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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面 ...

  •   “袁羽同学,请节哀。”辅导员给袁羽补好假条,怕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便只是这样安慰了一句。
      袁羽面色平静,在辅导员的注视下离开了办公室。
      五天前,辅导员接到了袁羽的一通电话。
      “陈姐,我妈妈去世了,我得回家一趟。”袁羽声音暗哑,带着些鼻音。
      辅导员马上给她批了假,第二天一早,袁羽坐上了回安城七小时的高铁,出了车站,她又坐了三小时的计程车到达安城边缘的一个小乡镇——安平镇。
      袁羽以为自己会离开这里很久,但实际上,仅仅考入燕大两个月,她就又回来了。
      沿着熟悉的小巷子走不久,眼前就是一幢撞连排的筒子楼。房子前空地上奔跑打闹的小孩子一看见是袁羽,就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
      “袁羽姐姐,我妈妈说袁阿姨死了,你快去看看呀!”
      “姐姐,大学好玩吗?”
      袁羽不太喜欢小孩子,敷衍了他们两句便从大门上楼了。走到五楼,袁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破旧的门。
      一群熟悉的邻居在屋里不约而同看向她。吴大妈反应过来,走上来架着她的胳膊:“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还能见上你妈妈最后一眼……”
      卧室的床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的人早已没了呼吸。袁羽走上前,麻木地看着那个地方,半晌,她听见自己违心地说:“一路走好。”
      按照当地的习俗,死者要停灵三天,作法和葬礼的费用是筒子楼的几个邻居一起凑的钱。袁羽要还他们钱,李叔摆摆手,说:“别出钱,你好好念书,钱我们出就好。”
      邻居平日里对她不算差,袁羽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涟漪,道了谢,自己去厨房了炒了顿蛋炒饭,将就吃下,去卧室里和几个邻居一起给妈妈穿葬服后又到客厅睡下了。
      她全程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邻居们都以为她是悲伤过度哭不出来了。但实际上,袁羽心中并没有太多悲伤的情绪,反而是一种释然和解脱,以及和袁琴十八年来痛苦与恨意交织的和解。
      已经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袁羽彻底失去了对母爱的渴望。或许是某天她满怀期待地告诉袁琴自己考了第一名,但得到的却是袁琴刺耳的打骂;又或许是因为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碗却被袁琴赶到门外挨了一夜的风雪。
      无数个被亲手打碎的渴求,无数个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殡仪馆里,袁羽坐得端正,她双手握着遗照的两边,将相框搁在大腿上。
      不久,工作人员带领她将袁琴的骨灰盒交到她手里。骨灰盒有些沉,但袁羽还是捧着它走出了殡仪馆,登上回程的车。
      车上几个帮忙的邻居依旧一言一语地安慰着袁羽,她顺从地点头却一点没放在心上。直到深夜她将骨灰盒放进骨灰堂后,才终于获得了长久的安逸。
      “我感恩您生我、养我,也痛恨您对我的身体和精神折磨,这一切,我永远不会忘,您就带着这些记忆长眠于世。”
      这是袁羽心中对袁琴说的最后一句话。
      再也不要见面了。

      十一月八号,社团团建。
      袁羽坐在角落,默默看着部门成员在热烈讨论接下来要玩什么游戏,他们意见不合,决定换了一轮又一轮,迟迟没有定论。顾栩没有出声,只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八点十五分,距离团建开始已经过去了一小时。
      袁羽没有熟悉的同学,不知道怎么找借口提前离场,只能干坐着,吃着味如嚼蜡的食物。
      她食欲很差,常常是吃了吐,一整天都没胃口。旁边的一个女生见她不动筷,很热情地让她多吃点。袁羽不好推辞,便夹了几筷子,但很快又搁下筷子,小口抿着水。
      “那这样吧,我们还是玩击鼓传花,输的人——喝酒。”社长见他们争执不下,一锤定音。
      虽然已经成年,但会喝酒的人并不多。几个酒量好的便嚷嚷着说好,大部分人不大同意。又是一番争执后,决定输的人喝酒或者回答真心话。
      袁羽自然只能被迫加入,她的杯子里被倒了满杯的啤酒。随着一声令下,一只手机被当作道具伴随着音乐声在众人之间快速传递。
      “叮”的一声,手机落在袁羽手上。她有些茫然地看着众人,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
