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鸿雁踏雪

109、思美人

　　“好吃吗？”曦龙睁着清亮的眼睛，对穹天说：“这是我新做的野鸡腿，虽然第一次做，但是可香了。”
　　穹天从来不是挑食的人，点头道：“很好吃的。”
　　“嘿嘿。”少年是天生的笑颜，而且很喜欢说话，有他在，干冷的屋子也变得生气不少。
　　曦龙把篮子的碎花布掀开，露出里面满满的果子，对穹天问，“大人，明天你就要离开落仙镇了，今晚我能住在你这儿吗？”
　　穹天看到那满满一篮子的果子，本就有些错愕，又听到曦龙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大冬天的，北海境内因为瞑战灵气损伤严重，本就万物不生，更别提能有这么稀有的果树。
　　他难以想象曦龙带来的这一篮子是怎么弄来的。
　　“祖师大人？”又问了一遍，曦龙的脸上泛上些许薄红，生怕自己那点别的心思被穹天发现。
　　“我这里没有床褥。”穹天看向天璇像，显得有些为难，“你住在这里会不方便。”
　　“没事，没事。”曦龙忙摆手，“我就在旁边升个火盆，以前在外面也这样的。”
　　晚上蓬山道长来了一次，揪着曦龙的后脖子，非要把他领走，曦龙疯狂抵抗，打死不走，最后弄得大家哭笑不得，道长看着穹天没说什么，也就由着他了。
　　这会儿，曦龙出去找炭火，穹天无事可做，便看着炭火边的蒲团上，曦龙拿过来的话本子。
　　那其貌不扬蔚蓝色的封页，横然写着《霸道祭司俏鬼王》几个大字。
　　鬼使神差手指已经到了话本子上。
　　穹天心说就当瞄一眼这帮人怎么说我的？
　　这一页被曦龙夹了片叶子书签，刚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
　　‘这贵公子生着一双勾魂夺魄的的桃花眼，只往大祭司身上一瞧，便叫这素日里刚正不阿的男人软了腿，他走着婀娜的步子来到大祭司的面前，软软地喊上一声‘师哥’，身若无骨，被大祭司的大手一拽，便揽入怀中……’
　　“嘶—”慌忙将话本子丢开，穹天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吸凉气；
　　太肉麻了，他怎么可能那种事。
　　他一转身，曦龙正在他的身后，旋即挑眉看他：“大人真的会那样吗？”
　　“……！”
　　穹天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牙关都咬紧了。
　　他干涩地说，“胡闹。”
　　曦龙被他盯得面皮发红，赶紧挑起话头，旁敲侧击地问：“那大人的爱人和孩子都消失了吗。”
　　“他们没有消失。”穹天这句说得无比坚定，“永远不会。”
　　曦龙被他的眼神愣住了，穹天早明白曦龙对他存了几分仰慕的心思，他一直并不在乎，只当这是懵懂，可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打师哥和星儿的主意。
　　曦龙好一会才回神，表情顿时无比落寞，心碎道：“哎……就当我这片真心交错了人，只能收回来了。”
　　少年的性情向来开朗，在心中遗憾一下，这事就算过去，当然过不去也得过去，打又打不过，抢也抢不赢。
　　曦龙好奇问：“我能问一下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的问题问完，穹天停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道。
　　“用你们这里话说，他是个闷葫芦，却也是最懂我的人。”
　　大概这辈子他们就该这么纠缠一起，穹天想起那张冰块脸，总能惹他生气惹他哭，却能将此生唯一的柔情藏在其中。
　　昏黄的火光下，穹天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闪动着光明明灭灭，眷恋思念如潮水翻转流淌。
　　这声音比以往曦龙听到的任何一次都柔和，曦龙呼吸微微一滞，“真羡慕他，那大人在人间惩恶扬善，也是为了他们能回到人间吗？”
　　“嗯。他们说会回来的。”
　　“那……”曦龙抿了抿唇，努力让自己笑起来，“等他们回到人间，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和他永远幸福！”
