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伽狂》云落归卿

10、纠缠

　　送走了所有客人后，银鸿看着受了重伤的谢承寺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跑来找他，说霖川消失不见，银鸿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先给谢承寺运功疗伤，吃下鹊起后，谢承寺的脸色才算红润起来。银鸿察看着他的伤口，伤口不深，只是霖川十分精准地伤到了每一条浅处的血管，所以看起来血迹斑驳，像是身受重伤。
　　“这样全力的攻击，小川也会受到反噬。。”银鸿叹了口气，“到底闹成了什么样子，竟让他对你动这样的手？”
　　谢承寺道：“我只是知晓了他所有记忆，得知继续修仙历劫会危及他的生命，我告诉他我不修仙了，他却如此生气。”
　　银鸿惊道：“你既然已经知晓小川的记忆和任务，怎么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你不知道助你成仙后他才有可能重回天界神位，如若失败则会被罗潇子找上门吞噬，永无轮回！”
　　谢承寺反问道：“也只是有可能重回天界，师叔可知霖川现在就已是残烛之身，无论如何也撑不过最后三次轮回。”他回想起在灵识之境里自己作为百伽神时，看到与天帝对峙的那一劫，天帝明显是动了杀心，只不过碍于三界面前不好亲自出手，这才使了这么一重法子来逼霖川。
　　银鸿的确不知霖川前世记忆，他沉默半晌：“原来，他们本就没想要他活。”
　　谢承寺深吸口气，感到身体已好了大半，这才匆忙换了衣服：“现下必须立刻找到霖川，好好商量对策，这才能使他不沦为天界那群神仙的棋子。”
　　“去灵境，霖川只可能去那里找神妃洛安，我们现在御剑出发，两个时辰就能到！”银鸿一拍大腿，连忙起身。
　　灵境，霖川叩响了灵地大门，一刻钟后，有两位仙子前来开门。
　　“可是霖仙？娘娘久等。”
　　仙子们一左一右引路，霖川因疼痛而稍稍佝偻着腰，一袭银发打结零落，衣衫上满是血迹。
　　洛安坐在神座上面露怜悯，她抬抬手，示意霖川不必行礼，前来落座。霖川却还是规矩行礼，只站在原地：“洛安娘娘，我到底该如何做？”
　　洛安已知晓在驭灵派都发生了何事，她轻叹口气：“谢承寺爱上你，也是他的一劫，且是最后一劫，在此之前还有两劫，要在知晓全部真相后继续进行。所以这最后三劫也是最难的三劫。”
　　她掌中幻化出一瓶琼浆玉液：“先喝了这个，把伤养好，再提其他。”
　　霖川毫不犹豫地接过，正准备一饮而尽，灵厅门口就有仙子来报：“洛安娘娘，门口来了两位凡人修仙者，口口声声说要请见您，我们劝过多次，用法力屏退数次，但他们还是不走。”
　　洛安皱眉：“放他们进来。”
　　霖川无神的眼睛这才聚焦，他的心怦怦直跳，洛安瞧了他一眼，说：“无妨，吾在此，你且放心喝下，去偏殿养伤。”
　　霖川点头，仰首正欲喝下，一道剑光飞驰而来，打翻了他手中的琼浆玉液。
　　谢承寺急道：“霖川！不能喝！”
　　洛安猛地一拍神座，威压气息瞬间遍布整个灵厅，使众人喘不过气来。她凤目一瞪：“大胆凡人！可知此处是何地，胆敢在此造次！”
　　随后而来的银鸿连忙半跪行礼，顺带扯了一把被威压被迫躬身的谢承寺：“我等见过神妃娘娘！小辈年轻无知，望神妃娘娘见谅！我回去一定好生责罚，再行供奉于您。”
　　洛安见过银鸿，这才减了一半的神力威压，使人能喘过气来。霖川冷着脸站在洛安身旁，看着谢承寺怒目圆瞪的样子，心下慌了神。
　　“敢问你们来吾灵境是有何要紧事？”洛安不悦道。
　　谢承寺挺身向前一步，行礼道：“我乃驭灵派新任掌门谢承寺，见过神妃娘娘！此番冒昧前来是为接回我派副掌门兼执事，是为您身旁站着的那位霖仙。”
　　洛安似来了兴趣，她仔细打量着人：“你就是霖川要以轮回相助的历劫者？”她看了半晌，倒是面色和缓不少，“天资不错，想是来日能有机会共事于天界，到时绝不可像今日般鲁莽。”
　　谢承寺一拱拳：“谢神妃娘娘夸奖，承寺谨记。但，我此番只想尽快带回霖川，以免派中不稳。”
　　洛安不再回答，只挥手示意身旁仙子将霖川带到谢承寺身边。霖川见状也不能再留，只得向洛安行礼后，随他们离开灵境。
　　“真是可惜吾那瓶琼浆玉液，倒也算他运气好。”洛安看着三人背影，心中道。她感受到背后神像的注视，眉眼间满是忧愁。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可知洛安是神，掌管人间运势，虽无生杀之权，但你惹恼了她，在人间一日，她便可掌控你一日。”一出灵境大门，霖川就怒不可遏地对谢承寺发火。
