想在此揭穿郭行身份，没想到罗潇子突然出现，还来不及思考他如何进得仙山，就突然看到郭行跪倒在地。
　　“掌...掌门，你快走！我替你拦住他！”郭行佯装虚弱，焦急地推搡着谢承寺。
　　“呵，这人倒是对你忠心，只可惜他不识得我是谁，怕是一招也再接不能！”罗潇子邪笑着道。已然攻道面前，谢承寺眉眼俱厉，额间仙印瞬间发亮，一股强大的仙力自额间散布全身，最后汇聚于两拳。
　　双拳冲！谢承寺自铭剑碎裂后，就额外修习了武修，此时倒是打了罗潇子一个出其不意。罗潇子翻身跃过，扭了扭手腕：“短时期改修武修？怎么，剑没了就放弃了吗？真是我们剑修的耻辱！”
　　谢承寺不理会他的言语，摆了九寸拳的招式，准备发起攻击，却被郭行拉住：“掌门！您快走吧，等到长老们到再和他打，他看起来不像是凡人修士！”
　　他扭头，见郭行的银发已散乱，恍惚一瞬，仿佛看到了霖川拉着自己不要离开天卦阵眼圈内的样子。
　　罗潇子见状，正是好时机，给郭行使了眼色后，召出神器肃髅剑一剑封喉杀袭去。
　　郭行配合地已提前一步站在谢承寺身前，准备迎接这苦肉计。肃髅剑入体，他顿觉不对，回首不敢置信地看向罗潇子。
　　“郭行！！！”
　　刺目的鲜血伴着神魂丝丝缕缕地飞出，谢承寺已然发觉不对，一手将郭行扶起，对着迟迟赶来的银鸿和几大长老喊道：“是神！”
　　罗潇子狞笑着抽出剑身，想再次一剑毙命谢承寺，就被四大长老合力击飞，连连后退几步，平稳心神。
　　郭行此刻已说不出话来，一双眼只死死望着罗潇子，口中溢出鲜血：“师兄...为...为什么？！”
　　谢承寺验证了心中所想，只是惊于郭行竟是神，却还被罗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被当做棋子一同消灭。
　　郭行褪去化形的容貌，露出本体鸷子神，神魂陨灭，天界第一时间接收到了这个消息，众神殿内一片哗然，天帝却默默不语，背过身去似是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