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关系》元然

16、16.越界关系

　　两人各自回房。

　　临关门前，褚添麒叫住了向昀赫。

　　“还有什么事吗？”向昀赫不知道褚添麒想说什么。

　　巷子外，蛐蛐儿奋力鸣叫此起彼伏。

　　褚添麒说话时，它们意外安静，像商量好，怕向昀赫听不清褚添麒说什么似的。

　　“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偷听。”

　　褚添麒心里打鼓，要不要安慰向昀赫，万一哪句话说错，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褚添麒斟酌再三，省去没用的，直接表达他想说的。

　　“向昀赫，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一定开口讲，我会尽力。”

　　他又怕向昀赫有心里负担，接着补充道：“不管什么，我都答应，就当还欠你的人情。”

　　向昀赫回头，他笑了。

　　廊前不算清晰的光亮照在褚添麒身上，显得他臂膀宽厚，让向昀赫感到踏实。

　　他理解褚添麒的小心翼翼，反过来安慰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会和你说，还有，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并不欠我什么。”

　　褚添麒呆立几秒，脑中思绪万千。

　　他一只手扶在廊柱上往前一步，视线刚好触及前院一方天空。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朝向昀赫站的方向划走，不过数秒，再想细看已经消失无踪。

　　褚添麒视线回落至向昀赫，发现他周身布满星光，光芒耀眼。褚添麒怀疑自己视神经出了问题，抬手轻轻揉捏眼角。

　　没来得及再看向昀赫一眼，他已经回房了。

　　凌晨一点，褚添麒迷迷糊糊睡着。

　　意外地，他梦到了向昀赫。

　　荒唐地，他的心上人居然变成了向昀赫。

　　褚添麒被吓醒，他坐在床上脸红心跳，一时间无法面对梦里他和向昀赫腻歪在一起的场景。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挤进房间，被切割成长线，投射在褚添麒的面颊上，温度炙热。

　　褚添麒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面皮似乎烫得发红。

　　“我这是...怎么了？”

　　褚添麒不明所以，褪去睡衣站在花洒下，冰凉细密的水流过他赤|裸的身体，勉强抚平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水珠沾在湿哒哒的睫毛上，折射出或大或小的光圈，褚添麒清楚地窥探到梦中场景。

　　他居然...居然亲了向昀赫。

　　一定是疯了才会做那样的梦，他无法接受又忍不住发笑。

　　收拾妥当，褚添麒出发去公司。

　　走到巷子口时，主任打来电话让他明天再过来。

　　褚添麒乐不得多休息一天，他慢悠悠折返回家，在向昀赫门前顿住脚步，直勾勾地盯着门板，想里面的人在干嘛。

　　“昀赫出去飞了。”褚月婵站在厨房门口说。

　　“出去飞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又不是领导，干什么事还要和你汇报。”褚月婵笑道。

　　褚添麒叹了口气觉得没意思，进厨房拉开冰箱门准备冲咖啡。

　　“少喝点冰的，小心胃疼！”

　　褚月婵说话时褚添麒又添了两块冰，她摇摇头不再管，递给褚添麒一样东西：“喏，昀赫让我给你的。”

　　“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铁盒四四方方，巴掌大小占满掌心，侧边镶嵌一枚雕花锁扣，设计精巧褚添麒很是喜欢。

　　他打开盖子，盒盖内侧贴着粉色便利贴。

　　上面写有一行娟秀小字——

　　胃疼，忌辛辣刺激食物，盒子里是熟普洱，多喝养胃。

　　十块小茶饼包装简约考究，褚添麒凑近闻了闻，鼻间淡香萦绕，仿佛能包裹住整个胃，暖暖的。

　　他小心收好，宝贝一样护在怀里，冲好的咖啡一口没喝，杯壁上积了一层水珠。

　　褚月婵纳闷：“不喝了？”

　　“不喝了，太凉对胃不好。”

　　“想一出是一出！”褚月婵又问他，“晚上涮火锅想吃什么，等会儿接小郝放学顺路买回来。”

　　“没特别想吃的，对了，晚饭前向昀赫能回来吗？”没等褚月婵回答，褚添麒嘟囔说：“我打电话问问。”

　　褚月婵心有所异，奇怪儿子对向昀赫的态度，改变得有点快。

　　褚添麒心急没考虑向昀赫是否落地，电话拨通的第三秒传出向昀赫沙哑的声音：“喂？”

