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比目》偷辣椒的松鼠

9、遵从本心，关注自身

　　第二天一早，闹钟七点响，于凡想着奶奶会早起做豆浆油条，就穿衣服下了楼。

　　在家里睡眠质量会好很多，早晨空气清新，风和阳光都让人舒服，又是一个晴天，下午可以带李一诺去爬山。

　　还没到老厨房就听到豆浆机的声音，果然，奶奶总是为了儿孙喜欢吃的早起忙碌。

　　于凡走进去蹲着看奶奶做豆浆，揉面。

　　“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奶奶看到走进来睡眼惺忪的于凡。

　　“想起来看看奶奶是不是又一个人忙活”于凡还有点懵，声音软糯，跟奶奶撒着娇。

　　“简单得很，你们没在家我也一样做”奶奶话语宠溺，奶奶也是新时代的女强人，她性格独立，没有依赖过谁，于凡的记忆中，她总是习惯什么事都自己做。

　　于凡站着看了一会，才走进卫生间洗漱。

　　穿着棉外套和格子裤，于凡感觉浑身舒服自在，头发随意绾在脑后，防晒都不想涂。

　　走出来，看到爷爷在劈柴，是门口那棵长了快三十年的雪松，小学寒假，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树下度过的。因为爷爷奶奶开始信奉风水，觉得当门的大树挡住了一家人的好运气，便匆匆忙忙砍了它。

　　于凡手机里有很多照片，都是以树为背景，知道要被砍之前，于凡以这棵老雪松为主角拍了很多照片。在长辈的世界里，有些东西难以撼动，比如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有与生俱来的征服孩子的力量。

　　于凡只说了一句，长这么久，能不能别砍。但他们都说，砍了会更顺利。于凡劝不动，就算是自己种的，他们说要砍，她也不能抱着说不让。

　　也许当人们体会到太多无力感时，会渐渐相信命，相信有些东西与科学无关，和努力也无关。

　　在家里，于凡习惯当服从者。

　　她很少去争论，妈妈可以把她很喜欢的玩具送人，觉得她大一些，就不会喜欢毛绒玩具，好像每一步都要按照长辈安排的走才算成功。

　　看着圆滚滚的三截木头变成了柴火，于凡闻到了空气中的松木香。她数了一下，还剩四截木头，她打算抱走一截，以后有独立房子时，把它做成矮几。

　　直接抱走，爷爷奶奶肯定不理解，等爷爷帮奶奶把灶烧热时，她挪开最大的那一筒，把卡在杂物中间的那一截抱了出来，有些扎手，中指被刺进了一根细木屑。

　　她没有犹豫，悄悄抱着上了楼，放进了卧室里，这样才安全。

　　李一诺惊醒，一晃神看着她抱着一截木头，以为自己在做梦，于凡看着她睁开了眼睛，“起床吃早餐，快。”

　　确认不是梦，她问于凡为什么抱进来，于凡说了原因，李一诺了然，于凡也有很多难言之隐，好像那些构成了她性格冷漠的那一部分，但家里整体是和谐美满的，所以她的心是温暖柔和的。

　　带着李一诺下楼洗漱，她又进厨房跟奶奶聊天，聊了很多，但都是表皮，她不习惯把担心的事情告诉亲近的人。

　　吃了最好吃的豆浆油条，于凡满足得不行，幸福在具象化。

　　下午五点，于凡和李一诺换上冲锋衣和登山鞋，他们坐了客车来到山脚下，这里是一个不要门票的景点，半身腰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寺庙，爬到山顶可以俯瞰正座宁城。

　　表姐和表姐夫早上就进城了，表姐夫在宁城开了几家海鲜餐厅，表姐在体制内上班，他们短暂回来，但与爷爷奶奶相互有个照应。于凡在崇城上学，没抗的担子，表姐在帮忙扛着。

　　人群不算多，他们聊着天，吹着风，一路往上爬，还没到寺庙，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袈裟的方丈，于凡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

