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海林朝》菠萝格苏木

6、第6章 班长

　　青少年交朋友充满了随机性，可能仅仅因为是同桌、揩鼻涕时给了一包纸、偷偷告诉课堂提问的答案、放学了一起冲向食堂、同一时间来了月经，就能义结金兰、此生不换。

　　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吃饭吧唧嘴、在课堂上回答问题出风头、穿了同款鞋子、吃饭没坐在一起，友谊便分崩离析。

　　开学两个半月，班级生态渐渐平稳。班里54个学生，大多是像符海和王子鑫一样，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于章月、刘莎从小就是校园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女生。成绩优异、皮肤白皙、身材匀称、脖颈修长，被同学评选为“真正的校花”。

　　幼儿园时是学校宣传片主演，MV至今在小螺号幼儿园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小学时是校长在百来个候选人中一眼挑中的校园之星，文艺汇演、领导调研的报道里都有她俩的身影。

　　用生物老师陶姐的话来说，就是：“我教书二十来年啦，像章月和莎莎这样出挑的小姑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你们班同学好福气呀，每天上学都有动力啦。”

　　班里最会来事儿的，不是拥有两世记忆的符海，而是家里经商的齐毓豪。

　　颜值高的人是会相互吸引的，于章月、刘莎、齐毓豪从幼儿园就是同班同学，家长间也颇有交情。

　　齐毓豪白白净净，睫毛长而浓密，乖得不行。班里女生对他很是照顾，每天投喂小零食，可谓是掷果盈车。

　　十二三岁的男生，饿鬼投胎一样，自发聚集在齐毓豪身边分吃零食。

　　在周边学生只有诺基亚和步步高的时候，齐毓豪就有2台iphone3GS做生日礼物。

　　清秀白净的长相、吃不完的小零食、最新款的联网智能机，拥有任何一个都能让小朋友在学校里叱咤风云。

　　齐毓豪不仅有颜有钱，还仗义聪明，深受老师、同学喜爱，毫不意外的成为了众星捧月里的“月”。

　　于章月、刘莎是同桌，齐毓豪坐在她俩后面。

　　竞选职务时，于章月是副班长、刘莎是学习委员，齐毓豪被数学老师选为科代表。

　　普通班级里，5人及以上的学生小团体已是罕见。

　　集中了美貌、成绩、财力、班干部等因素，初一6班很快就发展出以“章鱼鲨”为中心，前后桌、补习班为半径的小团体。可以称得上一呼百应。
　　小团体对老师来说是把双刃剑，擒贼先擒王，只要把握住小团体的头头，班级便很好管理。

　　但如果把握不住，就得及时打散，否则会出大问题。

　　对于许录游当班长这件事，于章月是很不服气的。

　　谁不是当了六年班长呢？他许录游不过是报道那天来得早了些，抢占先机罢了。

　　下次竞选，班长一定是我，于章月心里想着。

　　小孩子能将情绪藏得多好呢？日子长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于章月不待见许录游。

　　我的朋友不喜欢你，那我也不喜欢你。作为好朋友，可能没有共同的喜好，但一定不会喜欢好朋友讨厌的人。

　　于章月对不待见许录游，刘莎、齐毓豪也做出看不惯许录游的样子来，想和“章鱼鲨”一起玩耍的同学们自然会暗暗交上“投名状”，疏远许录游。

　　“章鱼鲨”的拥护者们更是明里暗里揪着许录游的瑕疵不放，体育课没穿白球鞋、擦黑板后没洗干净抹布、课堂上回答错误、说话故作高深……

　　所有的瑕疵都指向同一个答案：许录游没做好表率，不适合当班长。

　　一次两次的，许录游以为是同学的善意提醒，觉得不好意思。

　　后来许录游发现，不论他做什么、怎么做，都会有人在后面说三道四，总会有人不满意，也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同样一句话，许录游说出来无人理会、受人嘲讽，于章月说出来便被奉为圭臬、遵照执行。

　　于章月一站上讲台，便有人自发站起来维护秩序，让大家听班长说话。

　　隔壁班同学问6班的班长是谁，同学们都会喊：“章月，有人找你。”

　　许录游只是个名存实亡的“班长”，他也没有精力去在意。

　　父亲许希连升两级，跟同事的孩子比起来，许录游显得有些拿不出手。

　　奥数、英语、物理、书法、羽毛球……许录游奔波在各大机构，平时在学校，算是在休息。

　　况明，原海城一中特级数学教师，因家庭原因回到椰城实验中学任职，只教一个班，只带初三毕业班。

　　许希带着许录游登门拜访，况明终于同意每周一到周四，晚上八点半到十点，给许录游开小灶。

　　“许录游，你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要给我丢脸，”许希夹了块话梅排骨，说：“只要有价值，朋友任你挑。”
　　许希将排骨放入许录游碗中，作出总结：“朋友可以没有，成绩必须要好。”

