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见月》柒拾以玖

3、我陪着你

　　明月扶着受伤的小草回到小木屋。

　　“你受了伤，还好吗。”明月问道。

　　“没什么事。”小草笑道：“比试而已，不严重。方才那人名叫谢宁泽，是一只白鹤妖，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死在了魔族手中，后来他被仙君救到这里，见我也是魔族，便一直视我为敌。即便如此，他方才其实并未下手杀我。”小草说着，迟疑了一瞬小心的问道：“我也是魔，明月，你会不会像方才那个人一样讨厌我…”

　　明月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讨厌你。”她不禁想起了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突然问：“修炼会很难吗。”

　　“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小草叹了口气：“资质天赋上乘，勤加修炼，便可很快突破，提升境界，而资质差的人，即便是数年累月，也不见得能增强多少修为。”

　　“那你看我的资质，能修炼吗…”

　　“这个。”小草笑道：“只有修为很高的人才看得出来。”

　　“…那好吧。”明月最终请求他：“小草，你能教我修炼吗？”

　　“啊？这…”小草解释道：“我自己修为很弱，没有办法教你让你变厉害。”

　　“没关系，你教我，我想先试试。”

　　明月很想出去，她想回家，也想报仇，所以她一定要修炼。

　　小草见她心切，便答应了下来。

　　——

　　屋子里灯光幽暗，明月蜷缩在榻上的草堆里。更主要的是，她有些头晕，身体虽然发冷，却浑身滚烫。似乎是生病了。

　　以前生病的时候，母亲总是陪在身边，可惜现在…，她忍不住又小声哭起来，又难受又委屈。

　　“明月。”

　　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温柔而诱惑，似是刻意放缓，隐去了冷意。

　　是谁在叫她，这个声音…，明月猛的抬起头看向周围。

　　“不用找，我就在你身边。”那个声音继续道。

　　“你是，那个救我的人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你。”如同捕捉到一丝希望，她静若止水的眼眸划出一道流波，像是冰潭中融化下一滴清水，生动起来。

　　“我在。”充满霸道又温柔的声音，像哄小孩一样：“现在听我的。”

　　明月仔细的听着这个声音。

　　只听他继续道：“闭上眼睛，躺下来。我陪着你。”

　　“可是。”明月重新看去四周，失落：“我看不见你。”

　　那声音静默了片刻，道：“看不见也没关系，你生病了，需要休息。”

　　那语气带着安抚，明月听来觉得安心了些，乖乖躺了下来。

　　“闭上眼睛，好好感受。”

　　明月闻声照做，随即，一道清晰柔和之感自胸口化开，穿透了全身血液一般，柔软又轻盈，在自己的身体内流转。

　　许久，她便觉得似乎没有那么累了，身体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如同躺在云朵里。这种感觉让她不禁微微弯起了嘴角。

　　“还冷吗。”那个声音问。

　　“不冷了。”

　　“不要睁眼。”

　　明月刚想睁开眼睛，却听见他说不能睁眼，便乖乖的闭着眼。

　　“好好睡一觉。”

　　听罢，明月便感觉到一阵困意袭来，刚想要出声回答，却已然睡了过去。

　　小屋内，一道修祈的黑色影子独立在木榻边，从容而寂静，半刻，消散不见踪迹。

　　这似乎是明月睡的最好的一次，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脱胎换骨一般，她忙起身看向四周，试探：“你在吗！”

　　“你走了吗？”

　　本想着要问问他叫什么名字的，然而她等了片刻却没有回应，明月便走出了小屋。

　　等下次见了再问他吧。

　　明月刚走出门，便见小草远远的过来找她，拉着她就往不远处的院子里跑：“快跟我走，明月，那边仙君他们从外面带了好多吃的来给我们。”

　　吃的？这几日以来，一直都是小草把馒头分给她吃。

　　小院里，大家排着长长的队，罪己仙君一身白袍，外披着一件白色斗篷，身形略削瘦，几分张扬的轮廓却因那温润的眼神变得分外柔和。他带着几个弟子给大家分发着馒头和糕点。

　　明月和小草站在了最后面。

　　大家分到了吃的，都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屋里，这边轮到明月和小草，小草领到了几个馒头，和三个雪花酥。到明月跟前，罪己仙君拿出了最后的两个馒头递给了她。

　　明月伸手去接，却见那仙君看自己的神色有些奇怪，明月一时不解，疑道：“仙君？”

　　罪己仙君似乎是没听见，依旧看着明月。

　　“仙君！”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罪己仙君终于回过神来，稍作掩饰，笑道：“无事，你是刚来的那个姑娘吧，有些记不清了。”说着把馒头放在了明月的掌心

　　“谢谢仙君。”明月点点头，接过了馒头。

　　待要离去，罪己仙君忽然叫住了她。

　　明月疑惑回过身：“怎么了，仙君。”