      成员们大多和她不熟,不知道该问什么真心话来。袁羽率先打破沉默,道:“我喝酒吧。”
      她拿起酒杯,鼓起勇气一饮而下。啤酒的涩味和辛辣冲进鼻腔,她干咳了几声,众人关怀地问她还好吗,袁羽待冲劲过后,说道:“我没事,你们继续吧。”
      旁边的女生倒了一杯水给她,袁羽道了一声谢,连喝好几口漱口,将冲鼻的酒气压下。
      之后的好几轮,音乐结束后手机都很巧合地落在袁羽手上,袁羽什么都没说,次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众人很惊讶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女生竟然这么能喝酒。但实际上,袁羽只是不想回答真心话,不让别人为难是她的本能。
      她没有注意的是,社长和其他人窃窃私语了好几次,眼睛却是看向她的。
      喝到第五杯时,顾栩只觉得意识恍惚,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酒劲慢慢上来了。没有忍耐的念头,顾栩站起来说道:“失陪,我该走了。”
      社长也站起来,堆起笑容:“你喝了酒,不好骑车回去。不如再留下来一会吧?”
      “我打了车,你们继续玩吧。”袁羽坚持道,强撑着转身离场,只留下身后众人的言语。
      原本坐在袁羽身边的那个女生有些生气,直言道:“社长,你让于部长故意把音乐停在手机在她手上的时候很多次了,你这不是在故意欺负人吗?”
      社长自知理亏,不再说什么,坐下来让大家继续玩。

      广场南,江边栏杆。
      迎着晚风,袁羽倚着栏杆凝望平静的江面。她头脑昏胀,眼神木然,四肢虚软,所以与其说是在远望,不如说是在发呆。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享受过这样短暂的平静,她的时间如同高空略过的候鸟,去时匆匆,不知何方。
      袁羽摇晃着站起身,张开双臂,似乎要用尽全力拥抱这温柔的晚风,却不知为何,泪水从眼眶中翻涌而下,滴滴答答落在生锈的栏杆上。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会如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在很多个落日时分踏上教学楼的顶层,沿着矮墙慢慢地走着,走着,数次萌生过的念头却在一次次在心里劝说自己再等等,还不是时候中压下。

      “我已经拿到燕大的通知书了,我会自己看着办。”
      离护栏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卡宴车里,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俊美无俦的脸庞上却笼罩着一层低沉的脸色,堪堪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卸力般靠在座背上,揉着突突作疼的太阳穴。
      ……回国之后,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他打开车门,迎着荡着柔波的江面和温和的风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烦闷无解。他倚着车门,正准备点燃一支烟时,却无意中发现不远处的旧栏杆发出哐哐的闷响,似乎是有什么小动物爬了上去。
      这本来是一件不值得留意的事,但江子朔心中却升起了一丝警觉,他走近,看见了眼前的一幕。
      没来得及思考太多,江子朔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过去,身体前倾,伸手拉住了即将翻下栏杆的袁羽的手腕。
      接着,他用力一拉,用双手扶着袁羽的腰身,将她从破旧的栏杆上拉进自己的怀抱中,稳稳当当地让她落地。
      江子朔从没这样心悸过,再晚一步,她就要一脚踏进着漆黑的江水中,即使呼救,这里杂草丛生没有路灯,又有几个人会路过听到她的声音。
      袁羽眼前天旋地转,脑中一片空白,回神过来时脚底已经踩到了硬质的青石板。江子朔脸色终于缓过来,盯着袁羽的脸,但这里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鼻间萦绕着的淡淡的酒气,江子朔却松了口气:“…还好。”
      喝醉酒翻栏杆的人也许并不多,只要她不是有意自杀。
      袁羽酒醒了不少,被他生拉硬拽下来也意识到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一种释然和愧疚感涌上心头,袁羽低声道谢:“谢谢你…对不起。”
