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传》苏向盈

4、第 4 章

　　我一开始以为战乱时候，伪装成前线士兵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很快我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南夏派出的军队都是训练有素，甚至还有编号和名册。在两国军队停战期间，南夏的每组小队都会进行清点，确定伤亡人数。条件允许的话，专门的清理组会对战场进行清理和收敛。这样也就决定了，我必须清楚每队缺少的人的编号和姓名，而且万一队里大家都互相认识，那更加大了暴露的风险。幸好我随机应变装作是流民，没有贸然伪装士兵。
　　战争年代，确实有不少流民，有些百姓其实并无国家的概念，亲人离世，他们也便在这世上成了浮萍，浮萍无根，四处漂泊。但这也有个风险，如果南夏不接受流民，那么我将无法进入南夏疆域。那样的话我就只能调查他们的编号名册了。
　　有两个南夏士兵很热心的给我指了去金源城的路：这两个人看上去也很年轻，像是和王琰差不多大的样子，说起南夏非常自豪，给我介绍他们的国家，并且邀请我去南夏金源城避难。问清方向之后我就踏上了前往金源城的路，有一段距离，但也算不上特别远。路上，我还遇到了两个流民，一大一小，看上去也像是要去金源城，我觉得我伪装的风险大大降低了。
　　“小兄弟，你这一路挺不容易的吧”，其中一个人很自然的和我搭话，他满脸风霜的痕迹，两鬓生了些许白发。我其实不会易容的术法，为了伪装，我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然后戴上帽兜，还用布遮了下半张脸。我不知道他这话只是单纯的在寒暄，还是别有所指，因为在我看来，他满脸风霜看上去已经不惑之年，还带着一个幼童，怎么看都是他更不容易一些。
　　“你们也要去金源城吗，不如同行”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是的，大哥哥”那个小孩开口道“你没有可去的地方吗，我爹爹可厉害了可以保护你”
　　我怔了一下，我看起来难道像需要保护的样子吗，这孩子的父亲怎么教育的，在这种南北战争地带做英雄，但却没有英雄的实力，是很危险的。“这话尽量以后不要轻易说了”我跟小孩对视了一下，“很危险的”。我是真的在认真的建议，没想到小孩对我说：“大哥哥，我知道的。大哥哥长得很好看。”我觉得我真的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我从来没注意过我的长相，这种灰头土脸加上遮挡还能看出来什么呢。
　　接下来我了解到他们本住在南夏云秀城，但因如今云秀城刚已被攻破，无家可归，便成了流民。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他们决定选择最近的金源城。
　　一路上他们说了很多，关于战争关于对新生活的安排，我只做些简单的回应，谈及自己也含糊的说是四处奔波讨生活罢了，小孩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经常拉着我的衣角。抵达金源城之后，守城的士兵在得知我们是流民之后，倒是很容易的就把我们放进去了。这是战场大后方，离战场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到还没被战火波及，但可能因为那位大将军李清坐镇的缘故，这座城只不过多了些军队驻扎防守罢了，里面百姓的生活倒是未受影响。
　　到达城内，我便和他们父子二人告别，“小兄弟，如果要是找不到活计，可以来找我们二人，我有点手艺，能做点木工打铁之类的，应该能在金源城维持生活。”我点了点头，希望他们能顺利开启新生活。
　　街上有些摊贩在售卖食材百货，再往前是个酒楼，零零星星有几个人在喝酒吃饭，穿过坊市，接下来便是居住区域。在街上晃了一圈之后，我大概知道了这座城的布局以及军营的位置，但接下来的问题，便是我没办法混进军营。我之前执行任务，因为都是战争前线，军队驻扎一般靠以木头搭建的简易帐篷，探查消息非常方便，进退也很便捷。但如今，这是个大后方，加上完善的坊市建设和周围的城墙，我很难打听到军营的消息，我甚至不知道那位大将军究竟住在军营还是有自己的府邸。这座城的情报我一无所知。
　　我决定还是趁夜黑风高，用人形探查消息，本体刀则放在安全的地方，这样来有个好处，只要安置好本体，我遇事不好可以瞬移。接下来，我随便找了个看上去已经无人居住许久的茅草屋，决定这就是我未来的住处，这应当是个长久战。
