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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舍珠保命 利用舆情 ...

  •   “你若敢闹出动静,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清冽的嗓音在虞长宁耳畔幽幽响起,明明是一把好听的声音,此刻却如勾魂索命的厉鬼,让她遍体生寒。

      那只捂着她口鼻的粗粝手掌慢慢覆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她不得不信了他方才的话,不敢故意闹出动静,引青黛前来。

      “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虞长宁已从对方声音辨清了来人,而他也并无半分遮掩。若她刻意装傻,反倒是侮辱了对方的智慧。

      “娘子今天似乎有所隐瞒。”

      陌生的气息洒在她颈畔,浮起一阵颤栗。

      难道是那颗无用的珠子?

      “不如大人给点提示?我记性不好,怕记错了,误了大人。”

      “呵,”他似被逗笑,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你可有拾遗不报?”

      他怎么知道?!

      难道是曹隆那厮受不住酷刑,把她给供出来了?

      这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大人,我印象中是没有的,”虞长宁还能顺畅呼吸,是以还在与对方打着太极,“不知你听谁胡说八道,难道是那位曹大人?许是他不忿我今日没有救他,所以才这般攀诬我。”

      男子没想到她竟这样难缠,而他的耐心已然告罄。

      喉咙被紧紧扼住,赖以生存的空气一点一点离开。

      她忍不住攀上对方的手臂,想要以卵击石般推开对方。

      漫长的窒息骤然而止,她又活了过来。

      “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在我的妆奁中,”那颗珠子本就于她无用,既然留不得,那就交出去保命吧,“你放开我,我给你拿来。”

      “在你叫人来之前,我可以立即杀了你,”男子威胁的话不断传来,“我劝你别再耍花样了,否则,连累了沛国公和虞家就不好了。”

      “大人,你该知道我与曹大人素不相识,我只是捡了颗掉在船上的珠子而已,”虞长宁转身将绯珠递给了对方,“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

      男子将绯珠塞入怀中,借着月光,瞥了她一眼。

      少女乌发如瀑,肤白盛雪,一双杏眸盛满了委屈。

      可在他眼中,却是狡诈如狐的伪装。

      “否则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儿吗?”

      男子欲离开,虞长宁却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诧异地转头看向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家养女是明州虞家的四娘子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将自己的衣摆从对方手中抽出,翻窗而去。

      说了和没说一样。

      虞长宁没想到还没焐热的珠子就被人夺了去,于她而言,确实是桩赔本生意。

      经此一闹,她睡意全无,仿佛自己踏入了一张看不见摸不到的网中,让她卧立难安。

      一个多月前,她收到不知来源的密信,称十年前虞三老爷夫妇之死与两浙路官场有关。

      三老爷虞敏勤是天统元年的探花郎,是惊才绝艳的工部水部司郎中,却在二十七岁那年,与妻子横死在了自己的家乡,独女下落不明。

      州府彻查,缉拿凶手。最后,以一伙水匪被问斩而落幕。

      七岁的虞四娘子失祜失恃,流落渔家,一年后才被姨丈沛国公寻回。

      她的姨母迁怒虞家,以权压人将侄女带去扬州,如珠如宝地养育成人,自此与虞家再无往来。

      但又有谁知道,那个可怜的四娘子早已随父母魂断水乡,如今的虞长宁,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赝品罢了。

      而她作为“遗孤”,来此调查“父母”之死,责无旁贷。

      可无论她背后之人如何查探密信来源,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不得已,她只能借方家之力,与“姨丈”沛国公商量后,以回乡祭奠父母为由,来到明州暗查此事。

      今日在此遇上皇城司的人,更让她确信了那封密信实不简单。甚至,传信之人是敌是友,她都未知。

      可是这些年,她以“虞长宁”的身份活着,读着虞敏勤留下的遗稿长大。那个不懂钻营,一心治水的中年人在她心里早已如师如父,她怎么能对他们夫妇的死无动于衷呢?

      所以明知是个局,她依旧甘之如饴地往下跳。

      星残月退,扶桑渐起,金光顺着屋檐洒下,落在一池碧水中。

      辛夷一早翻开箱笼,拿出了一套缂丝织就的衣裙,内衬是藕花色绣缠枝葡萄纹长裙,外面是一件银红色褙子,衣摆处绣着几朵盛放的莲花。

      “这料子是皇后娘娘所赐,娘子穿上,好压那傅二一头。”

      说着她又从妆奁里拿出各色金玉珠翠,在虞长宁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虞长宁拨开她的手,对着青黛道:“去挑身素衣来。”

      “娘子,这是为何?”辛夷不解。

      “不这样打扮,怎么提醒旁人我是一个孤女?今日你们也不必跟着我了,人少方显可怜。”

      辛夷愣了许久,才转过弯来,“娘子,高!”

