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装神明》林鱿鱼

3、抽签

　　陆程一直忙到深夜一二点多，客人才渐渐的散了，陆源站在门口送着一批又一批的客人，来的每一位客人都夸赞陆程乖巧礼貌有家教，风度翩翩有未来陆家掌权人的胚子。
　　陆源这一晚上都熠熠生辉，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业绩有成，算得上是陆家世世代代最优秀的一个。
　　送完最后一位客人，整个客厅便静下来，除了两个阿姨前前后后收拾东西，就只剩下陆程和陆源两个人，陆程从晚上回来就没吃过东西，她跑去厨房拿了点剩下的甜点和蛋糕，这种东西父亲原本是不让她吃的，但是一晚上厨房只做了这两种东西，陆程就捡了个漏拿了块芒果蛋糕吃。这两个阿姨的手法很好，芒果蛋糕的奶油做的甜而不腻，陆程吃了半个就上了楼:“父亲，我先上楼了，明天我还要去上学。”
　　深夜一二两点多，明天还能起床就算奇迹。
　　“去吧去吧。”陆源这一晚上也累，他坐在沙发上面不耐烦让她去楼上休息。
　　陆程上了楼，又洗了个澡，找了件睡衣就回到房间睡了。她的房间大，东西少，怎么一眼看过去都是那种没有烟火气的干净。再加上平时阿姨会定时过来整理，瓷砖地板都干净的反光。因为房间装的是冷光灯的缘故，这个偌大的房间里平白无故生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冷感。
　　冷光灯是父亲要求安装的，他说冷光灯提神醒脑，对学习有效。于是要求安装工人在房间里面装了这种冷光灯，其实冷光灯对她眼睛不好，时间久了她就散光加近视，去配了一副金丝框眼镜，其实她一只眼睛5.0，一只4.0，平时看东西看的清楚就行了，不常戴眼镜。
　　陆程关着灯躺在床上，夏日夜里闷热，空调静静的开着，陆程就渐渐的睡着了。
　　客厅里。
　　陆源招呼两个阿姨收拾干净厨房也上了楼，他和女儿的房间错开，女儿住三楼他住二楼，三楼他装修成女儿的生活起居。一半是小卧室，淋浴间，书房这样的私人空间，另一半装修成他平时放过期文件和重要档案的地方。
　　所以三楼有两个房间是放他东西的房间。
　　二楼的装修和三楼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间健身房。陆源把那身西装换下来淋了个浴，穿了件浴袍就往床上躺。
　　这栋别墅里到处都只有陆程和陆源的生活痕迹，唯独不见女主人的生活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这女主人，但是又确确实实的曾经存在过。
　　只是曾经。只是存在过。
　　已经过去了。
　　第二天一起来，陆程就觉得脑袋嗡嗡的疼。把手机铃声摁灭的时候她已经生出了今天把学校炸掉的念头 。
　　于是艰难的提着神把自己收拾好之后马上冲下楼给自己泡了两杯咖啡墩墩往嘴里灌，喝完之后人好了点，然后就上学。每个早晨都是这样过的，有的时候自己去学校，有的时候司机送她去学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样的规律从未被打破过。

　　许纪5点多就起床了，她不是一个会赖床的人，只要大脑醒了，眼睛睁开了，她就得起床。从床底下扒拉出纸箱找了件白色T恤穿上套上校服，就去洗漱，吃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就是一杯白开水还有楼下早餐店两块钱一个的大馒头。没滋没味儿的那种，许纪很喜欢吃这家早餐店的馒头，实惠还干净。
　　她也是自己去上学，时间赶的话骑车去，不赶的话就一个人散步去学校。
　　早自习算是这所学校的特色之一，许纪坐在位子下面拿着数学书写写画画，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公式，学的很认真，实际上是用100个公式推算出一个错误的答案，这个错误答案还错的很离谱。
　　所以班主任进班的时候就看见许纪巴不得马上上吊的表情。
　　班主任在讲台上站稳从讲台桌底下拿出一个抽签箱:“大家都提起精神啊，我昨天晚上想出了一个新的制度，可以帮助我们班的同学提高成绩。”班主任晃了晃那个抽签箱:“这个箱子里有我们班成绩不好的同学的学号，我挑选出了几个成绩优异并且学有余力的同学，等会儿这些同学上来抽签，你抽到几号，那么这个学号的同学就是你的结对子，在这一个学期里你要帮助他学习，起到监督他并且提高他成绩的作用。”
　　班上一片哗然。
　　这个主意是班主任半夜做梦梦见的，她睡醒的时候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然后越想越好越想越好三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制度推行出来。