      这一声却仿佛耗干了袁羽全身的力气,她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江子朔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没能及时扶住她,随着一声闷响袁羽跌坐在地板上,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江子朔有一瞬间的惊愕,马上反应过来将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打横抱起,前去单手拉开车门将晕倒的袁羽抱进副驾驶座上,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到最近的医院。
      直到到达医院,江子朔才看清了袁羽的长相,视线不由驻足了多时,连什么时候观察得过久了也没察觉。朴素干净的学生外表,身体过于羸弱纤细了些,抱起来轻飘飘的。
      江子朔并没有观察她过多时间,袁羽已经被推进急诊室里。在她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江子朔去缴了费,出于责任心,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一直等到急诊室的大门打开。
      “营养不足,低血糖严重,先住院输营养液一段时间。”医生说。
      医生想询问一些事情,江子朔只说自己是路过好心送她来医院的,什么都不知道。医生也有点犯难,只让他留到她醒过来再说。
      江子朔答应下来,留了条消息给姑姑:“有个女孩儿晕路边了,我送她来医院,晚上就不回去了,您先睡。”
      无视江泽青发来的数条语音,江子朔找到了一个不回家的好借口,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江子朔走进病房,拉了一把陪护椅坐在女孩的病床边,帮她掖了掖被子,看向女孩苍白素净的面庞,心想:晚点醒也好。
      凌晨一点,就在江子朔结束一局游戏困顿十分时,袁羽却在此刻醒了。
      她眼神涣散,惘然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动了动手臂,却发现腕上扎着针,喉咙如火烧一般疼痛,嘴唇也干裂缺水。江子朔见她醒来,放下了心,“要喝水吗?”
      袁羽支起瘦削的身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空着的一只手接过杯子,她动了动唇:“谢谢……”
      她却没有喝,只是直直地盯着江子朔,黑沉沉的眼眸似乎透不进任何光亮,仿佛要辨认出他的身份来。江子朔重新坐下来,单手撑着下颚,淡笑道:“我不是坏人,水可以喝,医院的。”
      江子朔的笑容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时撞进她的眼中。他眉眼深邃,笑起来却露出两个清浅的酒窝来,荡漾在唇角。
      袁羽一时看得晃了眼,心加速“咚咚”跳跃。江子朔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便收了笑容,认真道:“我真的不是坏人。”
      袁羽摇头,声音碾过颗粒般沙哑:“没有,我没有觉得你是坏人……谢谢你。”
      她喝酒没有断片,晕倒之前的事情反而记得一清二楚,是眼前这个男生救下了她,还送她来了医院。
      江子朔了然,说了句“没关系”,袁羽不知道该接下去什么话,又没力气说话,便噤了声。江子朔想起来要叫护士,便借着由头走出病房。
      目送着护士进入病房后,江子朔驻足在走廊尽头,打开几十条消息的手机,给姑姑打了一个电话。
      一拨通电话,就听见江泽青阴阳怪气的声音:“江大少爷一回国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是贵人多忘事吗?”
      江子朔默了片刻,斟酌着道:“您还没睡啊,早点休息。”
      江泽青怒道:“我怎么敢休息?又要忙公司的事又要照顾你这个小白眼狼!赶紧回来,别找借口。”
      “我真的在医院。”
      江子朔发了一个定位过去,却并没有说服江泽青,但她也没有再生气下去,柔了声下来:“不管你在哪,下午我要在家里见到你,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可以吧?他们也挺想你的。”
      江子朔沉吟片刻,松了口:“知道了。您早点休息吧。”

      病房里,袁羽正要掀开被子下床的同时,江子朔挂了电话从走廊走进病房。一见到江子朔,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不知所措。
      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江子朔重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暼了一眼床尾的名字,“袁、羽?我叫江子朔。”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念她的名字时,袁羽竟觉得脊背有股麻麻的刺意,她垂下眼,轻声说:“嗯。”
      “你家人或者朋友在这吗?”
