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深爱的海》秋风海色

5、第 5 章

　　蒲斯文拿着检验结果回到海洋馆。
　　他一出现在白鲸馆门口，小江就快速地扑了过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动物管理局的专家。
　　“怎么样？”小江紧紧盯着蒲斯文手里的报告，希望他能带来有用的消息。
　　“没有异常。”
　　蒲斯文把手里的报告展示给他看，又分发了几份给后面的专家，几个人拿到报告凑在一起开始讨论。
　　“怎么这样……”小江眼里的失望很明显。
　　蒲斯文也很遗憾，他看向水池里无助游动，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嚎的可可。
　　他也很希望能够找出原因。

　　“潘老师！冯老师！我们组的帐篷搭好了，你们快来看看呀！”
　　一个小男孩在走廊另一侧蹦跶着举手，着急地想要吸引两位老师的注意。
　　半个小时前，潘乐琪和冯时商量，干脆搞一个搭帐篷比赛，小孩子对这种事情更感兴趣，主动性强，注意力会比较集中，也可以顺便培养他们独立自主的能力。
　　于是教会了小朋友们如何搭建好一个帐篷，她俩就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尝试了，只在小朋友们力气不够，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上前指导帮助。
　　别说，潘老师确实厉害，这个方法颇有成效，才二十来分钟，就有一组小朋友搭好了一顶帐篷，举手示意老师们检查。
　　潘老师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他们搭建的是否牢固安全，又帮着紧了紧绑绳，随后站起来宣布：“非常不错，是最先完成的哦！”
　　小朋友们欢呼起来。
　　潘老师又鼓励其他组：“不是最快的也没有关系，我们还要评选哪一组搭得最好看，哪一组搭得最安全，大家加油！”
　　小朋友们听到还有别的奖可以拿，脸上的气馁一扫而光，反而搭的越发认真投入了。
　　冯时暗地里冲潘乐琪竖大拇指。这一下午和潘老师同行，真是受益匪浅。

　　“老师！第一名有什么奖品啊？”
　　搭帐篷时最先举手的小男孩，此刻正眨巴着晶晶亮的大眼睛看着潘乐琪和冯时。
　　“是最快的，不是第一名。”旁边的小女孩纠正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服气。
　　小男孩并不在意，专心地“讨要”着自己的奖品。
　　其他小朋友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潘乐琪求助地看向冯时，她临时起意没有准备，现在实在拿不出来什么奖品。
　　冯时朝她笑笑，示意她放宽心，转过来对小男孩说：“你们组是最快的吗？那你们站到前面来。”
　　几个小男孩从孩子堆儿里钻出来，在前面面向冯时站成一排。
　　冯时引导着他们看向自己身后。
　　他们露营的地点在东馆的“海底隧道”。
　　这是东西向贯通的一条长长走廊，由一块块有弧度的玻璃围成了半圆形穹顶，再往上是看似无穷尽的蓝色水池，里面徜徉着两万多种鱼类，形色各异，自在遨游，人从下方经过，确实能产生置身海底的感觉。
　　冯时本来背靠着玻璃展罩，此时微微侧身，指着头顶上方的位置。
　　“看到那边那条，背上大大的鱼鳍像面旗子，嘴巴又尖又长像根针的鱼了吗？”
　　孩子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张望寻找，很快便有小孩儿兴奋地跳起来：“看到了！看到了！”
　　接下去，更多的孩子找到了那条鱼，彼此热烈地讨论起来。
　　冯时见大家都找到了，接着往下说：“它的名字，叫做旗鱼。当它在海里游动的时候，它背部的旗子，也就是它的鱼鳍，会折叠起来减少水的阻力……”
　　“老师，什么叫阻力啊？”有小孩插话，打断了冯时的讲述。
　　冯时想起来这些小孩还没学过物理，她重新组织了自己的语言，挑选他们能够听懂的措辞。
　　“你可以想成是水在拽着它不让它往前，但它把鱼鳍折起来，水就没那么容易拽住它了。”
　　孩子们点头。
　　看到大家都基本理解了，冯时继续。
　　“它在海里的速度平均能达到110公里每小时，最快甚至能到190公里，也就说一小时它能跑出去1900万厘米……”
　　孩子们虽然不知道时速是什么概念，但大家都见过直尺，一根直尺的长度才30厘米，1900万，那得多少根直尺啊！
　　“……所以，它是吉尼斯世界纪录里，速度最快的鱼，也就是说，它是世界第一。”
　　最先问话的小男孩随着冯时的讲述，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要触碰到这条世界第一快的鱼。
　　冯时让开位置，拿出自己的手机：“那就请第一组完成搭建的小朋友们过来和它合影吧！”
　　孩子们一下子炸开锅，第一组的小朋友都在往前聚拢等待着“领取”自己的奖品，还有别组获奖的小孩子问“哪条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鱼/最安全的鱼”……，场面好不热闹。
　　潘乐琪见此情景，弯起唇角笑了，也冲冯时竖起一个大拇指。
　　冯时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算作给她的回应。

