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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如梦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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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天轮回已断,冥界崩碎,秩序损毁,有碎片自虚空坠于凡间,嵌入大岳。万年之后,有凡人跌入虚空,昏厥于奈何桥之上,得轮回法则之力,自从一个故事诞生了。
      齐平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却是一个陌生的屋子,檀木雕刻而成的床头,周围一明两暗,细碎分散的光影在空中若隐若现,映出角落静静放置的铜镜。
      齐平仓皇涌出了一种迷茫,慌乱下床推开门,霎时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的冷颤,咬紧牙关,抬头仰望外面。
      暮冬至久,苍茫雪海覆盖了整座庭院,雕栏玉砌,树上早已结满冰霜,给冬笼罩了一层经久的无声与悄然。
      恍如隔世。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身着古色素袍,拿起铜镜前一看,少年昳丽的形容露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微凸的眉骨压着眼窝,略显阴郁,细薄的眼尾微微上勾,一副虚弱的模样,确实是自己的脸。
      情感恍惚如潮水涌来,层层叠叠,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他的家乡濒临东海,那是个有着不雪传说的南部城市,甚至可以说,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雪。
      穿越了。可为什么是他?另一个世界还有母亲和父亲等着他回去。
      假设种种可能,最终确认,不遇天打雷劈、鸿云灌顶,十成十是回不去了。
      自刎一次?
      风险太大,重活一次的机会无限趋近于零。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若是穿到匪徒罪犯身上,在牢房等着秋后问斩,才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越是想着,才越觉得绝望,齐平如坠冰窟,无力的将整个身子撑在门上,什么都没有了,他垂下了脸,眼中的光芒慢慢地暗淡下来。
      时间仿佛不存在世上,或许是一瞬,或许是百年,他终于听到了声音。
      “哥!”一道充满着蓬勃朝气的身影闯入齐平的思绪,他这才抬头,一眼看到了记忆中弟弟熟悉的面庞,顿时不能呼吸,于是颤抖问道:“齐恒?”
      然而想象中的反应并没有出现,面前清举的少年一愣,旋即询问道:“哥,你怎么还叫我齐恒啊?我现在叫齐凡。”
      霎时,齐平重新燃起的希望彻底凉了…不是弟弟。
      突然,所有的记忆涌现大脑,他如今所处的地方,金陵四姓之一的齐府,而原身作为齐府庶子,上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母亲曾是江南一带艳帜高张的娼妓,和齐国公一夜荒唐后才有的原身。
      然而那齐国公有位出身名门望族的贾氏妻,平时丈夫流连花丛她尚且睁一眼闭一眼,将妾氏抬进门却是不允许,平日百家刁难,即使在齐平出生后,一大一小依旧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最后那可怜的女子在诞下齐凡后便大失血死了,外宅的人甚至请不到像样的大夫。
      而弟弟齐恒,也是因为名字和后来裴氏所出的小弟音重了,为了避讳而改的。多么的讽刺,这名字算是原身母亲为数不多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齐平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模糊看到记忆中的少年紧拽衣袍,而后缓缓屈膝,以跪着的姿势彻底屈服于主位的人。
      2
      所有的记忆都是模糊的,但隐隐的痛提醒着齐平,原主和弟弟在府中的处境并不好。早已那些下人倒是争着来侍候这俩兄弟,毕竟是能白领月钱还用不着精心侍奉的活,大冬天的,这些奴才过的反而比主子舒适,齐平垂眼自嘲。
      “哥,你已经昏睡一天了,这是我从厨房要来的馍!”齐恒定定的看着兄长的脸,尽管这位兄长待他的态度并不算热情,但
      “齐恒,我不饿,你吃吧。”齐平对着少年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眼中浮起星星点点的温暖,眼前人岁数比自己现世的弟弟小2岁,却因为营养不良脸颊干瘪了下去。话一落,齐恒也鼓着嘴说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幼年病着的这些时日,多亏了兄长细心照料,当初被府里的其他哥哥们欺负,也是亏着兄长护了他,不然凭着齐恒的体弱多病,怕是活不过去年元宵。齐平去了府中的各处,特意避开了主屋,在所有人看来,他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存在,然而他还是无可奈何遇上了人。两个少年笑闹从庭外走来。
      为首的少年同齐凡年纪相仿,双目如点漆,面容似白玉,头戴三叉束发玉冠,身着红锦百花袍,腰系罗纹流苏。
      简直就差把“家世显赫”四字写脸上了!齐平不禁多瞧了两眼。
      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随意出入府中,他心中仿佛在隐约提醒他:“这个人,很危险!”几乎在一瞬间,齐平就确定了二者的身份。
      嫡出的二弟和三弟。
      “大哥。”为首的人开口道,“好久不见。”
      齐二公子慢条斯理的行过去,勾唇笑道,“你这么瞧着做甚?”
      那语气颇像久别重逢的朋友间的寒暄,然而从脚下雪的下陷程度看,面前两人显然已等候多时。
      “齐大公子莫不是院中缺粮,去向庖厨求伙食去了。有事找我就好,我们兄弟间就该互帮互助。”他的目光落在身高略低几分的人身上,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直到齐凡站出打破了僵局。
      “兄长刚才是和我出来活动。”声如淬玉,掷地有声。
      一众少年均看向齐凡,齐凡这才有点心虚,他是偷偷跟着哥哥的。
      齐二公子笑了声,而身后的三弟凌厉指责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分!”