      袁羽摇头。
      江子朔又道:“你是大学生吗?我记得夜不归寝好像……”
      提及这个,袁羽才猛然想起来什么,连忙翻出手机,果然辅导员的电话打了好几通过来。她连忙编辑了一段文字私信辅导员,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江子朔说:“谢谢你。”
      江子朔不太懂国内大学的一些规定,只是在别人嘴里听说过,这才顺便提醒了一下袁羽,没想到倒算帮了一个忙。
      江子朔扬起一个笑容:“你的谢谢太多了,再说我就受不起了。”
      袁羽不知为何耳根一热,她移开突然对视的双眼,“我……”
      “什么?”
      “我得走了。”
      江子朔忙按住她:“欸,不行。你还得输液,不能走。而且现在是凌晨,你回学校了也进不了寝室,白天再回去。”
      袁羽不擅长麻烦别人,“那…你回家吧,我……”
      江子朔不清楚她在坚持什么,想了想,说:“我没什么事,可以陪你到出院。不过……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最后一句话是带着玩笑的语气说的,但袁羽心中却更过意不去了。只是,她没有坚持要出院,只是让江子朔去睡觉,自己会注意照顾自己的。
      江子朔自然是不相信一个营养不良严重低血糖还醉酒差点要糊涂跳河的女孩真的能照顾好自己,他嘴上说着“好”,还是没真的合眼,但袁羽累极困极,很快便入睡了。
      江子朔睡不下,百无聊赖,不知道为什么,注意力又被袁羽的脸吸引。
      想到刚才袁羽和她对话的场景,他对袁羽有了初步的认识。
      她的话不多,又拘谨,面对生人,看不出什么性格。外貌不必多说什么。但她的眼神过于空洞无物,如果她不明说,江子朔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这一觉袁羽睡得十分安稳无梦,再次醒来时,江子朔依然还在,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存在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竟然可以一觉睡到下午。
      江子朔时差没倒过来,此时有些困倦,但见袁羽醒来,他揉了揉眼,直起身道:“睡得好吗?”
      袁羽点头,发觉手上的针已经被拔了下来。这时,江子朔递来一袋东西,道:“先吃饭,吃了再走。”
      不知为何,袁羽听出了江子朔不容置喙的语气,她本想推辞,话临到嘴边又改了口,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暖意,“嗯,好。”
      江子朔本已做好袁羽不配合的准备,但见她小口小口地吃下饭,松了一口气。只是袁羽只吃了小半碗就推说吃不下了。江子朔只当她胃口小,收了碗筷。
      “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吃饭。少喝……不,别喝酒,下次我可不一定会及时出现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袁羽说“要好好吃饭”,袁羽心头一震,没答话。江子朔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显得多管闲事了,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江子朔便听到袁羽小声道:“好,我会的。”

      无论是办出院手续,还是送袁羽回学校,都是江子朔一手承下的。袁羽心中有无数个“谢谢”要说,但也记得那一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话。
      “你是燕大的学生啊。”江子朔随口提了一句。
      他外表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又会自己开车,袁羽猜测他已经工作了,但不好问他在哪工作。于是,袁羽只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接话。
      但江子朔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或许是觉得路上有些无聊,便自顾自地说话,并没有期待她的回应,“说来我一个朋友就是燕大的,说不定你还听过他的名字。”
      袁羽确实没有回话,代替地,她在透过后视镜看江子朔的脸。江子朔似乎也透过后视镜在看她,袁羽又一次移开视线,半晌开口道:“……你呢?”
      “……什么?”
      “没什么。”袁羽还是怯懦于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
      她沉默地望向窗外快速后退的景物。天很晴,阳光更为明媚,她却讨厌这种天气,胸口有些闷,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冲出来。

      燕大很快就到,袁羽不常坐车,只觉得头昏脑胀。
      她找不到下车的地方,好在江子朔主动下车帮她拉开车门,袁羽才得以不动声色地掩盖这份显而易见的无知。
      江子朔关上车门,单手插兜,透过降下玻璃的车窗说道:“记住你的承诺,我走了。”
      有些告别的话堵在喉间依然没冲出口,袁羽深深地看着江子朔的脸,深知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与他见面了,想在记忆最清晰时在脑海中镌刻他的模样。
      袁羽鼻头一酸,垂眼转身,每一步都迈得沉重十分,听到身后车门合上声和车驶声,那一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推开大门的同时,江子朔已然做好被江泽青一通责问的声音。但他并未预料到,迎接他的是顾昭瑜热烈且深情的怀抱,以及她激动的喊声:“子朔哥!好久不见!”