　　夜深了，小朋友们都已入睡。
　　冯时和潘乐琪挨个帐篷检查了一遍，然后坐在走廊尽头聊天。
　　“你们晚上要不要值夜啊？”冯时的工作安排里没有提到这一部分，她的职责到这里就结束了，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不用。”潘乐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对讲机，举到冯时眼前晃了晃，“这边有摄像头，安保看到有异常就会通知我。”
　　这里是室内，又有人看管巡逻，一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只要防着小孩半夜醒来乱跑就行了。
　　“这一天还真是充实。”冯时伸了个懒腰，忙起来不觉得，现在一静下来，还真是有点累了。
　　“当老师的每一天都是这样。”潘乐琪也打了个哈欠。
　　“你呢？毕业了想做什么？要不要当老师？”
　　“我？”冯时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啊，感觉你讲故事的能力挺不错的。”其实当讲解员也合适，但讲解员的福利待遇都差太多了，潘乐琪自动划掉了这种可能。
　　“不了不了。”冯时猛摇头，偶尔可以，但是天天面对小孩子凌乱无序的生活，没有像潘乐琪这样对职业的热爱，一定会令她难以招架。
　　“可惜了。”潘乐琪还蛮期待的。
　　提到讲故事，冯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没理会未读消息的提示，先调出自己的二维码名片，示意潘乐琪加她好友。
　　“刚才给孩子们拍的照片，我转给你。”
　　潘乐琪扫码，接收。
　　冯时这才回到主界面处理未读消息。忙了一下午没看手机，红点提示都要堆成山了。
　　其中有很多都是学校社团的群消息，跟她没什么太大关系，她看完就删掉了。还有一条是孙逍发的，问她下周还忙不忙，有没有空去看他们打校篮球赛的半决赛。
　　她想了下程蕴下周的安排，貌似没有看篮球赛这一项。不用陪程蕴，她自己更懒得去这样的活动凑热闹，就婉拒了。
　　潘乐琪边打哈欠边翻看冯时发过来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错了。”
　　冯时从手机里抬起头，一时没有跟上她的思路：“什么？”
　　“我说我错了。”潘乐琪正视她，稍显严肃，“你不应该当老师，你应该去当摄影师。”
　　这照片拍得也太好了吧！
　　冯时愣住，琢磨过来之后笑了：“赶紧睡吧你！都困成什么样了。”
　　眼皮子都打架了，确实困得不行了，潘乐琪强撑着朝冯时挥挥手道别，往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冯时往西馆走。
　　海洋馆正常游览时间结束，正门关闭，只留了北厅的一个应急出口供工作人员进出，但她的东西还放在西馆的员工储存柜里，她得回去拿。
　　冯时走得很慢，边走边看。
　　夜晚的海洋馆没有了白天的人声鼎沸，灯光也比白天暗淡柔和，四周安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鱼尾摆动击破水流的声音。
　　水族箱没有了白天的探照灯照射，在展厅环境光的映照下向四周投射出了幽幽的蓝色，甚至连冯时的身上、脸上都有倒映的水波纹在荡漾。
　　她每走到一个缸前，里面的鱼儿就会受惊四散逃开，她站在原地不动，过一会儿它们又自己游回来，继续之前按部就班的生活，等她再动，再逃开。
　　深夜的海洋馆太不一样了，不像海底隧道的旁观，更像是她正漂浮在海洋中，和这些多彩的生物们生活在一起。
　　冯时也不觉得累了，抓住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恨不得把所有馆再走一遍，她怕眼睛不够用、脑子记不住，还拍摄了不少照片和视频。
　　渐渐地，她离北厅越来越近。
　　远处突然隐隐传来一声啸叫，像是小孩子发出的声音。
　　冯时刚开始听不真切，又听到一声才确定真的有小孩子在尖叫，她一惊，下意识觉得是潘乐琪那里出事了，转身就往东馆跑。
　　跑出去两步发现不对，声音明明是从北厅那边传来的，不是孩子们露营的方向。
　　冯时停下，回头。
　　北厅进去就是水母馆。里面充斥着五颜六色的灯光，反而更加昏暗，此刻伴随着不知名的尖利叫声，显得阴森可怖。
　　但冯时并不是个信鬼神的人，她一向胆大，鬼屋密室尚且奈何不了她，更何况她猜测，这应该是某种海洋生物的叫声。
　　她踏入北厅，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进。
　　随着她越深入，这叫声也越发清晰。
　　然而她却犹豫了，现在听清楚了，这声音……似乎饱含着焦虑与不甘，还有些别的什么，她暂时没有分辨出来，但令她感到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往前。
　　“别怕。”
　　突如其来的男声像是平地里的一道惊雷，炸响在她旁边，惊心动魄，反倒吓得她抖了一下。
　　蒲斯文发现自己的安慰起了反作用，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没想吓你。”
　　冯时回神，手捂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安慰性地拍了拍，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我本来不怕的……”
　　“……”蒲斯文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还以为她停在此处是听到了诡异的声音不敢往前走。此刻复盘，也觉得这个乌龙有点过于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