　　“嗯。”穹天伸手揉了揉曦龙的发顶，然后看向窗外的雨幕。
　　心里说，一定会的。
　　在这十年里，东岳大陆又有变化，今年温煦已经七岁了，过了今年大年温琼就要退到幕后，因此那怕他再回不去，也要赶回去，陪温煦过这个成人礼。
　　腊月二十五那日，缘地身边的过来道观这边传话，让穹天去江湖堂里。
　　穹天意外地挑来挑眉，往年聚会都是大年，下意识地问：“你师傅要我去做什么？”
　　他翻了个身，乌黑的头发糊在脸上，他也懒得伸手去拨，只是坐在小床上，揉着他的腰；
　　穹天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这两天夜里，他总是做同一个梦，梦里他身体像是浸泡在温水中，又似飘着云端，倆人疯狂缠绵，想起那师哥那深邃的眼眸，他甚至分不清梦着还是醒着。
　　门帘外来的弟子十分客气：“二君您直接过去吧，去了便知道了。”
　　“好。”
　　穹天不在多言，稍稍收拾了一下，重新束发过后，出门的时候瞥了眼桌上刀架的不嗔，犹豫一下还是将它拿到手中，随人出了门。
　　“二君，您今日看起来很累。”弟子在他旁边关切问道。
　　穹天睁着迷蒙的双眼：“我知道。”
　　“不过……”弟子顿了顿，“你现在的气色比以前都好多了。”
　　穹天清醒了几分：“别说这个了，赶紧走吧。”
　　两人离开道观，此时正是落日前夕，落雪飘飘，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满街飘着饭菜的香味，酒楼里宾客满座，就连小吃摊子都座无虚席。
　　他这几日认识了一个永安姑娘，虽然这姑娘说话不怎么顺畅，但厨艺不是一般的好；
　　当他们下了道观后，那姑娘正好在饭馆忙活，一见穹天便露出天真浪漫的笑容，朝他招手；
　　穹天也朝她回招手：“午安啊，萋萋姑娘～”
　　萋萋有些害羞：“好……，饭饭……否？”
　　“没呢，还有事，等忙完要是没吃就来你的饭馆～”
　　穹天再次运起轻功，萋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朝他挥别。
　　一路上穹天心里都在打着鼓，思来想去都猜不到缘地胶自己过去的目的，到后面便也干脆不想了，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
　　穹天走进江湖堂时，里面欢乐一堂，温琼正高举着煦儿，青莲柔声斥责他们小心点，煦儿一手拿着糖葫芦，大张双手被逗得哈哈大笑；
　　桑榆像偷吃着桌子的鸡腿，被东褚一拍缩回了手，缘地又上了一盘好菜。
　　看着如今的大家，穹天感概万千，也露出久违的微笑。
　　“哦！干爹爹。”煦儿看着穹天高兴喊道。
　　众人纷纷转过头，望向他这边无不面露异色。
　　看着穹天的背影，天璇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
　　他的真身初愈，身体各方面还很虚弱，站不得太久，便已有些守不住。
　　穹天一直没转身，倒是缘地的几个徒弟注意到了，但眼见着这位大人都没吭声，也没人敢提，眼见着天璇额头上冷汗都快出来了，穹天旁边的那个徒弟小声问了一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穹天终于回头，目光停在天璇的身上，微微一顿。
　　又是幻觉，想着顿时穹天心中一叹，垂了眼。
　　这时，天璇伸手捏住他的脸，迫使穹天抬头，“疼吗？疼就对了。”
　　他不明白分明捏的是脸，为何此刻他的心一阵阵钻心的疼，穹天咬牙没吭声；
　　好不半晌，热泪夺眶而出，穹天扑到天璇的身上，紧紧抱住他，哭道：“你个混蛋！”
　　天璇勉力撑着，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他把手里的酒送到穹天面前，笑着说：“陈年思美人。”
　　穹天隔着酒壶就闻到了酒味儿，但他不上钩，轻哼道：“一壶怎么够，我要你教会我酿为止。”
　　身后的温琼抱起煦儿搂住青莲，缘地激动擦着眼泪，东褚安慰着缘地，一旁的桑榆见了天璇，噗嗤饭都喷出来。
　　一时间，众人哄堂大笑，各个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