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我跑的超快

5、九州一剑

　　尤欢将闻川迎进屋，屋中灯光摇曳，在墙上投出两个少年的影。
　　“屋中没有其它床，要不你我同睡一张，闻川你不会介意吧?”尤欢话一落，却见闻川掉头就走，心下一愣。
　　果然还是介意陌生人同床共枕啊，尤欢无奈，这时，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名白衣少年，正卓立在墙角下。尤欢的目光一下子就看到他怀中抱着的被褥及床垫。
　　原来不是要离开，此时两人已经对上了视线，这时闻川开口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想着你是否会介意两人同床共枕?”尤欢回答道。
　　闻川被他意有所指的话语说得眉头一跳，暂且忍下心中五味陈杂，装作镇定，就见尤欢已转身进了屋。
　　［我刚刚没听清!可恶啊，为什么我要如此自觉!］
　　熄了灯，两人互相道别完早些休息后，尤欢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静静聆听闻川那边的动静，调整了姿势，却看到了同样睡不着的闻川。
　　就，怪尴尬的，偷窥人家美色还被当事人抓了，尤欢轻咳一声，紧接着不声不响引入话题。
　　“为何无法入睡?”
　　“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见的人。”闻川垂眸说道，“也不知她在地下过的如何。”
　　知道自己是触及到了闻川的往事，尤欢连忙安慰道: 梦里梦到的人，是醒来不敢去寻觅的人，许是那人在天之灵，也挂念着你。
　　“或许是吧，”闻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温柔说道:“有你在，我觉得冰冷的夜晚也温暖了许多。”
　　这时尤欢试探道:“你一直都在尚清宗吗?”
　　“是，”白衣少年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直直望着天花板，“我胸无大志，实力平平，能入尚清宗已是侥幸，甘愿做一个普通弟子。”
　　尤欢想到古庙中闻川拼命往外逃的样，内心无语了一瞬。
　　外门弟子中摆烂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独你一份，于是尤欢道:“你忘了掌门的话了吗?”
　　“什么?”闻川一愣，顿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
　　［大家好，吾乃尚清宗第三代掌门人，今天来给大家讲一讲心灵鸡汤。］
　　“聪明的弟子，给三千的工资，就干三千的活，多一分都不干，因为亏了自己，苦了自己，十年后他还是拿着三千，让自己永远亏着”，闻川不由自主读了出来。
　　不错，看出来又是个深受掌门毒害的弟子。
　　［而智慧的弟子，拿三千的工资，干九千的活，不嫌累，不嫌苦，十年后，智慧的弟子已经拿到了两万一个月］
　　啊，夜，不是那么平静了呢。
　　起码两人的内心不再毫无起伏，闻川突然对尤欢道:“尽管我从未相信这个，但这句话还是令我记忆犹新，每次门中遇到新弟子，我都会授予他们大道理，然后让他们为我服务。”
　　拿掌门的鸡汤毒害新人?活阎王就在我眼前!尤欢一滞，也学着闻川笑眯眯说道:“没事，这是他们应该的。”
　　尤欢侧着头问:“那你为什么修仙?”
　　“为什么修仙?”闻川低语道，尤欢一僵，自己怕不是糊涂了，竟问出这种问题，求仙问道者哪一个不是想长生。
　　果不奇然，只听闻川缓缓开口:“谁人不执长生愿，求仙问道——然而我到底不同。”尤欢一怔，只见少年模样的闻川半卧着，一手撑着下领，随意说道:“我仰慕天下第一人许久，进入尚清宗，也是为了睹其风彩。”
　　“柳怀初?”
　　闻川兴致勃勃:“是，传说他一人一剑，踏破虚空，立于九州之上。又有传闻至此，说他只身一人闯入魔界，将众魔君打的落花流水，”说到这，他竟是忘情地自我总结道:
　　“当真天之骄子，品貌非凡，皎皎如月，逸群之才!”
　　精彩!太精彩了!尤欢也说道:“看来我们真是知己啊!我也是崇拜柳真人许久!”
　　“是吗是吗，那你是怎么迷上他的?”
　　这我哪知道，本就是我随口扯的，尤欢正快速想着理由，却见闻川却“刷”地坐直了身体，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眯了眯，不辨喜怒地沉声道:“难不成——”
　　有这么明显吗?尤欢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你也和我一样，觉得他的优点实在太多，真的是不知道从何说起!”这边闻川自顾自道，“可不就是高山流水觅知音!”
　　尤欢不可否认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这小子会脑补，他不咸不淡地续道:“我曾见过柳真人的字迹，笔墨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展瀚海崇山依旧颜，怎么一个好字了得!
　　模板往上套就是，想当年百家讲坛，我就是这么拿的第一!
　　尤欢合掌说道:“你我初次相识，我就知道你定惊艳无比，绝非俗物!”
　　“哦?”闻川不着痕迹地一笑，突然凑近尤欢，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着尤欢，饶有兴致说道:“兴许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一面了。”
　　不是第一次见?什么时候的事?不等尤欢思索，屋檐上嗖地一声，便见屋外闪过一人影。
　　有人在屋上!