　　谢承寺只拉起他的手，在前面默默走着，反倒是银鸿在一旁上下来回地劝：“霖川，你也别生气，他是怕你被洛安害了还不自知，我也与他说了这其中利害，他是担心你胜过他自己。”
　　霖川如何不知道谢承寺的心意，他只是恼他做什么事都不事先与他商榷，只是直接告诉自己一个答案，好似以掌门身份下令一般漠然。
　　回到仙山后，两人对坐于神殿之中，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整个神殿都寂静的令人心悸。
　　“是我之错，不该伤你，不该独自出仙山。”霖川早已冷静下来，在去灵境的路上，他就已后悔对谢承寺动手。
　　谢承寺始终看着桌上的茶碗：“我从未怪你，若换我经历这些事情，我怕是只会更痛苦。”他的指尖顺着茶碗边缘游走，感受着热气熏过，“天界那些神仙，本就不打算让你通过九次轮回，我不想你成为他们的棋子，白白送命。这才说我不想修仙，并非不为你考虑。”
　　“我会集全门派之力，由银鸿负责，去寻罗潇子在人间的痕迹，最后三劫来临之时，我会尽力抗下，不让你受伤太过。直到最后一劫前，我定会为你我都寻到解决之法。”
　　霖川眼眶有些发热，他的手攥成拳又放开：“为何，为何要爱上我？我宁愿你不要爱上我，这是孽债。”
　　“我不许你这样说我们的情意。”
　　谢承寺抬眸与他蓄满了泪的眼对视，目光坚定：“关关难过关关过，我听到了。”
　　殿门猛地被人推开，是冬长老。
　　他眉宇间满是愁容：“掌门，山下来报，域龙之灾重现了。”
　　谢承寺指尖一顿，茶碗被他用力下压，瞬间倾洒。霖川扶起茶碗，小声道：“这恐怕是第七劫，声势已远远大于前面几劫，二十年前的域龙之灾造成了人间大片伤亡，不少修仙门派死伤惨重，我还是百伽神时就曾听说，但那时我已身在混沌，无法去解这等灾祸。”
　　夏秋轮换之际的风雨飘摇，尽显气候多变、天地间萧瑟锋芒。驭灵派新任掌门继任便遇二十年前的重大灾祸，听闻率领全派之力亲征，势必要将这域龙彻底杀死，以防再犯。
　　驭灵派建派以来也有先例，曾有一次举全派之力讨伐江湖散修聚集而成的魔归派。那些散修毫无规矩可言，只要是内力高深者可学任何法阵和法诀。起初只是各门派驱逐出的一些不成器或引起祸乱之人，经过十几年的组织和修炼，竟被他们打着旗号招去不少心术不正之人，名为魔归派，旨在报仇雪恨、为自身能力正名。
　　江湖正规门派均未遇到这样不讲道法的修仙者，一时被接连攻破，事态严重之时才被诸大门派所重视，一来二去最终竟只能请出居住在仙山之上的第一门派驭灵派进行清剿。
　　出发前，霖川也曾问过谢承寺失败会如何，谢承寺只道这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他也曾击杀过与域龙不相上下的妖兽。杀域龙并不难，难的是有一次正规理由可以举全派之力外出，暗中寻找罗潇子痕迹。
　　霖川感受到了难以言明的触动，是他在天界作为百伽神时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此去路途遥远，域龙出没地远在海边，而仙山深居内陆，谢承寺精心挑选了三日出征的修士，最终决定将春长老与夏长老带领年轻修士们和仙兽们留守仙山，以防其他敌对门派伺机来攻，银鸿和冬长老则带领内力和功法较为成熟的修士们一同跟随。
　　铭剑在主人一阶阶生印后也逐渐适应不及，谢承寺练功时常觉铭剑的功力已无法承受自己当下的内力，遂起了锻新剑的心思。
　　他骑在马上，来回不停抚摸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铭剑，随手挑起一束剑花，美轮美奂让霖川看得移不开眼。
　　“锻剑并非一时之功，可想好何时开始？”霖川问道。
　　谢承寺笑着摇摇头：“这次锻剑，我想锻把神阶的法器，这样就算日后得道成仙，法器依然可以使用。”
　　凡人锻神阶法器？！霖川总会惊讶于谢承寺的想法，也会被他真正做到时的能力惊艳。
　　他笑着收剑回鞘：“额间生出莲花仙印，接受来自圣子莲花的神力，还有你这个百伽神坐阵，再加上银鸿常说我是天生灵根、修仙圣体，天界不会这点锻造神力都不给我罢。”
　　霖川笑着应道：“是是是，我派掌门当然最为了得。”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东边海域进发，天界众神殿中，最高的主座上亦有一双眼睛，随着他们缓慢移动。

　　注：“关关难过关关过”引用自网络流行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