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我跑的超快

4、长庚入梦

　　“那便谢过娘子，”徐子客拱手，转身对闻川道:“闻川，你先前的消息又是从哪得知?”
　　“我从执事领取宗门任务后，正想下山探查一番。看到有一老者蕴袍敝衣，逢人就问:‘你知道相黎寺怎么走吗?’我走上前时，他突然抓着我的衣袖，自顾自念叨:‘没了，早就没了’，便颤颤巍巍离开了。”
　　“一个疯子罢，指不定这人疯言疯语。”
　　宋明锦说道。
　　是啊，一个疯子说的话谁又信呢，闻川喟然长叹。
　　徐子客沉思道:“看来想了解当年的真相，城主府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线索。”
　　一行人来到城主府门前已是下午，远远的，便见一人身影。
　　“仙长此次能够前来，实是日照之幸事，叨扰诸位了，咳咳。”说话的便是等候多时的青年，一袭滚边狐毛的白色大氅，脸色白腻，剑眉凤眼，只不过看起来体格欠佳，命不久矣。
　　走过庭院的回廊，徐子客开口询问道:“不知如今的城主是何人?”
　　前方带路的青年突然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好像忘记介绍在下了。”
　　喂喂，这都能忘，真的好吗?
　　“在下日照城主，玉司仪。”
　　一行人的表情用时僵住了，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就是这个病弱青年?能不能撑过几年是个问题!
　　“别不信，”青年笑了笑，说道:“城主府没人了，我只是个旁支。
　　至于为什么说没人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见关于诅咒的传言不是凭空而来。
　　玉司仪带众人参观了府中每处房屋院宇，悉皆别致，轩峻壮丽，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有。
　　他说道:“时侯不早了，府中几处厢房我已命人打理好，众仙长早些休息。在下有事出府一趟，可能得迟些回来，顾及不到诸位了。”
　　静谧的夜晚，月儿高高挂在柳树梢头，点缀出一抹透亮。淡薄的光辉笼罩着大地，映照出微微颤动的枝条，纵横交错，仿佛不忍寒夜的寂寞。
　　闻川发丝凌乱，微微皱蹙，汗水打湿布衾，他恍惚梦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虚弱地躺在地上，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苍白，嘴角却微微带笑，她伸出的手微微颤抖，眼角的泪光微闪，嘶哑的声音喃喃:
　　［玉卿，活下去］
　　［阿娘，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人］他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紧接着场景倒滚变化，梦境的一切都支离破碎了，闻川醒来时坐在床头，接踵而至的是撕心裂肺的痛，情感恍惚如潮水涌来，层层叠叠，仿佛要将一切吞没。
　　尤欢把门打开时他有点意外,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闻川，于是他侧身让闻川进来,纳闷道:“你怎么过来了?”
　　“可以在这借宿一晚吗，我那间屋子好冷。”
　　夕阳渐渐落下帷幕，余晖从天角褪去。玉司仪踏着一步一步的石阶，在他的前方，一条条弯曲的山路缓缓通向积雪浮端的高山，在那云雾飘飘的高山上，隐隐约约有几户人家居住。忽然，玉司仪抬起头，看到树上凝结了的冰霜，雪花交织，不断从天空洒落，不久，一阵寒风袭来，不断带来喧哗。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此时的他如同一个孤独的游子，在长夜漫漫中游荡，他这一生两遭贬谪，郁郁不得志。年少曾任睦州司马，随州刺史，转眼间繁华已空。
　　“看来只能找户人家借宿了。”玉司仪看到天地开阔中，有一处火星微弱之地，在大雪苍茫下一闪一闪，好像是一户人家。
　　“主人家在吗？”玉司仪叩门询问道。不多时，吱呀一声，一位蕴袍男子开了门，在这严冬下衬的身子格外单薄。主人邀请这位客人进屋生火，两人围坐炉前，主人开口道:“这位…天色这么晚了，外头还在下雪，劳您不介意寒舍。”
　　“哪里哪里，可是只有你居住在此?”玉司仪连忙拱手，又说道:“仁兄愿收留，在下已是感激不尽!”
　　不久，玉司仪在交谈中了解到，此人乃芙蓉山上的住户，祖上世世代代都在此种地。问见其妻儿，农户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死了，屋内条件简陋，四周都是破壁，妻子不幸染了风寒。家中治不起病，只得常年卧床。有一回家里人都不在，她下床跌了一跤，摔死了。”
　　“岂有此理，这县知府干的什么去?朝廷每年拨下来的银子又支去了哪!”玉司仪站起身，强忍心中怒气，农户连忙抚了抚他紧攥的拳头，道:“那些大人物，咱这些小百姓哪能见得到啊。消气，消气……”屋中又归于一片静寂。
　　许久，玉司仪开口问道:“那你儿子呢？”农户回道:“小儿生下来过的便是苦日子，活到五岁，便饿死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低，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
　　晚上，玉司仪抱着冰冷的布被，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想起了金陵城，金陵自古以绸缎交易天下闻名，素有珠光陵玉之称，谓之“吴歌侧听”之地也。因得天独厚，坐落在秦淮河一带，成为了权贵富豪游宴取乐之地。
　　绥远，绥远，玉司仪不断念叨，你当真不辜负了长辈期许?当晚，他梦到了当年披红游街，走过一座桥，又穿过一座桥，然后天子高坐明堂，大笑道:
　　“宣新科进士靓见。”
　　如今的他不再年轻，历经大起大落，如何还有少年听雨的心境。自小生于官宦之家，同辈写的文章无非圣贤之道，哪尝真正看过世道苦楚?
　　突然，玉司仪惊醒，听到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他起身一看，只见推门打开，主人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