      齐平就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虽然清醒,却又无法置身事外。
      齐凡哪里能想到一句解释的话会引来这样的态度,却又无法反驳。偏偏这个时候,齐二开始装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对三弟训道:“你也别这么说,我们的大公子可是一言不发呢。”
      大公子这个名头,究竟有多少真假添在里面?外界的人尚不知齐府有位大公子,府中上下一直默认他为不足挂齿,不被冠姓。
      一旁的齐平突然开口道:“多日不见,二弟这脸色越发好了,白里透红,红里透光,连府上那池开得正盛的白莲花,见了二弟都要败下去。”齐平笑呵呵赞叹道。
      若是外人听来,只觉得齐平是以莲花在赞叹齐二公子。
      然而在场的哪一个是外人?所有人都知道,齐平指的是另一层意思——明明身在污溃之中,偏偏要装作纯洁,烂到根里了。思及至此,齐二将目光似笑非笑转移到齐凡的身上。
      齐凡攥紧拳头,猛地垂下脑袋。
      3
      我恨我哥,他出生的时候因为逆脚先出来,惊动了父亲,于是被府中上下视为不祥。也因为有一个不被看好的兄长,连带我后来的出生,其他哥哥们朝我丢石头,用最童真的口吻说着最刺人的话。我于是越发记恨我哥,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他却抢走过母亲的全部偏爱,母亲在生下我后却没来得及看过一眼。
      为了证明我和哥哥才不是一路人,年幼的我喜欢跑去和府上的其他公子玩,只有在那个时候,我才能真正以公子的身份自居,看着下人们对我低三下四,卑躬屈膝,我受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齐二公子最善于惺惺作态,他总是会第一个注意到我,然后向我招手道:“小弟来了?”我将这位候府嫡子视为皎皎明月,在我看来,他才是更有长兄风范的人。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佯装漫不经心问道:“你哥哥呢?”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是了。为了更好的融入他们,我提高了声音,说道:“他才不是我的哥哥!”
      我没注意到齐二齐三眼里闪过的嘲弄,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哥哥出现在假山后看着我。我转过身,看到面前深恶的人,约莫是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撞见,心虚霎时涌上心头,但我还是说道:
      “我宁愿跟你们一起玩,也不会承认他。”
      “乖孩子。”齐二公子温柔抚摸我的头顶,目光却移向了远处身躯止不住颤抖的人。
      直到有一天,我一如既往朝他们跑去,获得的却是“怪胎的弟弟来喽”,而谦和有礼的齐二公子只是站在一边,以旁观者的姿态漠视伙伴对我的嘲弄。那一刻,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床头的被褥只有薄薄一层,我因早产而天生畏冷,却在每日的早晨醒后发现,哥哥将所有的被褥都留给我。他总是不闻也不问,却又一次又一次的为我做好了所有的事。
      而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哥哥,直到有一天,所有的激愤被推向顶端,我把心中最在意的事吼了出来:“凭什么你个怪胎,能得到母亲所有的爱!”
      我不知道一切悲剧的源头,只是有一天我翻开了哥哥床头的笔记里,里面写道:
      妈妈是一个矛盾体,她是爱我的,可是争吵时却一次又一次的说后悔生下我,她用恶毒的话杀死我,我对她的恨意变成被窝里的眼泪,太阳升起时继续爱她。我好想有一个兄弟,这样妈妈难过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安慰她。
      哥哥的脖颈处有一道红痕,是经年难愈的陈伤,那是我的母亲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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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最近百香楼来了一位新花娘,曾是大家的小姐,举止言谈颇有风范,先前听闻庄兄有幸见过一面,那姿色他半天没有回过魂来,丢了大脸。”
      “哈哈哈,如此,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今日去见识见识?”
      “别,我们可见识不上,听说要见那姑娘,必须得赋诗文一首,被人家看上了,才能有幸听得她弹一曲。”
      路人的话清清楚楚被茶楼上的二人听的清楚,韩庚一把扯过彻泠,面上带着揶揄的笑容,说道:“那我还非得去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可。”
      被一把扯去的人不惊不扰,拍掉了好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丝毫不顾韩庚的哀怨,作出低头品茶的动作,说道:“你倒是有那闲心思,这次不怕被太师大人抓住训斥一顿?”
      韩庚是个没心没肺的,闻言笑嘻嘻道:“你我都是好兄弟,我爹看你在场,我面子过不去,他面子难道过意的去?”
      不少人一掷千金为能与美人吟诗作对,讨佳人春宵一刻,韩庚和彻泠同样抱着凑热闹的心。走进大门便是一股浓郁的胭脂粉香,两人入了雅座,韩庚说道:“承我这个面,这可是我提前预订半个月才从那些达官贵人那抢来的!”
      原来是蓄谋已久,饶是神色未动的彻泠也扯了一下嘴角。只听一阵喧闹过后,全场寂静下来,只听得见一些低声咬耳的交流,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姑娘们的轻笑。
      众人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子款款走上了楼阁的高台。她姿容艳丽,身着一袭青碧色深衣,下摆缀有数条锦绣飘带,走动的时候随着她的步姿款款飘动,婷婷袅袅。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在跳舞,暗含着某种韵律,煞是动人。她浑身上下只有鬓间插着一支镶着绿珠的簪子,除此之外别无任何一件珠宝首饰。
      天生丽质,她一出现在亭台,先前的美人们倒是全成为了胭脂俗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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