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徐徐恒久长》静听春山色

7、吃子

　　月光透过圆顶玻璃窗倾斜而下，洒在徐枕念和沈知年的身上，像一对玉雕的璧人。
　　纤尘不染的一对人，宛如天上的神明一般无暇，但却企图行苟且之事。

　　她是淡漠惯了的人，很少为具体的某个人费神，腰上传来阵阵燥热，被滚烫的手掌不停地摩挲着。身子是热的，心是凉的。
　　她明确的拒绝，沈知年却有恃无恐，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

　　是个被宠坏的人。
　　徐枕念鸦羽般的长睫下垂，被揉的沁出丝泪。

　　她知道自己不是上位者，如果沈知年态度强硬，她没有拒绝的选项。
　　沈知年能够轻易拿捏她，“聪明”的人应该顺着他，哄着他，软着他，尽力为自己谋取利益。

　　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能活到一百岁已经是长寿，她还能活到两百岁不成？
　　“做你的玩物，等你腻？”她还是说了这句扫兴的话。

　　他的唇从她的脖子上离开，掀眸不解地注视着她，故意压低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不是也想要？女朋友不是更好听？”

　　“沈知年，我说了，我不愿意。”徐枕念推着沈知年的胸膛，身子往后仰，“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女朋友？你明明没打算娶我，只是为了放纵自己，既然是这样，找个自愿的不是两人都开心？”

　　他是不在意惯了的人，压根不信纯粹的爱情，却觉得胸口堵得慌，无意识地箍的她更紧了些，抽出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逼着她与他对视。

　　“时间长短不重要，随着感觉走不好吗？你也说了，找个自愿的。遇到你之前，从来没有能让我愿意的。这不是自愿？”

　　“可是我不...”
　　“不，你也是愿意的。”沈知年堵住她的话，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条链子，“这就是证据。”

　　徐枕念一时语塞，被沈知年钻了空子，燥热的气息侵入她的口腔，她咬紧牙关，锤着推着拧着他的肩膀。他就是欺负她人微言轻，只是个穷学生，不是什么豪门千金，就算风流了，也不会对他的风评有什么影响。换在以前不会，现在社会开放了，就更不会。

　　委屈，屈辱，愤怒交杂，她气的浑身发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从早上开始堆积的不满即刻爆发。

　　“嘶...”鲜血染红他的衣领。
　　沈知年眸中带怒，锐利的凝视徐枕念，她面颊微红，鼻尖染上丝丝红晕，漂亮极了，怒气渐渐散去，垂眸冷冷道：“听话。”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砰的一声炸开，她觉得脑袋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知年俊俏的右脸上有个巴掌印。

　　温度降到冰点，沈知年错愕了一会儿，他这辈子从来没被骂过，更别说被打。

　　他眼皮抬也不抬，缓缓侧头看向徐枕念，眸中泛着幽蓝色的寒光。
　　“你想嫁入豪门，就更应该讨我开心。徐枕念，你没有任何优势，除了我的喜欢。”

　　沈知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这么好的耐性，压抑自己心底的野兽。他其实懒得和她说道理，只想满足自己压抑多年的欲望。

　　这句话像把见血封喉的利刃，扎进徐枕念的心脏，阵阵细密的疼痛向四肢百骸蔓延开。
　　她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早就麻木了，但被这么羞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堪，怒吼道：“不是谁都想做你沈家的媳妇，放开！”

　　不爽到了顶点，他一贯默然的脸微微抽搐，扛起她就往图书馆另一侧走，尽头是条一人宽的卧榻，长方形的软榻，黑色真皮。不管徐枕念怎么挣扎，怎么骂他是个畜生，他都没有丝毫触动，他的想法很简单，他现在就要她。

　　徐枕念有丝绝望，余光瞥到那张软榻的时候更是心头一紧，她原以为他不一样，是个心存善念的人。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么天真，突然被自己蠢哭，肩膀一抖一抖的抽泣。

　　软榻上的女孩死死的攥着拳头，指甲陷入肉里，隐约能看出血色。面上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兔子，不停地掉着小珍珠。

　　很漂亮，很可怜，很无辜...
　　沈知年呆了一会儿，竟有些无措，他不是没有看过女人落泪，但以前只感到厌烦。他讨厌送上门的女人，讨厌她们自以为聪明的勾引，讨厌她们死乞白赖的纠缠，但他不讨厌她。

　　为什么呢？沈知年坐到徐枕念的旁边审视着她，忽的轻叹一口气，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留给他的印象很深刻。
　　“如果我现在就要了你，你会怎么样？念念，你知道的，其实你不亏。”

　　她不亏？真亏的他好意思说出口，要不是对他有点儿滤镜，她真恨不得拿把枪崩了他。
　　徐枕念像只红了眼睛的兔子，往里缩了缩，而后瞪着沈知年道：“杀了你，再自杀。”

　　“...”是了。
　　正常人听了这话都会生气，可他现在却觉得很平和，轻笑摇头，“别逞口舌之快。”