　　“是我，褚添麒。”

　　向昀赫过站期间延误，忙完一切他靠在商务舱小憩，却被褚添麒电话吵醒。

　　“在休息？”客舱安静，放大了褚添麒温柔的语调。

　　“嗯。”向昀赫有些没睡醒。

　　他抬手捏了捏酸麻的肩膀，矮下头透过机窗向外看。

　　停机坪上机务忙碌不停，作业车不时穿过场道，隐约能看清远处红白相间的风向标，鼓起风筒随风乱舞。

　　向昀赫在一切动态事物中找回点精神，他问：“打电话有事吗？”

　　“有事！”褚添麒义正言辞，说得像大事：“你喜欢哪种汤底的火锅？”

　　向昀赫愣了一下，褚添麒打电话是为了问这个？

　　“番茄或者菌菇。”他笑笑，起身离开机舱在廊桥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活动身体。

　　褚添麒道：“什么时候落地等你吃饭。”

　　向昀赫答：“这几天外站过夜不回鲤城。”

　　“哦！”褚添麒轻轻一声仿佛期待落空，“那下次一起？”

　　向昀赫答应，他听到电话另一端褚月婵的声音，他问褚添麒：“东西阿姨给你了吗？”

　　褚添麒走出厨房，站在前院三角梅下，揪下一片叶子，捻住花梗转来转去，像有心事一般，“给了，那个...”

　　褚添麒话没说完被向昀赫打断：“最近鲤城变天小心着凉，我有事先挂了。”

　　卢俊南站在廊桥下朝向昀赫挥手，他飞机也延误了。

　　看到向昀赫后屁颠屁颠跑上来找他，打趣道：“跟谁打电话呢，笑得这么开心。”

　　向昀赫只说是朋友，拍了拍卢俊南的肩膀两人上了候机楼。

　　卢俊南最近谈了个男朋友，忙着约会没时间找向昀赫，偶尔在飞天四人组小群里聊几句也是在男友不陪他的情况下。

　　秦娅说他重色轻友，卢俊南承认了。

　　“他是咱们公司的乘务员？”关于卢俊南的男友向昀赫仅知道这么多。

　　“有机会介绍给你们认识。”

　　向昀赫对此不感兴趣，他提醒卢俊南捂好钱包。

　　两人坐在星巴克桌子前，卢俊南把话题扯到向昀赫身上：“二哥，没考虑找一个？”

　　星巴克的榛果拿铁向昀赫喝出一股枯树枝的味道，他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喜欢便放下了：“不考虑。”

　　卢俊南手指在屏幕上戳戳戳，用游戏消遣无聊的时光，语气沉闷：“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单身狗，我和男友吵架了他跟我提分手。”

　　讲这话时向昀赫想起卢俊南前两次失恋的场景。

　　第一次师兄弟四个去外站帮飞，卢俊南高兴上飞机，下飞机回宿舍躺床上哭了。

　　也是那时候卢俊南当着师兄妹几人的面大方出柜，一面谴责那个卷钱跑路的渣男，一面不死心想复合。

　　陈闯和向昀赫手足无措，连秦娅这个能说会道的都没劝好，后来关汉丘知道了恨铁不成钢，踹了卢俊南两脚他才清醒。

　　第二个更离谱，1VN，面都没见过卢俊南就转了十万，后来知道对方是团伙，专门逮着他这种傻羊薅。

　　卢俊南没来得及悲痛，向昀赫家就出事了。

　　师兄弟几个赶到向昀赫家时，向昀赫被向锦鹏打得体无完肤。

　　向昀赫跪在门口，师兄弟几个替他求情。

　　向锦鹏指着向昀赫鼻子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个逆子！”

　　向昀赫满嘴是血，犟道：“爸妈，你们安排的相亲我去了，但是结婚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隐瞒性向和人家过一辈子！这和诈骗有什么区别！”

　　秦娅惊恐师哥居然是同，陈闯同样震惊，卢俊南虽然迟钝但隐隐有所察觉。

　　“想什么呢？”卢俊南伸手在向昀赫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

　　卢俊南莫名其妙提醒向昀赫：“二哥你要是交男朋友千万别学我啊。”

　　向昀赫笑道：“但凡长脑子的都不可能像你一样。”

　　卢俊南听这话像骂人，不像向昀赫能说出口的：“二哥你变了，变得刻薄了。”