      江子朔蒙头便迎来一个拥抱,稍微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女孩是顾昭瑜。并不是他和顾昭瑜不熟悉,只是江子朔在国外数年没回国,他出国那年顾昭瑜还是个读小学的小女孩,虽然有联系,但俩人并未有过视频通话,江子朔一时没认出来。
      顾昭瑜是个被顾家人宠爱的小公主,但江子朔对这个发小的妹妹并没有什么宠让之心,只觉得她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叫着“哥哥”“哥哥”很烦人,但碍于人情,并没有什么表示。
      江子朔不动声色地推开她,露出一个交际标的准微笑,“嗯,好久不见,昭瑜。”
      江泽青与顾夫人就在他们身后,见如此温情的一幕,两人对视,莞尔一笑。顾夫人宠溺地对着顾昭瑜说:“昭昭,你先让子朔进屋来,有什么话你之后慢慢说。”
      江泽青给江子朔飞了一个眼神,江子朔明白她余怒未消,便不准备一开口就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难得规矩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江泽青吩咐两个佣人去他的车里搬送他的行李上楼。
      江子朔知道江泽青这是扣住他的行李,也就是扣住他人的意思。他心中冷笑一声,却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用。
      江泽青拉着顾昭瑜的手,对着江子朔说:“你好久不回国,昭昭挺想你的,等下你们多说说话吧。”
      江子朔意兴阑珊,“我想休息。”
      陈芊笑道:“子朔刚回国,多休息会儿是对的,以后有很多说话的时候。”
      顾昭瑜满脸飞红,江子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淡淡蹙眉,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江泽青道:“先吃饭吧。”
      佣人摆上饭菜,斟满酒杯。顾昭瑜成年没多久,喝不惯酒,倒的是葡萄汁。她端起杯子,对着江子朔说:“子朔哥,欢迎你回国,我…我和我哥都很想你,希望你能赶紧回国。”
      江子朔不语,淡淡一笑回敬她喝下酒。顾昭瑜表现的很高兴,陈芊见女儿开心,自己心里也高兴,“时琛加班没办法第一时间迎接你,子朔,你回国了,你们俩在工作上也多了照应,挺好的。”
      “多谢阿姨,不过我在工作上和时琛的交流应该不会很多,我不太想进公司。”江子朔道。
      他不用看,也知道江泽青脸色一定不会很好,他接着说,还是让江泽青心里痛快了一些:“但有空我一定去找时琛。”
      一顿饭吃过,顾昭瑜要和江子朔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上,江泽青端不住脸色,送走顾家人马上拉下脸:“江子朔,在国外这几年你确实是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江子朔不咸不淡的语气回话道:“不遵循您规划好的未来去青岩高层工作,还是不按照您和顾阿姨的意愿和顾昭瑜联姻叫作‘翅膀硬了’?”
      “让你去青岩工作委屈你了吗?”江泽青愠怒道,“昭瑜那么喜欢你,你和时琛关系也好,联姻有什么不好?青岩和gooshine加强合作关系百利而无一害,你是我的孩子,为集团着想很委屈你吗?”
      “我是您的孩子,所以我连工作和婚姻自由都不可以。”江子朔冷笑一声,“您这是在卖儿子。”
      江泽青此时却异常冷静,一贯的利落作风让她稳住了情绪,她权当做是江子朔年纪尚小不懂人情世故,“我同意让你去燕大,但你做实习生也必须在青岩总部做,其他的先不说。”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江子朔并没有被唬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江泽青望着他那张与他亲生母亲极像的脸庞,脸色不由得柔和下来,深深吐息道:“青岩也是你父母的事业。”
      “这不是牺牲我的自由的理由。”江子朔冷漠地转身,抬步上楼。江泽青抬头看他决绝的背影,眼中尽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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