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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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前往的无常府，全名叫“天界下设灵魂转生二世无常府”，说是死人待的地方，倒也没有人类话本子里传的那么吓人，不过是灵魂由这一世到下一世的中转之所，用白远澄的话说，世人将死亡视为讳莫如深的可怕事情，却不知道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这样来看，无常府不过就是天界在人间掌管生死轮回的下设机构，虽名义上由天界领导但实际上总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加上天界已经几十年未曾派神差巡查无常府，两处几乎失去联系。
白远澄一边介绍着，一边偷偷摸摸打量身旁的人，却正对上一双盯着他的眼，顿时老实了。
“总之呢，酆先生在无常府下设三处办事机构：引魂堂、死生处、轮回司。引魂堂负责掌管诸生档簿，诸生档簿中可以查看所有生魂的生平和死亡事件，并将已逝之人的魂魄带回无常府。死生处负责核查亡魂的身份，并将核查成功的亡魂带入轮回司。轮回司负责引亡魂入轮回池，进入池中的灵魂可得往生。”
白远澄说着停了下来，朝着远处一指：“那里便是轮回池了。”
轮回池，顾名思义，灵魂进入其中便能再投胎转世又一轮回。说是池，但更像一扇巨大的门，宛如翡翠材质的巨大无常石围成高十米宽五米的门框，框住的空间像是人间虚无的宇宙，正由中心向周边旋转，四周矗立着三根盘旋飞龙的银柱正往门框中源源不断地输送什么，池前轮回司的员工身后是排着长队的灵魂，正一个个进入其中。
章离焰停下脚步盯着那几根柱子沉默不语，白远澄向他解释道：“那三根柱子各有所用，第一根叫‘判’，用来核查灵魂的身份，第二根叫‘斩’，用来抹去灵魂前世的记忆，第三根叫‘渡’，用来送他们进入轮回。”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转生的吧，白司长。”章离焰开口道，“不然无常府的工作由谁来做。”
白远澄道：“确实并非所有人都能顺利转生，要么是引魂堂的人勾错了魂，要么......是灵魂的愿望太强烈，强到让‘渡’都无法忽视，这种情况下，我们会替他完成未竟之事后再送入轮回池或者直接把人留下在无常府工作，直到他自愿轮回时再放行。”
章离焰道：“那白司长应该知道轮回的通过率也是神差巡查无常府的重点关注的一环。”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白远澄顿时明白了，昨天为了应付巡查打的腹稿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章神差有所不知，本司的通过率跟其他部门的配合可是息息相关的，只要引魂堂的同僚没有引错人死生处的同僚没有查错信息，本司的通过率一般高达99.8%，况且，无常府现在也在提高往生效率，每日这么多灵魂的转生流程都是通过本司来周转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司不过是最后办事的，工作的大头还得看前两位的情况，要是他们出错了，那我也没办法呀！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白司长属实是踢皮球的好手，还没出问题就已经开始推卸责任了，要不是章离焰听得出这话的弦外之音，简直就要被他带偏。
“不过还请上面放心，我做司长这么久，就没见到过一起......”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白远澄的跑火车，轮回池那边的骚动和其中一根银柱闪烁的红光明明确确昭示着就在刚刚有灵魂未能顺利转生，被“判”拦了下来。
打脸来的太快让舌灿莲花的白远澄司长措不及防，他难得地语塞了。
倒是章离焰心情颇好，也不再像刚来那般跨起个臭脸。
“没见到过一起什么？”
白远澄没工夫计较他的明知故问，安隐已经先他一步跑到了被轮回池弹飞的灵魂前查看，章离焰也紧随其后。
“走吧，白司长，正好查查这是怎么回事。”
“奇耻大辱啊李堂主！”白远澄痛心疾首地把诸生档簿拍到桌上，一边偷瞄一眼坐而不语的章离焰。
“巡回差刚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你们怎么跟酆先生交代。”
引魂堂主李由是个花白胡子的小老头，平日最经不起吓，所以白远澄选择火速把锅甩到他头上，果然他闻言更是结结巴巴地开始辩驳：“白......白司长，话不能......能这么说，我们堂都是......是按档簿引魂的，负责核查的是他们死生处的人。”
白远澄心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死生处简直是铁板一块，处长江逐麟更是一块臭石头，软硬不吃，相比之下李由这个软柿子倒是容易欺负的多。