　　尤欢惊起，赶快合衣就要追出去，推开门时闻川开口道:“我也去!”
　　少年抬起头，目光如炬说道:“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身边总得有人随行。”
　　［你小子练气期才最危险］尤欢转过身，那令人深究的眼神看的闻川一木，当初为了更真实，因此实力特意报低了点，而现在，闻川无比痛恨自己的抉择。
　　然而尤欢没有拒绝，他说道:“记得跟上我。”说吧，凌厉果断地去追那人，一出去，两人便看到了掉落的砖瓦。
　　黑夜中，两道身形不断的跳跃着,穿梭着，变化多端，让人看不清，如果有修仙者看到，就会感叹是哪两位大能使出了千里追寻术。
　　为了不让身后的拖油瓶好奇，尤欢说道:“我其它不会，修炼全在逃命上了。”
　　只见闻川一笑，“好巧，我也是。”
　　两人顺着轨迹来到一院，却是先前无人踏足过的，深夜的寒秋之中，夜明珠在精致的殿宇中微弱闪烁。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莫不是府中禁地?两人互视一眼，只一下便都明白了对方心中的疑虑。闻川突然说道:“这人想将我们引到此处。”
　　尤欢打量周围的一切，那人的身影在回廊的尽头倏然地转了个弯，着实诡异的很，正如这府中的隐约浮出的怪异之处，仿佛有一层纱布笼罩着众人，等待有人去揭晓。
　　而旁边的闻川突然一蹦三尺高，腿脚都吓得自打哆嗦，他道:“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话一落，两人一齐注意到了诺大的厅堂之中，一尊佛像正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看来并不是我的消息出了问题，”闻川深吸一口气，“问题果真处在城主府。”
　　只是不知，玉司仪为何将此事揭晓而过 。这时，尤欢却四处走动，眼神飘忽不定，仿佛在寻找什么。
　　“有了!”他说道:“这果真有投影石!”
　　闻川疑惑道:“这是何物?”
　　“千机阁新研发出来的，用于影像记录真实发生的事件。这玩意在贵族之间尤其畅销，听说在有的拍卖所已经卖到了一千金。”
　　高科技啊，闻川感叹道，果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别看如今歌舞昌平，实际上危机一直埋藏在暗处。尤欢使用了投影石，不出几秒，两人一其看到了屏幕上出现的老城主。
　　画面中的人似乎发着怒气，砸了堂中所有的物品，外面的下人皆跪伏在地。［那大师竟敢骗到我头上!我随了他的愿在城中大肆宣扬佛教，可到头来，所有人都知道我闹了笑话!］
　　［那怪胎怎么就不识好歹，我看他有几分姿色才将他招进府!死了将我城主府闹得好生安宁!］
　　似乎还气不过，老城主走到了佛像前，下一秒令人猝不及防的事发生了，他亲手砸毁了佛像，大块碎石掉落在地。老城主的离去后，整个堂中一片狼藉。然而接下来发展的事态，却让镜头前的尤欢和闻川毛骨悚然!
　　不断有血泪从佛像眼中流出，配合它无喜无悲的笑容，衬得画面越发凄凉。
　　气氛只诡异了几分钟，闻川最先缓过神，他说道:“如果我没记错，城中异象的开端，就是一人于家中突然血泪白发。”
　　“不止，城外和府中的这尊佛像，都像被人后期拼好的，”闻川也道，“也许这段影像并不完全。”
　　尤欢察觉到了闻川话里有话，他愣道:“你是说有人对投影石做了手脚?”
　　与此同时，尤欢感受到府中的邪物，就在他想冲出去的那一刹，他抬头猛的看向了闻川，说道:“我去如厕!”说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
　　堂中瞬间变的静寂，突然从四面八方不断传来声音，原先明亮的夜明珠变得昏暗，雾气升腾，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眼睛，在闻川的身后窥视着一切。
　　堂中响起了一道嘶哑的话语，犹如从九幽地府之下传出的声音:“桀桀桀，竟然对我捡到一个落单的弟子，如此纯净的灵魂。”
　　冰凉的触感缓缓上移，从脚踝滑过小腿，蹭过大腿，经过臀部，掠过细腰，爬过背部，直至来到闻川的脖颈处。
　　“两个鲜活的生命......真是好久都没有品尝过了啊......”那道声音在闻川耳边低语。
　　“是么。”少年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的慌张，淡淡的说了一句。单单站在那儿，浑身气质却陡然发生了变化，如山间雪一般清傲冷清，漫不经心开口道:“那我真是很期待。”
　　这个时候，少年的身形和脸变了样，弟子白衫逐渐变成了一袭藏青竹印纹长袍，腰间长剑翠碧剔透、灵泽透亮，容貌清隽俊美，一如谪仙。
　　“你，你是!”那团黑雾似乎也惊恐于眼前人，语气中有着一丝丝的颤抖。
　　他眼帘微抬，唇角勾起一抹笑:“天山玉清，柳怀初，久等多时。”
　　冰冷的银光扬起，出鞘的长剑在空中随意的一划，一抹蓝紫色火焰出现在四周 ，如同生生不息燃烧的蜡烛。
　　“一式，皓月当空!”