　　“我没有过恋爱生活，也不懂得怎么和女孩子相处，我们慢慢相处好不好？”

　　哈？徐枕念很无语，眼角抽了抽，眼前的人云淡风轻，温和有礼，和刚刚的神经病一点儿也不搭边。他是怎么觉得，发生了刚刚那样的事，他们还有继续发展的可能。

　　就这么翻篇，是个人都会觉得离奇吧。
　　徐枕念微微垂眸，而后上抬，打量了沈知年一会儿，原来这男的吃软，那就暂时顺着他，先过关。

　　她点点头，默了一会儿后道：“我想回去休息了。”
　　却见他摇摇头，指了指挂钟道：“才七点，别糊弄我。”

　　*

　　他说慢慢相处，确实也没再做逾矩的事。当晚揪着徐枕念陪他逛图书馆，抽出几本自己喜欢的书，打算推荐给她。但这些书徐枕念都看过，她摆摆手说不用。沈知年起初将信将疑，觉得她只是懒得看，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惹的他不快。于是他抽出本《道德经》，果然又遭到了拒绝，他便装作随口考她，其实故意。

　　徐枕念当然明白他又不高兴了，但介于半小时前的事，她自己还气着，就不想顺着他，

　　她对答如流，找不出一点儿错。
　　沈知年微挑眉，初高中又不教这些，没想道她还挺爱看书，一时胜负欲起了，一路走一路问。从老子问到墨子，墨子问到孔子，孔子问到鬼谷子。呵，竟然都给她回答了个明白。

　　徐枕念有点儿烦了，拉住沈知年的衣袖带他到二楼，抽出一本《悉达多》递给他，“这本不错，诚挚推荐。”她笃定他没看过，因为这本书几乎全新。

　　沈知年接过，模样看着还挺高兴，他点点头道：“嗯。”随后又问她，“哪些你没看过？”
　　“我几乎都看过。”徐枕念下意识回答。

　　沈知年有丝惊讶，捧着书注视着徐枕念，眼里的雾气散开，带丝童真，问道：“你不是才读大学，怎么阅读量这么大？”

　　徐枕念的心思在书籍上，她想着，既然沈知年也喜欢看书，那或许还有救，他长的很合她的胃口，就是思想太过陈旧，性格有点儿扭曲，占有欲...她的指尖在一本《热风》处停住，轻咳了一声，抽出书塞给他。

　　“说话早，识字快。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别人三岁玩积木，我三岁学拼音和字母。所以我书读的很快，一目十行没有问题。”她这不是夸张，是事实。

　　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杨华江就听各种早教的磁带。她的婴儿房里，放的是普通话特别标准的播音员读的美文。大学之前连手机都不给她买，是她偷偷买的。看电视会被骂，出去玩也会被骂，她的选择很少，只能从乐器、书法、绘画、舞蹈...中挑。唯一不会被骂的消遣，只有读书和画画。

　　她说的云淡风轻，沈知年却听出了丝端倪，还有点儿共情，只是他们情况不同，他被逼着学看人，学管人。渐渐的对人性越来越失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彻底的封闭了自己。不过或许，他本来就是空洞的，他自己也说不准。

　　“你好厉害。这么多年很辛苦吧？”他道。

　　“不辛苦，我还挺喜欢的。大部分的时候，我都挺享受。本来就喜欢独处。而且我妈，没那么厉害，挺好糊弄。”

　　徐枕念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五楼，沈知年手里的书已经有小山那么高了，徐枕念还不打算停止，最后抽出一本《传习录》，递给他，道：“这本也...”噗嗤一笑，抱在自己的手里，“抱歉，拿多了。”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又神圣又柔和，他突然觉得，他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生长在悬崖边坚韧的白花，善良又温暖。

　　徐枕念发觉沈知年站着不动，模样有些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道：“没关系的，你可以慢慢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心底漾开一个笑，他点点头道：“嗯，只要你不嫌我烦。”
　　徐枕念点点头，指了指挂钟，“十点了，没糊弄你吧？”

　　沈知年不语，抱着一堆书点头，才想到她晚饭都没吃，道：“陪我吃夜宵？”
　　“不要。”

　　徐枕念发觉他面色一僵，又补道：“我不吃夜宵，真的，你问我的朋友就知道我没骗你。而且我也不太吃晚饭，不饿就不吃。”

　　他的面色还是不太好看，徐枕念有些无奈，道：“好啦，你想吃什么，我陪你？”转身下楼。

　　她怎么能这么直接的拒绝别人，即使知道对方比她有权势，也丝毫不在乎。沈知年轻笑一下，注视着徐枕念的背影，手指微收，低声道：“念念，对不起。”

　　声音极低，细弱蚊蝇，但寂静的图书馆里能听到细针落地的声音，徐枕念还是听到了，却装作没听到，向后招招手，“走了，不是想吃夜宵？”

　　“没事，不饿了，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