　　老方丈没有过路的意思，他看着于凡，“姑娘是不是情感不太顺利”，李一诺愕然，这都能看出来。

　　“确实不顺利”于凡交待。

　　“世间万物都是有因有果，姑娘不要陷入其中，要遵从本心，关注自身，一切皆可迎刃而解。”老方丈说完便擦身过去。

　　于凡感谢的话没说出口，待反应过来，方丈已经走进了寺庙旁边的小殿。

　　她眼框有点发酸，有种被看穿的脆弱感。她看着来时的路，有些感慨，人一旦被很信任的人背叛过，是需要花时间重建价值观的。

　　她一直伪装着不在意，想着不提起，不去想，不去纠结，自然而然就会淡忘。但周晚枫是她懵懂时期动心的唯一，是她平淡生活里的特殊。

　　泪意汹涌，她这次没有憋住眼泪，在李一诺面前卸下了伪装。

　　李一诺拉着她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她没说话，默默给予于凡温暖。

　　于凡就让难受的情绪蔓延，她想稍作休息，再整装出发。

　　李一诺给她戴上了帽子，掩饰她脸上的崩溃，拉着她到了旁边亭子里，可以避让匆匆赶路的行人。

　　等情绪过去，阳光也开始温和，不刺眼了。

　　于凡整理一下鸭舌帽，看着远方发着呆，大学四年，两年多的时间都是戴着帽子，不是故作神秘，是可以给她安全感，不被他们窥探的安全感。

　　哭完轻松了很多，阳光还是亮眼，李一诺提议可以逆光拍一组大片。

　　她作为媒体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相机，让于凡当她的模特。

　　不需要可以摆姿势，随意按下快门，就是一组情绪大片，满满高级感。

　　于凡想着李一诺第一次来宁城，也帮她拍了照片，说是简单的游客照，但于凡也认认真真帮李一诺找感觉。

　　“一诺，好看啊，阳光少女光临我们宁城”于凡逗她。

　　李一诺更加自信，姿势开始从阳光活力走向诡异。

　　两人哈哈大笑，肆意鲜活。

　　赶在太阳落山前，她们爬到了山顶，气喘吁吁，这里更接近天空，几个露台的位置最适合看日落，于凡拉着李一诺，走到最左边位置，等待前面的人拍完照片。

　　是一对老夫妻，他们看到有人等待，动作快了些，把风景让给她们，于凡道谢，李一诺想了想，说帮他们拍照，老夫妻很开心，说谢谢他们这些暖心的年轻人。

　　镜头里的爷爷奶奶笑容满面，身后是阳光，连绵不断的山脉，还有被阳光照亮的湖泊，宁城的高楼有些暗，此刻，山和云和阳光才是主角。

　　她们俩支起相机，就着这难得的风景拍了一组闺蜜照。

　　“于凡，简直震撼。”

　　“很少有人用震撼形容风景的，枯叶蝶”

　　两人都忍不住笑。

　　管明天怎么样，管别人怎么看，于凡想不如就遵从本心，肆意生活。

　　两人下山后都疲惫不堪，小腿肿胀发酸，到山脚，两人打了一辆车，回了城里的家。

　　这是于凡初中以后的另一个家。

　　爸妈不在，于凡输入密码进了房间，看这样子，爸妈至少半个月没回来过。

　　两人瘫在沙发上，翻看着今天的照片。

　　没有多余的力气下楼吃饭，于凡叫了一家特色火锅，预计一个小时后送达，她起身洗澡，热水器刚插上，水还没热起来。她站在浴室翻看李一诺给她发的照片，也想发条朋友圈。

　　洗完澡出来，李一诺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外卖还没到。

　　她擦着头发，给李一诺找了干净的睡裙。
　　敲门声响起和电话铃声同步响起。

　　于凡接着电话，开了门，接过外卖，电话一端没有动静。

　　是宁城的号码，于凡看了看，“您好”

　　“于凡，是我，别挂”

　　“嗯，你说”于凡把外卖放在矮几上。

　　“你回宁城了吗，晚上有没有时间，或者明天，我们见一面。”周晚枫担心于凡挂断，说得很急。

　　“等会见吧，九点半在未来咖啡馆”于凡看时间八点，一个半小时能吃完。

　　“好”周晚枫有些惊喜。
　　挂完电话，搬来电锅，把丸子、洋芋片，娃娃菜下进去。
　　李一诺也闻着味道醒来，“哎呀，好香啊。”

　　“快，洗个手来吃饭。”

　　“好滴，我亲爱的凡凡”

　　两人吃着火锅，喝着鸡尾酒，疲惫感慢慢减轻。

　　“等会我要去见前男友一面。”于凡开口

　　“去吧，有些话是得说清楚”李一诺边嚼边说，被烫到，还哈着气。

　　于凡笑她没有一个成熟女人的样子，她也讽刺于凡装深沉，两人抢着火锅里的食材，把饭吃完。

　　时间才九点十分，离未来咖啡馆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于凡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她随意拢了拢头发，换上黑色针织开衫和灰色休闲裤，擦了点水乳，拿着手机出了门。

　　心里有点紧张感，从上次泼他水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黄花菜都凉了，她也要正式告别了。

　　到咖啡馆，她看到坐在老位置的周晚枫，比之前成熟了些，应该是胡渣的作用。

　　于凡走近，周晚枫的眼睛里都是她，她淡然笑笑。

　　周晚枫此刻才清晰地感受到，是失去了什么，他一言不发，眼神中有一种可怜劲，以前于凡会心软，现在只觉得心烦。

　　“说吧”于凡先开口。

　　“于凡，我们回不去了，我知道。”

　　他顿了一下，于凡没接话，捏着咖啡杯的手柄。

　　“我不希望你原谅，但还是想跟你道个歉，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在我们的感情中开了小差。”他语气沉重。

　　被他承认，于凡也失去了指责的兴趣，她也不需要他的道歉，她只是想看看，这四年，自己到底看上了什么人。

　　“你知道就行。”于凡还是冷漠。

　　“苗思雨泼你咖啡，我后来才知道，我也代替她跟你说一声抱歉。给你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他在为了苗思雨向她道歉。

　　“道歉不能代劳，但是我不需要，也没有多大的困扰，我只当我看错了人。我也没跟我们的共同朋友说起这些事，给你保留了你想要的尊严。”于凡说完看向周晚枫，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于凡，还能做朋友吗？”周晚枫问出口。

　　“我不和有道德污点的人做朋友。”于凡话语决绝。

　　“那就到这，还有事，先走了。”于凡站起身，走出了大门。

　　该画个句号了，人生还长，这只是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