　　轻松写意，潇洒自如！柳怀初眼神一凝，体内回荡灵力，气息陡转，充满压迫感！而后，光焰散开，如同一潭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二式，席开水面!”
　　“不，不——”黑影不断挣扎，瑟瑟发抖，面上露出狰狞的表情，丝毫不见先前的气势，身形逐渐罩上了一层血色。
　　“柳怀初，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逃过了报应?桀桀桀!”黑影痛苦的说道，“我可还记得，你曾经在城主府是怎么被玩弄的，万人欺辱!”
　　柳怀初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身形和月光无法揽照的阴影融为一体，然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位看似高洁的人，分明是从地域走出来的恶魔。
　　“当年在场的人，都被我一一斩杀。”无情的话语一落，黑影当场就被柳怀初用剑斩杀，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遍身下的青石板，迅速干涸。
　　而今，无人再知他肮脏的过去，天下无名无不赞誉剑道第一人的丰功伟绩，他又怎容得过去的污点被提及?与之相反，在妖魔界，七情具无,正邪不分是被所有人深深烙印的阴影，他是于血与杀戮中诞生的鬼之子。
　　与此同时，尤欢止住了脚步，他回过头，若有所思:［奇怪，大堂好像有灵力波动］
　　［算了，应该是我的错觉］尤欢扶额，毕竟站在大堂里的闻川只有练气，能不能御剑还是个问题，更别提这么远的灵力波动了。下一秒，尤欢将目光转移到了丛中，冷冷道:“你想怎么死?”
　　一团早已被束缚的黑影躲在角落，呜咽不止。尤欢只是淡淡看了一眼，食指和中指并拢，气息斗转，树叶在狂风骤起中窸窣作响，距离大堂遥远的庭院顿时被阴影笼罩。
　　“饶，饶命啊仙长!”那道黑影一脸惊惶的求饶道，突然跪下来用力嗑了个头，“小的这么干都是有原因的!”话音刚落，那道杀气在黑影的额前骤然停止，眼前的人开口道:“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这城主府中有人将阳寿供奉给小的，我这么干都是替人办事啊!”
　　“你终于肯说出幕后主谋了?继续。”尤欢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说道。
　　黑影毫不怀疑，就差一点儿，他就能下去见祖宗了。他留另外那个傻大个对付屋中的，将这个明显实力不济引出，谁知道这人藏了一手?
　　为什么不引另一个穿白衣服的，笑死，另外那家伙没注意到，他可是注意到了，那小子笑的时候，眼底分明是毫无波澜，一看就不好对付。
　　“府中那个新的城主，对，老子死后继位那个，他就是你要找的幕后主使!”
　　“玉司仪?”尤欢似乎也没想到，这位日照城主看起来确实活不过几年。
　　有戏!那黑影连忙道:“就是他对投影石动了手脚!”潸然一笑，“仙长如果有怒气，那就去找他吧!”
　　如此拙劣的嫁祸于人，早就被尤欢看透了，他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在城主府上的人死光了才继位的。”
　　那黑影果真开始支支吾吾，毕竟他确实是视人命如草芥，烧杀劫掠通通不少，可他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显得十分滑稽道:“这，前任城主也不是个好东西啊...以及死去的那些人，可没一个无辜的...”
　　“这么说，你这倒是在为民除害?”
　　“啊对对，呸!”黑影连忙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谄媚道:“怎么会呢?”
　　“你罪恶多端，自是天道法则所不容。”精神力波动带起的劲风将白絮卷起，尤欢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响起，黑影企图再次逃跑，然而身后人的实力过于深不可测，黑影瞬间凝聚成一团，而后化作血雾扩散到了空气中，痛苦声湮没在被风吹得刷刷作响的院丛中。
　　尤欢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大堂中，闻川还是站在原地，抬头看到了尤欢，话语中带着毫无掩饰的关切:“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怕你出了事!”说罢直接把扑在尤欢的怀中。
　　尤欢下意识想将人拉开，却被怀中不真实的温暖弄的一愣，好在闻川也意识到此举的唐突，支支吾吾道:“抱歉，我只是太激动了。”
　　然而闻川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抬头看见了东边染上微微红霞的天空，说道:“看来一个晚上过去了，我们回去吧。”
　　嘹亮的鸡鸣声穿透清晨的薄雾，在日照城的上空回荡，徐子客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比自己起的还早的尤欢和闻川，招呼道:“二位早，昨晚睡的如何?”
　　这时闻川在清列的晨风中走向尤欢，两人相视一眼，尤欢率先开口:“长夜无梦，我俩聊了一个晚上。”
　　笑声响起，闻川意味深长看着尤欢，说道:“确实，我们擦了一个晚上的火花。”
　　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啊!尤欢克制住隐隐想把剑架在闻川脖子上的冲动，冷冷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