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谵妄》白马流星

10、心慌慌

　　夜空如黝黑的瞳孔，月亮高悬如眸光，在它的注视下，我和他并肩沐浴在目光中。
　　"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爸很后悔那天留我妈一个人单独在家，事情发生后。她不想生下我，但最后也没忍心打掉，我又勉强活了过来。
　　之后她频繁出现精神问题，她不正常的时候会深夜站在我床边，死死地盯着我看，偶尔还会掐着我的脖子，让我窒息着醒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来折磨她。白天有时候会突然冲上来踢我，揍我，咬我……她把所有的恨意倾注到我身上。
　　这个世界不是我想来的，凭什么要让我受这份罪孽的煎熬。我一开始还会挣扎，后来我就不想了。我是她生的，她想让我死，我就死好了。可是我受不了，她把我掐的快死的时候又突然松手哭着抱住我说对不起。我受不了她恨我又爱我的眼神……"
　　我和余风慕走在街边，我朝他吐露着心声。走了很久，很久，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沉醉在微风裹挟着的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中，那香味勾起我的情欲，我感受到一阵瘙痒难耐的冲动，我恨不得立马扑上去亲他，咬他，跟他××。
　　余风慕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我讲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得引起任何特别的关注一样。
　　就好像我是一个正常人一样。
　　我突然有些生气，我朝他吼道:"我有病！"
　　他"嗯"了一声，随后点点头。
　　当被人当做精神病的时候，我疯狂地证明自己没病，而一旦被人当做正常人，我又开始证明自己有病。
　　也许我只是想让余风慕多关注我一下，更想成为他明目张胆的偏爱，但是我知道这是渺然，他所有的例外都给了文娅妮。
　　如果我是个女生，他会不会因此有所不同……
　　胡思乱想的念头一出，我吓了一跳，心里也变得无比失落，沉默着低头走路，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看他。
　　我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希望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不用说话，相互默默地陪伴。
　　"我到家了。"我看着他。
　　他笑了一下，道:"那再见了。"
　　他的背影如松，在朦胧的街角路灯下，仿佛一首轻缓抒情的民谣轻唱。
　　"你要不要，上去坐一坐？"我紧张地抿了抿嘴，看着他，邀请道。
　　他很快转过来道:"好啊。"
　　阿姨早已经被辞退，黎致明出去了，还没回来，屋里冷冷清清的，我们一进来，总算有一点人味了。
　　"很少有人来我家。"我把背包放进沙发里。
　　“我也很少去别人家里。”他在旁边说。
　　我说不出什么感觉，脸上有些燥热，目光无处安放，环顾了一圈客厅。
　　我快步走到阳台把窗户打开，风泄了进来，吹起了五彩绚丽的纱帘一角。
　　外面的夜幕是深蓝色的，华灯初上，长夜未央。
　　"能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他从后面走过来，我一转身就对上了他的眼睛，灰蒙蒙好似盛满了清晨的大雾，让人心神荡漾。
　　我垂下头，不想与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对视，熟门熟路地将他带到我的房间。
　　房间空荡，除了一张床，书桌，衣柜，再也没有其他的了，被主人如此不用心地对待，竟有些委屈的意味。
　　他看着我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那是我和那只蠢猫的合照。我很少拍照，这张照片是我妈正常时，用她的手机给我拍的。她死后，我就洗了出来，摆在了床头柜上。
　　"猫死了。被我妈精神不稳定的时候，失手杀死的。"我解释道。"我妈本来是想杀了我，她把我当成那个□□犯了，挥着刀朝我走来。我吓呆了，腿软跑不动，那只猫扑向我的妈妈，替我挡了一劫，流了很多血，我妈醒了，躲进厨房揪着头发哭……"
　　余风慕直接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打断了我冰冷的陈述。他皱着眉头，一副很不满的样子。