　　仙君走到明月面前，关切道：“那天带你来时，你身体虚弱，现下如何了。”

　　“已经好多了。谢谢仙君关心，小草给了我吃的。”明月乖巧答道。

　　“没事了就好。你待在这里，很安全。”

　　明月却摇摇头，睁大的眼中满是坚定：“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要修炼，成为您的弟子，能够离开这里，为我父母报仇！”

　　罪己仙君闻言，愣了片刻，随即一笑：“好啊，只要你好好修炼，就能出去了。”

　　“我会的！”明月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好好修炼，一定要出去！

　　再听仙君嘱咐了几句，明月便同小草回了小屋。

　　仙君看着明月离去的背影，最终慢慢收回了笑意，神色复杂。——一个普通的凡人，方才似乎在她身上感受到异样的力量…

　　这边小草两人回到小屋，明月感觉自己还不饿，便将一个馒头分给了小草。

　　小草自然不肯收，反要将自己的馒头和糕点分给明月。明月推拒，但小草执意让她收下，她便只拿了半个雪花酥。

　　“那剩下的这些我替你留着，你饿了再吃，我怎么说还有点灵力，总比你好一点。”见明月怎么也不肯收，小草说着，便把剩下吃的都收了起来。

　　“谢谢你，小草。”明月看着手里那一半雪花酥，雪白酥软的外皮隐隐散发着甜腻的香味。以前在宫里，母后每次出去，回来的时候都会给自己带宫外的雪花酥。

　　只是，她永远失去母亲了，明月眼眶一红，她眨了眨眼没让自己流泪。

　　“不用这么客气。在这里，也只有你愿意跟我说说话了，我是魔族，其他人不是恨我，就是怕我，都离我远远的，你却不会这样。”小草看向她，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柔和与珍视，是少年最懵懂真挚的情意。

　　“我们是好朋友，小草。”明月道：“你不坏，不要管别人说什么。”

　　他不坏…，这似乎是小草第一次听人说他不坏吧，闻言不禁愣了片刻。

　　原来，还是有人愿意相信，他不坏。

　　“小草，你教我修炼吧。”明月忽然开口。

　　“好！”小草闻言收回了思绪应下，便带着明月出门找了片空地。

　　安静的地方对修炼会更有益处。

　　明月刚盘腿坐下来，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两人一惊，明月起身，打算和小草去看看。

　　两人提着破灯笼一路走去，只见一女子昏倒在地上。

　　“这是…”小草将灯笼照过去，幽暗的灯光映出女子惨白的脸，口鼻的鲜血都还未干，小草大惊：“是雪亭！”

　　雪亭？是那个比试中被一招打下台的女子，明月见她惨状，惊道：“她怎么了！”

　　小草伸手搭上雪亭颈间，神色一震：“不好，她偷偷吸纳灵气修炼，被反噬了！快！快去找仙君！”

　　待明月请罪己仙君赶到时，雪亭早已没了生气。

　　经脉尽断，灵气直接反噬五脏六腑，身体难以承受，七窍流血气绝身亡。她眼睛瞪的很大，面色扭曲，死前必定是经历了极其痛苦的挣扎。

　　罪己仙君握着雪亭的手腕，低垂的眼眸淹没在阴影里，那静默的背影却透出一丝冷意。其余人听闻消息，也都纷纷赶来。

　　“雪亭她居然，纳气修炼…”

　　“何必呢，唉…”

　　“也是可怜。”

　　众人言语间满是叹息。

　　“别说了。”罪己仙君制止众人议论，抬手覆上雪亭的双眼，将她的眼睛缓缓阖上。

　　“从今以后，我仙门内凡是仙族，皆不可自行偷偷修炼。”罪己仙君起身开口，神色冰冷，一字一句：“看到了吗，这，就是修炼的下场！仙族，万年来是什么处境你们自己不明白吗！”他的语气极度愤怒，众人之中的几个仙族皆低着头，呼吸都凝固了，但他们那眼神中，终究还是露出不甘。

　　“那我们怎么办！”一道悲怒的声音响起，一个仙族愤然开口：“难道就只能世世代代等死吗！”

　　“不然呢。”罪己仙君看向那人，神色有些嘲讽：“你想怎么样。”

　　那人红着眼，憋了半天却说不出反驳的话，随即又低下头去。

　　“都不必再说了，引以为戒，散了吧。”

　　罪己仙君吩咐完，便让几个弟子将雪亭的尸身安葬。

　　众人散去，明月远远的看着雪亭的尸体被拉走，眼中感慨又疑惑。

　　“雪亭她…”为什么修炼，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小草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你年纪还小，可能不知道，仙族自两万多年前因为犯下过错，触怒天地，受到了天地的诅咒。”说到这里小草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从那之后，仙族便再也无法修炼，且寿命不过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