　　这是符海本周第三次看到许录游在小胖家对面的抄手店吃晚饭了，时间都卡在6点40分。

　　实验中学只有初中部，没有学生宿舍。离家远的孩子，大多是租住在教师宿舍里。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5点40分，学校保安会在6点30分前挨个教室清场、锁门。第二天上午6点，保安大叔再挨个开门。

　　老板有些不爽。这周店里来了个学生仔，连吃了4天抄手。

　　有回头客是好事，但这学生仔吃抄手剩几个在碗里，就将碗推向一旁，擦干净桌子写起作业来。到八点十五分左右才吃完剩下的抄手，背包离去。

　　其它客人看见学生在桌子上写作业，也不愿意落座，怕红油溅到卷子上。

　　店面不大，统共也就12个位置，人多时挤一挤，也能坐下15个人。

　　要不是饭点，老板也就随他了。

　　但这个学生仔饭点来，一碗十块钱的抄手，占着两个位置两小时，耽误了老板做生意。

　　眼见着那学生仔开始擦桌子，老板走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兄弟，你看，我们这是要做生意的。你这天天来写作业，我们这环境也嘈杂，影响不好。”

　　许录游有点紧张，他听出来这是下逐客令了，默不作声地走出店门。

　　背着包站在人来车往的街道，许录游有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了。

　　现在是晚上7点，离上课还有一个半小时，最近的kfc需要步行20分钟，去那里，也就呆40分钟左右。

　　不然还是去咖啡店好了。

　　“班长！”

　　许录游置若罔闻，他在数钱，看够不够一杯咖啡。

　　符海见许录游没有反应，走到他面前打招呼：“班长，你在干嘛？发财啦？”

　　许录游差点跳了起来，看到是符海，便继续低头数钱：“我在看我有没有12块钱，去咖啡店买块蛋糕坐一会。”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王子鑫家坐着，他家饭店就在对面。我都是写完作业才回去，晚上回家就不想学习了。”

　　“啊…可以么？”许录游有点懵。

　　“可以啊，走吧。”

　　小胖妈妈看到符海领着个斯斯文文的小男生回来，迎上去：“小海，这你们班同学啊？吃饭没？”

　　“他吃过了阿姨，这是我们班长，许录游。”

　　“班长啊，进来坐进来坐，阿姨给你们切水果哈！”

　　符海领着许录游上楼，给他拿了双拖鞋。

　　“班长，你终于来了！我们看到你在抄手店坐3天了，一直想叫你来！”王子鑫兴冲冲地领着许录游到房间的窗户前。

　　许录游站在窗前往下看，那家小小的抄手店生意火爆。靠墙的位置上，坐着一对父子。

　　小孩手舞足蹈地向父亲讲诉今天的见闻，男人眼中是溢出的幸福和喜悦。

　　王红梅剥了个柚子，拿到房间里：“来来来吃柚子啦，来班长吃柚子。”

　　许录游接过柚子，说了句“谢谢阿姨”，鼻子有点酸。

　　上初中之后，许录游接收到同学的善意越来越少。他似乎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被选为班长，但得不到大家的认可，联络不起同学；努力学习，但老师提问时也会答不出来；想得到父亲的夸赞，但离父亲的期望所差甚远。

　　但还是有人愿意邀请他一起。

　　吃完柚子后，三人开始各写各的作业，王子鑫遇到拿不准的题目会向符海提问，许录游在写况明上节课留下的题目。

　　八点五分，许录游的闹钟响起，他收拾东西准备去况明那上课。

　　符海看了眼时间，准备和许录游结伴回家。

　　“班长，你要回家了吗？我们一起吧。”

　　许录游有点支支吾吾的，他不太想让人知道他在补课，“是啊，但我要先去老师宿舍楼那边拿个东西。”

　　“一起走呗，我家在那个方向。”

　　符海推着单车和许录游结伴而行，在校门口说“注意安全，明天见”。

　　符海准备蹬上单车时，许录游突然叫住他：“符海，以后别叫我班长啦，挺别扭的，叫我许录游就好！”

　　“好的许总！”，符海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一脚蹬出好远。

　　许录游觉得好羞耻：“啊啊啊啊啊不要叫我许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