江逐麟早知道这锅迟早要推到自己头上，他不慌不忙道：“亡魂BR7001号，姓名陈其昭，28岁，B市人，于15日早晨6时15分刹车失灵死于坠崖，我处有问讯记录，是他亲口承认，跟诸生档簿上的信息完全一致，怎么可能出错！李老头，你要乱攀扯可别怪我揪你胡子！”
李由被呵地一缩脖子，脸涨得通红，竟也不结巴了，他抢过诸生档簿翻得哗哗响：“对啊！若是涉及的人多那你们也有理由冤枉到我身上，可是档簿上记得清清楚楚15日早晨死于坠崖的B市亡魂只有一位，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人都摔成碎肉了！引了好久才勉强凑成这样完整的灵魂怎么可能引错！”
“这样说的话，就只能是BR7001的愿望太强烈让‘渡’察觉到了。”白远澄打量了一下神差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觉得呢？”
“实情到底怎样，还是要靠白司长的调查了，不如先去看一眼那位陈先生再做定论。”
章离焰顿了一下，道：“我与白司长一起去，正好看看轮回司的处理流程。”
本来想摸鱼的白远澄这下子彻底难逃，只能强撑起一张笑脸，心底下早已把让他加班的鬼见愁刀了千百遍。
他二人到轮回司时，安隐正在对低着头的BR7001进行情况核查。
“姓名？”
“陈其昭。”
“年龄？”
“28。”
“生日？”
“1992年1月13。”
“死因是什么。”
“车祸坠崖。”
“还有什么人间的愿望没有达成吗？”
“......”
“在世的时候还有什么挂念的人吗？”
......
安隐郁闷地放下笔，余光瞥见二人简直像遇见救星一样扑过来挂到白远澄的身上乱蹭。
“老大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人简直太难对付了，除了基本信息以外连个屁也不放一个！”
章离焰不着痕迹地把白远澄从安隐身边拉开，走到陈其昭面前。
“看来陈先生不像有未竟之事的人，这倒是怪了，既然李堂主说没有引错，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没法顺利转生呢。”
不知道是不是白远澄的错觉，他总觉得章离焰这话意有所指要把责任甩到他头上。
“啊这，李堂主是否引错人还未可知......”
“不！”陈其昭大声地反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我就是陈其昭，没有什么好询问的了！”
白远澄被他仰起的样子惊得倒吸一口冷气，纵然知道灵魂会保留死前最后一秒的样子，这些年在无常府大大小小的灵魂，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断头断脚的见得也不少，却还是有一瞬的惊愕。
那是一张完全辨别不出容貌的脸，十几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横亘在陈其昭的脸上，颅顶上的大洞往外冒着汩汩的血，整个人可怖得像地狱里的厉鬼。
安隐被吓到“啊”得叫了出来，随即有些尴尬地低声说：“应该是车祸时被碎玻璃划的。”
“无论怎样，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送去轮回池，我会回地面办事处一趟查清楚来龙去脉，安隐你暂且留在这里。”白远澄回过神道。
“我与你一同去。”章离焰在旁边气定神闲。
白远澄干笑两声，尝试挣扎一下：“这就不用了吧。”
“亲身参与工作流程也是神差的职责之一。”
这下远离煞星的计划彻底没戏，白远澄也没有好脸色了。
“那就请神差大人好好看着，不要打扰在下工作。”
身后的人还在挣扎，被安隐按在座椅上仍不死心地朝他们喊：“喂！我都说过了你们不用再查了！”
二人恍若未闻，背影在陈其昭的眼中逐渐缩一个点......
无常府的工作人员常常因为公事要回到地面上，为了方便来往，酆先生在三处都设置了传送点，只需点燃特定的符纸就能在顷刻之间实现转移。
白远澄还在因为刚刚的事生闷气，并不想理章离焰，奈何神差并没有眼力价一路上都在试图跟他搭话。
“说起来，远澄是怎么来当上轮回司司长的呢？”
“前任司长走了，我就顶了他的位置。”
“这样看来，你之前就在轮回司工作了，那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死了！所以就来了。”白远澄没好气地说。
章离焰停下脚步，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低沉：“那你......也有不能忘记的理由吗......”
白远澄疑惑地回过头，章离焰的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黑暗中望向他的一双眼却格外明亮，那之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像要把他淹没一般深沉。章离焰就这样站在原地，彷佛维持这身躯壳提出这个问题已经耗费掉了所有的力气。
“不记得了，有关生前的所有事情我都没有印象了。”他想了一会说。
章离焰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
“走吧白司长，该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