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临沂瑶

5、赠礼

　　自浴佛节两人相见之后，天气渐热，夜里有时听得蝉鸣，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也发生了，闹得最狠的便是豫郡王妃府上的世子与淮南王府上的郡主退婚。
　　沐云英身穿一袭红衣，英姿飒爽，虽身女子却不少男子风范。
　　她与王爷、王妃二人在厅堂议退亲之事，“母妃，女儿实在不想与潭世子成亲，如今大姐阿莹在宫中做了妃子，时得圣上恩宠，二姐阿葸与户部章大人成亲半载，府中女眷何须再嫁高门？”
　　“前些日子是豫郡王妃的意思，母妃实在不好拒绝，阿英此言有理，你如此想法，母妃择日另想办法说服她。”
　　“沐云英，你如此不想嫁，你想作甚？”淮南王双目蒙上的一层冷意，心中不满，处理这些事情让他心中更烦。
　　“回父王，我想入江湖，行侠仗义！”她此番笑盈盈回答，淮南王气的心口疼，拿起桌上的瓷杯向地上砸去。
　　“孽障！你整日不向你两位姐姐学习书画、女红，日日练那长缨，今日还口出狂言！”
　　淮南王妃心慌，赶忙让下人带沐云英退下，她心中再有不爽，也只好回自己院子哭泣。
　　夜里一轮明月挂上柳梢，两行眼泪只挂嘴角。

　　翌日，便听见豫郡王府响声稍大，也是提退亲之事。
　　“母妃，你别再去淮南王府上求亲了，儿臣当真与她不相识。”
　　“再见几次，不就相识了？”豫郡王妃嗔他一眼。
　　“此话不可这般说，那春阳郡主一番抱负，儿臣当真娶不起，为何当初不去淮北王府上求奉春郡主的亲？”潭清同无奈回答。
　　“你整日贪玩好乐，我只瞧阿瑶这姑娘管不上你，不过你不愿去，我寻他日去他府上道个歉意。”
　　哪里他不愿，不过是秦珩言，还娶不起。
　　他潭清同长相再如何俊朗，幸子在如何儒雅，空有一副皮囊，毫无志向，毫无抱负，如何与沐云英相配？
　　两人退亲之事闹得满城风雨，退亲退的再如何好听，女方也难免他人的口舌。

　　就这样过了几日，晴空万里，浮云数朵，庭院里的梨树灿然开花，暮春之际，近日就要燥热起来了。
　　周漾派阿七将吴桐丝制箜篌送入苏府，为首指挥的阿七还喜气洋洋，面带微笑对苏纭说：“苏小姐，主上说小姐好似很喜欢这把箜篌，今日特派我将此物送来。”
　　苏纭身袭梨杏色绉裙，料子是稍薄，从众女婢中走出，见此箜篌，很是欣喜，苏永与李氏也出门察看。
　　“这箜篌是圣上御赐之物，殿下赠我不会太过分了吧？”苏云虽这般说，视线却是没离开过箜篌的。
　　“苏小姐无需挂心，主上自有定夺。”阿七说完，苏纭又说了一些麻烦他的话，托白芷给了他一些银子，说是请他吃只烤鸡。
　　阿七走后，苏永也觉得震惊，御赐之物如此珍贵，安王殿下竟随意赠人。
　　“阿纭，你还愣着作甚，将箜篌收好，速去王府道谢。”苏永脸上带笑，语气温和，苏纭停手叫下人将此物收好，“不过阿父，让女儿去王府会不会有些不妥，哪有女子整人跑去公子府中？”
　　“阿纭，此性质可就不同了，殿下送如此厚礼，派个婢子前去，未免不够诚意，且此物殿下赠予你，让为父前去为父也不好如何道谢，收人之物，道人之谢，你去走一遭吧。”苏永这番话颇有道理，让白芷、秋华二人重新梳整一番，才同乘马车去了安王府。