      大太太今日一起身就觉右眼皮突突直跳,当她见到穿着一身净白素裙,头戴幕篱的虞长宁时,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四姐儿怎么穿得这样素净?”

      “我的衣裙首饰多由中宫娘娘所赐,就不必去傅家面前显摆了。”

      大太太瘪了瘪嘴,现在的小娘子一个个都厉害得很,只盼一会儿两位祖宗别闹起来就好。

      两人登上马车,往傅家行去。

      宿露盈盈,丝柳宛宛,细碎的阳光穿过柳隙落在露珠上,晶莹剔透,惹人怜爱。

      马车越过姚江上的青石拱桥,两岸商贩鳞次栉比,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江南富庶由此可见。

      傅太太一早便收到了虞府的帖子,她自然是摆高了姿态等着虞家人上门赔礼。

      见虞府马车停下,她的陪房嬷嬷拉着容长脸,站在门口高声道:“虞太太是来赔礼的?”

      大太太扬着笑脸,却没认下是来赔礼的,“我家姐儿前几日才回明州,不识娘子面目,惹了些许误会,特来与贵府娘子说和。”

      门口渐渐聚集了一堆好事者,昨日传得沸沸扬扬之事也被挖了出来。

      知县家的娘子打了知州家的千金,真是有趣!

      那嬷嬷冷眼看着戴着幕篱的虞长宁,“是这位娘子动的手吗?”

      大太太上前悄悄塞了个红封,“嬷嬷,这大街大巷的……毕竟是小娘子,脸上不好看。”

      嬷嬷甩开手,并不受。

      “我家娘子好歹是名门贵女,不也被无父母教养的人当街掌掴了吗?”

      大太太闻言脸色一冷,不再殷勤。

      真是恶仆随主。

      虞长宁扫视四周围观的百姓,既然傅家仗势欺人,那就别怪她不给台阶了。

      她摘下幕篱,挤出泪花,一把抓住了嬷嬷的手。

      大太太见此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她就知道这位活祖宗不会这么好说话!

      嬷嬷本能地想缩开,却发现这位小娘子竟力大如牛。

      虞长宁心中冷笑,她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吾父悯农人因水利不修而收成欠丰,艰度残岁,是以立志欲为百姓纾困。彼时吾父忙于进学,然每有得闲则访乡里察水情。

      待年及十九,逢今上恩科,吾父中进士赐探花,入工部水部司。后任郎中,上疏请命回乡修渠建坝,为农人造田抗洪。奈何大志未竞,与吾母殁于水匪之手。

      吾幼时失祜失恃,饮水自知,然傅家娘子讽吾父短寿,无子送终,亡时不过五品官身,不得荫蔽追赠,为天子所恶。

      吾身为人女,难以自持,故掌掴娘子。鲁莽动手有伤淑女仪态,吾甚悔之。”

      两行清泪自她眸中滑落,一身素缟,凄凄楚楚,怜煞旁人!

      这一席话字字句句砸在了明州百姓的心头。

      十里八乡,谁不认识虞探花?

      世家子弟皆肤白如玉,唯有虞家三郎面黑如炭。只因他不畏寒暑,穿着布衣短褐于田间奔走,甚至在农忙之时挽起衣袖裤腿,帮农人一道收割庄稼。

      他高中探花,却放弃京试,不入馆阁,自请去工部做个小小主事。为官八载直至郎中,得上峰赏识栽培,正是一展宏图之际。

      天统九年,江南暴雨,明州城西北部淹了大半,朝廷拨下的赈灾银子又少得可怜。虞郎中带着汴京的能工巧匠回乡修渠建坝,谁料还未建完,他已魂断水乡。

      他不仅仅是虞家的三郎,更是明州百姓的三郎!

      无论京中如何看待他与夫人身死之事,但在明州百姓心中,他是洒下一片赤诚的好官!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霎时间变得义愤填膺。

      没错,百姓确实惧怕傅氏,但他们更不允许心中的明月遭人侮辱。

      如今大家仗着法不责众,你一言我一句,对傅氏皆是讨伐之语。

      青石桥上站着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正饶有兴致地驻足观赏这位虞家娘子声情并茂的控诉。

      他不禁冷笑,她可真是一时一副面孔,狡诈得很。

      嬷嬷此刻恨不得捂住眼前之人的嘴,只可惜,她的手根本挣不开!

      “虞娘子!”她不得已抬高了声音,“我家太太有请,还请二位入府一叙。”

      傅太太已经收到报信,知晓了那虞四竟又摆了她们一道,恨得牙痒,转而迁怒女儿。

      “你是不是说了那样的话!”

      傅云夏闻言狡辩,“那也是实话!她的父母本就死得不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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