　　“接下来我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抽签。”班主任拿着名单开始念名字:“陆程，莫卓，胡妍……”
　　陆程坐在底下，听见自己的名字挑了挑眉，勾了勾嘴轻轻一笑，颇有兴趣的从抽签盒里抽到一张纸条，不过她没有马上展开，而是等着其他人一块儿抽完再一块儿拆。
　　莫卓抽到了班上一个成绩很差但是勉强还救得过来的男生，这个男生估计是第一次被这么优秀的女生点名，老害羞了。胡妍抽签抽到了一个成绩很差但是长得帅气的男生，这个男生成绩差了点但是人长得很周正。抛开成绩不谈的话是一个很“理想”的早恋对象。
　　陆程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纸条，翻过来一看，是一个很陌生的学号。
　　59
　　这个班上59个学生，按照成绩排名，陆程1号，那按这个逻辑来算……
　　陆程的眼神在班上转了转，最后停留在那个埋头苦算数学题的女孩子。
　　嗯哼，就是许纪。
　　“请刚才抽号的同学念出你抽到的学号，再请念到学号的同学站起来认领你们的结对子。”
　　这说的跟招领失物似的。
　　陆程站起来:“我抽到的是59号同学~”
　　全班的听见59号时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许纪。是不约而同但是整齐划一，许纪猛的抬头，多少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站起来的那个女孩子。
　　许纪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点软，陆程背对着老师，冲许纪露出一个安抚性的温和笑容，柳叶眼都笑弯了，这样的笑容璀璨的仿佛像是神圣的神像在微笑，给予人间一场春光一般。
　　“我操！年段第一跟年段倒数第一！”“我的天呐……许纪走狗屎运了吧？！？！”“呜呜呜我也想要被陆程抽中……”
　　嘈杂的声音充斥在耳边，许纪甚至生出了一丝受宠若惊的小小紧张。
　　“那就这样啊，陆程和许纪为一组结对子，从此以后你们要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其实许纪帮不了陆程什么的，这样说出来纯属好听:“还有结对子之间呢可以互相做同桌，可以更好的帮助你学习。现在马上换座位吧。”班主任拿着教鞭敲了敲讲台桌，指挥着几个男生帮忙抬桌子。
　　所有人都巴不得中了许纪这样的狗屎运。
　　许纪！年级倒数第一！竟然！要跟！年级第一！陆程！做同桌！！！！！
　　许纪其实是最茫然的，她只是一个在台下做题做到崩溃想死然后无缘无故念中坐号，接着就莫名其妙被结为结对子最后要跟年级第一做同桌的一个无名小卒……
　　陆程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书包收拾好把桌子也挪过来了，看见许纪动都还没动，把书包一放，挑了挑眉，笑笑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Hello~我的新同桌、结对子。”
　　班级所有人:我操……程姐她真的超级讨人喜欢~
　　许纪在这一刻仿佛是被撩到了一般的脸红，甚至连人家的鞋子都不敢看了，慌张的把东西收拾好把另外一个座位让给她自己坐到了另外的位置上。
　　她第一次离一个真正的优等生这么近，心理负担加重，满脑子全都是怕陆程瞧不起她，于是许纪刻意的去理了理头发，把校服衣领往下又整了整，极力的想让自己看上去不是那么的狼狈和土气。陆程安顿好位置之后就继续上早自习，她原本是在很安静的预习课文，但是身边那个人的窘迫却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她现在这个同桌有点自卑。
　　陆大千金不是小说中的高冷学霸，而是一个在日常学习生活中有点痞气的温柔大姐姐，于是她放下笔半转过身，一只手支着头，很轻松的在脸颊边比了个耶，笑得两个酒窝都出来了:“你很紧张吗?怎么老是在捋头发?”
　　这个剪刀手的杀伤力太大了，许纪直接吓到结巴:“不是……不不是的，我就是第一次……”
　　第一次和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坐在一起，特别特别紧张。
　　“来，放下你一直捋头发的手手，看我。”陆大千金说起叠词来有点嗲，但是不缺乏一个可靠女孩的魅力。陆程直接用手捧住她的脸，逼着她直视着自己:“来，笑笑！长得这么可爱怎么就不爱笑呢?”