　　他说:"不要再说了，黎沅。"
　　我柔软地唇瓣贴着他温暖的掌心，脑子被他突如其来地动作搞得一片空白，突然萌生出舔一舔地冲动。
　　我羞耻地闭上眼睛，点点头，他才松开我，气氛忽然有些凝滞，尴尬的气氛在蔓延。
　　"我给你端杯水吧。"我逃出卧室，一路飞奔到厨房。
　　厨房所有的刀具不知道被黎致明藏哪去了，我觉得他太过小心翼翼了，我要是想自杀，有一百种方法，他拦不住的。
　　他自以为是的小心思如同油画里透明的镜湖，倒影里只有他自己，他把自己看成我，而我站在画框外，将他的所有行为尽收眼底，并配合着他的表演。
　　我倒完水，他已经出来，很有礼貌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如同沉思者的姿势，手指蜷曲，关节处抵着下巴。
　　我把水递给他，蹲了下来，仰望着他。
　　他抿了一口，将水放在了茶几上。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祈求般地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我把我的秘密讲给你听，又要你为我保密，在你心里，我会不会因此而不同。
　　余风慕说:"我不喜欢替别人保守秘密，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我看着他，追问道。
　　他眼神闪动，嘴角轻微开合，预备说什么的时候，“滴”的一声，堵住了他的嘴。
　　大门传来指纹锁响动的声音，黎致明回来了。
　　余风慕眉头轻蹙，起身同黎致明问好后，又不顾挽留匆匆告别，他未宣之于口的言语，被缄默于心。
　　他的背影冷漠疏离，我看着他离去，灵魂仿佛被抽空一般，没有一刻想像现在这样把他攥紧在手里，像攥紧一条金鱼一样，我知道它没水会死，可我害怕它如同此刻一样，冷漠地离去，让我煎熬。
　　“他走了，你很不高兴？”黎致明提着沉重的购物袋，笨拙地将大衣外套挂在衣架上，还不忘用余光观察我的情绪。
　　“没有！”我站起来，头顶一阵眩晕。
　　“下次请他来家里吃饭吧。”他走过来笑眯眯地揉了揉我的头。我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莫名地抗拒他亲昵的行为。
　　他手僵在空中，又失落地收回。
　　我有些慌，抿了抿嘴说：“我、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嗯，去吧。我做点夜宵，做好了叫你。”他提起购物袋往厨房走去。
　　我逃回房间，如同一只蜗牛缩回壳里。
　　第二天，再次看到余风慕的时候，他戴着一个黑口罩，增添了几分距离感，脸部的轮廓更加性感，深邃的眼神更加迷人，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藏在人群中久久地注视他。我感觉自己正在变质，男人的嗓音在我耳边如同魔鬼低吟引诱我走向血腥暴力之路。
　　我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伤害他，我也不想让自己远离他。
　　我用眼睛描绘余风慕的眼睛，鼻子，嘴巴，在心里勾勒他的模样，就像最后一面一样，深深地把他刻在脑海里，直至死亡时，也不要忘记他，任性地把他的样子囚禁在我的心里。
　　预备铃响起来，余风慕目光流转在校门口，就像在找寻某人一样。
　　那给了我希望，我瞅准机会，假装迟到飞奔到校门口的样子。他的目光直直射了过来，定在了我身上。
　　我越发强烈地感觉，他在校门口是为了等我，心情被极致的喜悦淹没，我快抑制不住这股兴奋，想迈出脚步，跑过去拥抱他。
　　就在我迈出这一步时，后面响起文娅妮的嗓音，把我瞬间拉回原地。
　　“呀，黎沅，你也差点迟到吗？”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说。仰起头，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盛世美颜。
　　血腥味弥漫齿间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用力咬破了舌头。
　　“嗯。”我回了她一个字，眼神飘向别处，不想看到她那张脸。
　　余风慕向我们走来，她雀跃地跑过去，扑在他怀里。
　　是在等她吗？
　　画面太过刺眼，我脑袋里惊响着救护车呼啸而过的鸣笛声，实际上，整个校园响彻着预备铃的声音。
　　我朝教室奋不顾身地跑过去，试图甩掉两人拥抱的画面。
　　似乎有人在叫我，声音湮灭在风中，我怕是幻觉，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