　　酒楼应当也是个探查消息的好去处，我稍微拾掇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些，不那么灰头土脸，然后便前往酒楼大堂的角落，随便点了几个菜。我当然是有钱的，临行前我带了些银两和衣物，王琰还给我塞了些绷带，虽然我不需要，但当时他非常认真的叮嘱我：“保重，逍遥君”，我当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可能是他们说的感动或者是安心？也可能是欣慰？我不是很懂。
　　现在正是饭点，酒楼比刚才我看到的时候稍微热闹些，大堂有些人在讨论行情，布的价格或是粮食的价格，约是商人在交换经验所得，也有些读书人在讨论诗词歌赋。“李将军”，店小二招呼着，我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门口正走进来一位身材健壮的青年，穿着一身骑射简装，英姿飒爽，一身战场才有的杀气被他很好的收敛在内，并不外现，他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将军，没有穿着软甲，虽是青年，但脸上并没有时刻都透着冰冷和严肃，反倒是温和的沉着的。他很敏锐的分辨出看向他的目光，抬眼一一回望过去，看到我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便收回目光，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包间。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仍愣在原地，有点失态了，因为这位李将军，和我记忆中的那道身影，气质上非常相似。一般饱经战场的人多少举手投足间会有杀气，但很少有人能做到将其收敛在内，这大概需要很多沉淀和释怀。不沉溺于战场，清楚的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才能在残酷的战场保持住本心。我没预料到在这里能看到这位李将军，但看到了他本人之后，我觉得我应该下不了手了。
　　我不知道刚才那一瞬我有多么失态，大抵是异国他乡我却在此人身上窥得几分故人的风采，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在那对视的一瞬暴露些什么。
　　大堂里刚刚在讨论诗词歌赋的读书人此刻已经换了话题，开始小声交谈起李清将军来，说道兴处还带了一些愤愤不平的感慨。我听了一会，大抵是说李将军本应升官并拥有自己的亲卫军，不应来此边疆亲自参加前线战役，奈何和丞相郭守言有几分纠葛，两人御前大吵了一架，于是郭丞相派李将军来前线驻守。又感慨道伯乐不常有，郭丞相虽明察秋毫，但难免会带些主观色彩。
　　放弃跟踪李将军的准备，我觉得此时绝不是个好时机，容易打草惊蛇，无论我是否准备下手，首先需要降低存在感。于是我又听了一会大堂内的信息，吃完便结账走人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常常来这个酒楼，因为我觉得酒楼非常方便打探消息，我时常也会见到李将军，看上去他比较喜欢来此处吃饭。我等了几天后，终于决定跟踪他，我装成闲庭散步的样子，远远地跟着他穿梭在坊市之间，等他进入了一处寻常府邸。我觉得此行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以为此行多半目的地是军营，没抱着府邸的希望，但是结果确是一处府邸，这处府邸并未挂名，装潢也和四周的府邸差不多。
　　是夜，我翻入了这座府邸，顺利的摸到了窗纸朦胧透着烛光的主建筑处，巧合的是，门并没有关严。今天的太多巧合足以让我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不对，但我已经摸清这个府邸的布局，遇事不好足够我瞬移逃出，于是我轻轻的推了一下门，并未发出声响，但一杆红缨枪已经直冲我而来。我反射性的提刀去挡，然后后退几步到了庭院内，那位大将军推门走出来，此时拿这红缨枪的他不再是白日我见到的温和沉着的青年，一招一式间行云流水，凌厉和果断，杀气终于释放出来，此时的他，便是战场上战无不胜一枪破云的锋芒感。我和他过了几招，有来有回，一时间倒是谁也没有占上风。我有心速战速决，接下来便没有躲他的枪，我甩出刀，拼着那杆红缨□□入我的肩颈使得枪暂滞停的时间，我的刀回旋着刺入了他的心脏附近。我其实有控制距离，这伤如果营救得当，是能性命无虞的。我拔下伤口的枪，快速照着原路离开，我其实有注意没在他面前瞬移，因为这样我会在敌人面前暴露我的底牌。翻出了府邸，果然外面已经围上来一些士兵，他们看见我便举箭射来，我用刀快速的躲避了几下，逃进了漆黑的小巷，瞬移回到在茅草屋的本体刀内开始休眠。
　　接下来是几天的戒严和通缉，但是他们估计是徒劳了，我现在是一把刀，物理意义上的一把刀。等风波平息，他们认为我已经逃出城了之后，我现身了一小会，将本体刀放到出城采买的车上，然后回到刀内，成功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