　　安王府门前，苏纭向门口侍卫禀了来意，才将人放进，由府上的管家带到府中正厅，只见周漾坐在书案前厅内点了香，却不知是何香。
　　“见过殿下。”苏纭福礼，两人算上些时日未见过了，周漾点头放下手中的竹简。
　　“苏小姐来此，可是有何事？”他站起身，沉静说话，与苏纭站的有些距离。
　　“今日一早殿下派人将那箜篌送来，如此厚礼，臣女平生头一次收到，只是来府上道谢。”苏纭又是笑着看他，只他觉得，春风拂来，宛如春花明媚。
　　“不必言谢，本王本就不需此物，搁置在府中浪费了地方。”周漾语气平淡，有些低沉，王府这么大，怎么放不下一个小小的箜篌，不过苏纭并未想这么多，温声细语道：“上次在国名寺听江宁说殿下喜欢甜糕，正好臣女好这口，常见府中嬷嬷在厨房做了几次，臣女也学了一番手艺，今日便做给殿下尝尝。”
　　周漾并未表意，苏纭认为他同意，让阿七领路去了厨房，王府还真不小，绕了一番才走到。若要说这个偌大的王府了，这厨房都与其他人府上的不一样。苏纭在厨房里做着，周漾在主厅里等候，她学着着自己府上的嬷嬷和面、印花，最后再将其放入蒸笼，蒸了半个时辰左右，眼见着浓浓香气冒起，让阿七将糕点盛出，拍拍手上的面粉，小声嘀咕：大功告成。带着一叠相貌好看的甜糕出了厨房，端上厅中的书案上等周漾品尝。
　　苏纭两手撑着脸，看一旁的周漾拿几个糕点送入口中一块便被他咬了一半，最后评道：“苏小姐的手艺极好。”苏纭心中雀跃，觉得自己不仅貌美，做的糕点也好吃。
　　周漾又咬了一口便问：“苏小姐可知本王姓甚名谁？”
　　“当然知道，殿下姓周，单字一漾。”
　　他“嗯”了一声，又开口：“若日后只有你我二人，便唤本王小字。”
　　苏纭震惊，撑脸的手放下，摇头拒绝：“不可不可，这可是以下犯上，目中无尊，若他人知道一定要议论了。”
　　“有何不可，你不必拘谨，本王只是觉得你我相识已久，换个合适称呼才不觉生疏。”
　　苏纭心里想，好像的确是这样，既然殿下都说不会怎么样，那就不会怎么样。
　　“阿…漾？”她迟疑出声，只听旁人答应。
　　“阿漾。”
　　周漾低声“嗯”了一句，“苏小姐可知潭清童同与沐云英退亲之事？”
　　苏纭撑脸回答：“当然知晓，潭世子与春阳郡主退亲之事，前些日子里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大抵是人尽皆知，好些个小姐坐等看她笑话。”
　　“过几日便会销声匿迹了。”他淡定出声，眉眼却不似开始那番冷淡了，但温和了不少。“也是，京城里口舌也不会嚼得如此厉害。”苏纭接话。
　　周漾摇头，“ 唐璃去宋国公府上提亲了。”苏纭震惊，眼神里闪过不可思议，疑惑出声：“音音，可是有位小竹马唐璃到底还是唐突了。”
　　“宋音音的竹马就是他。”周漾说完，苏纭一副震惊脸色依旧不缓，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这两人究竟是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继续补充：“唐璃的母亲在世时，与宋国公夫人是深交挚友，两人定了娃娃亲，虽然他母亲去世了，可婚约即在，且两人有情又有义，还是需履行。”
　　苏纭不开口，现在只想提刀去宋府。
　　“怎无人去苏府提亲？”
　　“有是有，吏部侍郎的刘大人，还有几位我实在记不清，但家母说如今时候过早，无须议此事。”苏纭解释，她也觉时候过早，大好年华，才不想为他人娇妻。
　　周漾不言，好似若有所思，苏纭觉得无事便辞去了王府，他并没有挽留，只一人送她到府门口。阿七见周漾已走，拿起桌上他夸好吃的糕点吃了起来，一口塞一个，待他尝到味后，将口中的东西全部吐在地上。他就从未尝过如此齁甜的糕点，只叫他感叹：主上何时爱吃甜了，他分明最厌甜物，今日莫不是味蕾坏了？

　　当日苏云回府听闻烟柳巷的夜市最是热闹，离府上好像也不远，趁李氏、苏永二人心情上佳，便开口提的要求。李氏并不反对，让他带上苏毅一同出府玩耍，只要二人同意，苏纭何事做不得，立刻点头领苏毅出府。
　　“阿姐，多听你与音音阿姐提到烟柳巷，当真如此热闹？”苏纭牵着苏毅的小手，听他开口问了，苏纭认真回答：“当真，哪能骗你？”
　　烟柳向里车水马龙，湖面倒映着对岸斑斓的风灯，清风拂动。泛起鳞片般的涟漪，烟柳巷人群熙攘，店肆林立。
　　怡红阁楼上的窗子被打开，里面的媚味传出，怡红阁是京城盛名的春楼，里边的妓子甚至不比官家小姐差，许在某些地方比她们更强。
　　潭清同怀中抱有两位姿色上佳、身姿优美的女子，纤纤玉手捏着酒杯给他喂酒，他听他笑的爽朗，直觉舒爽。秦珩与他对立而作，虽有女妓近身，却尽数被他驱赶，他不满开口：“就你爱这些个烟雾缭绕的地方。”
　　他低眸从厢房下望去，对面的人但笑不语，一脸享受，秦珩抿酒，可惜声传来：“可惜，阿漾今日未来。”看着手势不前，一袭梨杏色的身影，很想再找出一抹淡青色。
　　“安王殿下整日繁忙，怎么会来这种天堂？”潭清同摸上一只白里透红的小脸，是个漂亮的美妓。“苏小姐在此，他若来又能打个照面。”他依旧望去，形形色色的人来往，却不见那文绉绉的顾某人。
　　“你到留意起苏纭，你若心悦，怎还顾忌阿漾。”潭清同调侃，秦珩白眼翻去，眉头一皱：“怪不得说你娶不起春阳郡主，你还不明白了。”旁边不知名的女妓开口：“奴家觉得春阳郡主身为小姐整日提打打杀杀，世子大人才不兴娶呢！”
　　闻此言，潭清同紧皱眉头，厌恶的将身边的美人推开，站起身拍拍衣裳：“春阳郡主的称号是陛下亲封，你不怕掉脑袋？”挥臂就离开了这花天酒地。秦珩饶有兴趣轻笑一声，跟在他后头，一同出了门。
　　夜里万籁俱寂，稍带凉快的春风，吹着檐角的灯笼打着旋儿，秋华将一只精致玉瓷罐里的玉颜霜轻轻抹在苏纭脸上，她百无聊赖的用手指轻卷自己的长发，随口问了句：“秋华，上次厨房里的嬷嬷怎样做的甜糕？”
　　秋华将步骤一一说与她听，直到听到了“少量糖”，苏纭开口问：“少量糖是多少？”
　　“半勺足矣。”
　　苏纭手上动作一顿，今日给周漾做甜糕，好像糖放多了，她悬着心问：“若是糖放多了会怎样？”
　　“口感过于甜腻，难吃。”秋华说完，好了，现在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但周漾好像并未说难吃，那就不会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