　　向昀赫想想自己的话，似乎是刻薄了点，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想，或许是受褚添麒影响。

　　阿嚏——

　　褚添麒站在空调口，打了两个喷嚏。

　　抱着肩膀走到操作台前，从袋子里掏出叠好的两件制服给裴洛宇。

　　“这两件衣服帮我洗了，过几天来拿。”

　　裴洛宇手里握着一本《服装与设计》，看得津津有味。

　　褚添麒见他没反应，伸手狠拽了裴洛宇脖子上的皮尺，皮尺回弹轻轻打在裴洛宇肩头。

　　裴洛宇不耐烦地放下书，嚷嚷道：“知道了！”

　　褚添麒绕道前台拄着胳膊，摆弄桌子上的名片：“晚上去家里吃火锅，你阿姨特意让我来接你。”

　　“还是阿姨疼我。”裴洛宇露出笑模样随手抖落开白衬衫，他习惯进行清洗前检查。

　　“不是你的衬衫吧？尺寸偏小。”裴洛宇比量了一下。

　　“嗯，朋友的。”褚添麒拧了拧脖子，有点落枕不太舒服。

　　“朋友？！”

　　以裴洛宇对褚添麒的了解，他不会主动帮人做事，像洗衣服这种零碎小事，他顶多把微信名片推给人家附上地址，绝不代劳。

　　褚添麒的反常不由地让裴洛宇胡乱揣测。

　　“第一次见你拿别人的衣服过来洗，大褚，有情况啊？”

　　裴洛宇展开另一件制服，注意到衣服袖子处的四道杠，平常来干洗的客人中不乏飞行人员，他自然认得机长制服。

　　“还是个女机长？”

　　褚添麒哂笑：“谁家女孩穿男士制服上班！”

　　裴洛宇开始胡诌：“暧昧对象是...男...机长？”

　　褚添麒手指发力，名片捏成纸团打在裴洛宇身上，“别恶心人我是直的，再说...我有喜欢的人。”

　　裴洛宇放下衣服，不依不饶道：“说实在的，你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白月光，放弃其他人挺蠢的。”

　　关于褚添麒的白月光，早在两人上大学的那会儿裴洛宇就知道。

　　褚添麒单相思人家多年，拒绝了校内无数佳人追求，就连万人迷校花褚添麒也不屑多看一眼，毫不留情地撕掉了表白信。

　　气得裴洛宇指着褚添麒鼻子骂：“褚添麒你他妈是爱无能还是不举啊！校花你都拒绝。”

　　褚添麒回骂：“你懂个屁，我心里装不下别人。”

　　“挤挤总能装下吧！”裴洛宇替兄弟着急，“你别嫌我墨迹，为了一个笔友断送情路不值得，万一是骗子呢？”

　　“不可能。”褚添麒反驳道，“我们俩认识时间比你都早。”

　　“我知道比我早，那至少应该知道是男是女吧？”

　　这个问题问住了褚添麒，褚添麒肯定对方是女人，可裴洛宇和他唱反调坚决说褚添麒笔友是男的。

　　褚添麒问为什么，裴洛宇说是男人第六感。

　　褚添麒笑着回答：“狗屁的第六感，你不会是同吧！”

　　裴洛宇骂他：“你才是同！”

　　直到毕业褚添麒进入达舟航空，裴洛宇都没弄明白褚添麒当初为什么要做空乘。

　　时隔多年裴洛宇才想起来问：“以你当时的条件应该能面上飞行员，为什么去当乘务？”

　　褚添麒思考，低头苦笑：“因为那个人。”

　　因为那个人说过，每次回国都会在布隆转机，乘坐达航布隆至鲤城这条航线。

　　至于为什么选择乘务，大概是因为飞行员无法服务旅客，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入在如何驾驶飞机上。

　　除非突发事件不然没人闲得插手客舱的事情，而选择飞行员就没办法面对旅客，没办法看见她。

　　“你...你就...那么确定那个人还活着？”

　　那场空难裴洛宇记忆犹新，他第一次看到垮掉的褚添麒，所以再次提及的时候裴洛宇欲言又止。

　　褚添麒抿紧嘴唇不说话，心口疼痛，不过这份痛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变成了刺痒。

　　浅浅的一道疤，难以愈合，只要不用力戳不会太痛苦。

　　褚添麒点点头：“我相信她还活着！也相信我们早晚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