　　这个举动真的有点太过亲密了。
　　许纪被她的举动惊到丧失了思考能力，她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就是陆程那张长得很祸害人的脸。
　　细眉柳叶眼，朱红微薄唇，笑如春光散，抬眼祸春水。
　　“来，笑~”陆程小姐逗趣般的眨了眨眼:“以后就是同桌啦，不用这么紧张的。”其实陆大千金在捧着她的脸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脸在发烫，耳根腾起一片润红，眼神刻意在闪躲，这是很明显的紧张表现，陆程用大拇指刮了刮她的脸颊:“以后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尽管来问我，随时有空给你解答。”
　　许纪一时间真的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她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默默的感受着陆程大拇指摸挲着她的脸颊时带来的轻微痒感，很舒服但是她不敢心安理得的去认真体会这份舒适感。而听见她的后半句之后才缓了缓肩膀，慢慢放松了背后。就像是一只猫慢慢的放松了脊柱。
　　陆程慢慢撒开手，打了个响指:“我听莫卓叫你纪纪，那我可以也这么叫你吗?”许纪只感觉心脏仿佛漏跳一拍，乖乖的点了点头。
　　“那好的，纪纪。”陆程很调皮的吐了一点舌头，然后就转过身子继续去写题目，许纪也慢慢转过身，脸上还带着刚才陆程捏她的余温。
　　真实的温度不真实的存在着，陆程是第一个捏她脸的人。
　　她一直以为陆程成绩那么好、家庭背景优秀的千金大小姐像是古早小说里那样不近人情、高冷……然而事实不是这样。这个大小姐毫无架子的会捏她脸，叫她的小名，会对她说不会的问题问她……刚接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许纪的大脑思考能力在不断刷新，不断刷新对陆程的认知印象。
　　陆程坐在她旁边拿着笔写着课本内容，早上第一节课是数学课，高一下学期的课程安排着实有点神经病，一天九节课，上午四节数学课，下午四节英语课，晚自习要考数学，学到最后有些脑子魔怔了的会迷糊不清的在数学试卷上面写下一般现在进行时的语法用点，更有甚者会在英语试卷上写个“解”还有一个冒号……所以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两个人最常骂的一句话就是“我看你们是真的学傻了，考到最后在大题/作文上面写英语/数学答案。”
　　所有人:“嘤嘤嘤嘤嘤”
　　陆程的各科试卷都会老师拿去复印59份拿去发给所有人，让同学观摩观摩年级第一的优秀完美答题模式，学习学习年级第一的试卷。
　　陆程真的很出类拔萃。
　　不一般的出类拔萃。
　　陆程高一下学期开学考在整个校史上创造神话，成了历代年级第一的噩梦。
　　语文142。
　　数学150。
　　英语148。
　　理综300。
　　总分740。
　　不仅是年级第一，那次她的总分碾压过了重点高中年级第一的分数。这若是一次联考，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仅仅是开学考试而已。
　　这个直逼满分的总分一公布出来，历代的年级第一都倒吸了口凉气，这分数……
　　太压人了。分数出来的时候不仅是学生，年段组的老师也被这分数害怕到掐人中。陆程对自己分数的态度更让人害怕:“正常发挥，就那样。”
　　就那样……
　　就那样是哪样?是那740分的分数?陆程对成绩结果都有一种淡定的自信，既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紧张兮兮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自信满满，到处找人对答案。考完之后该怎样怎样。
　　但陆程对任何人都没有“学神”的架子，亲和力强，也很可靠。
　　但她不像莫卓那样。
　　莫卓那样的热情。
　　莫卓的成绩也很好，她的语文虽然考的不是很高，只有106，但是她的数学是满分的，英语也是149。理综298，分数也很高。但她也不会摆出架子，对待任何人都热情，宽容大方，包容所有人的缺点，哪怕有些人的缺点踩中她的雷区，她也不会说什么。
　　陆程不是她那样热情，陆程不会放任别人踩她雷点，底线高。踩中她雷点的，道歉的话那就没关系，要是还不道歉，那陆程就会渐渐疏离ta。
　　所以即使是这样温柔痞气的大姐姐，也没有多少交心的朋友，除了一个莫卓。
　　陆程和许纪若不是这次抽签抽中了对方的学号，那可能交流和接触仅限于平时必要的交流，谁都跟谁认识但不熟。
　　“来翻翻数学书，46页第二行知识概念看清楚……”数学老师的声音不远不近的响起来
　　，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面潇洒的写出两个公式，许纪虽然看不懂那俩公式，但是拿着笔认认真真的记下来，记下笔记有安全感，至少不会让人产生课本笔记空荡荡的样子。
　　但是她旁边那位美女却一个字也没动，一只手转着笔看着黑板。
　　“你……不记笔记吗……”许纪不敢抬头，继续在本子上面奋笔疾书。
　　“……为什么要记?”陆程脑袋上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为什么不记?”许纪脑袋上也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这块知识很简单啊，我很早之前就提前学完了……而且这两条公式课本下面有。”
　　许纪:“……提前学完?”
　　陆程:“每个寒暑假我都会预习下学期课程内容，这些很早之前就学会了，我现在只要过一遍就行了。”
　　“哦……”许纪默默的转过了头。
　　“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我的笔记你也可以自己拿”陆程偏过头，痞痞的转着笔在书的空白处画了一个简笔画小表情，那个小表情包很可爱的歪了歪脑袋，吐着条小舌头。
　　“嗯……”许纪的声音小如蚊纳。
　　这节课她还是听不懂，但是有了那么一句没有什么担保的“不懂就问我。”安安心心的坐在位子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很模糊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一直在狭小封闭的角落里她才能感觉得到。
　　喜欢这种感觉，但她不敢奢求。
　　这节课好像长的没有尽头，许纪看着课本上的公式，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