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我?》嬴江

15、第 15 章 车祸

　　家境一般的转学生，成绩好一点，长相好一点，被当成新事物吸引人了一点。
　　他在纸上画了个圈，默默地思考着玩笑话中有几句真话。
　　有几句是说给别人听的，有几句是说给自己的。有几句是无关紧要的，有几句是发自内心的安慰。

　　赵显生在课上的视线灼得他侧脸烧红，尚青心里一团乱麻。
　　他相信怜悯，不相信爱。

　　自那开始诸事不顺。

　　尚青沉默地擦着桌面上的水，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祸不单行。

　　他第三次月考没涂答题卡，原本稳坐第一的位置硬生生被赵显生翘了。
　　上次打羽毛球小臂抽筋，上上次走在路上突然摔了一跤，上上上次成绩像坐过山车那样，每个学科起起伏伏很厉害。

　　今天他不小心碰掉了自己的水杯，热水烫得他皮肤通红。
　　尚青已经顾不上处理伤口了，先把自己的卷子捞起来，用纸慢慢擦着桌面。

　　卷子上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擦也擦不干净。拎着的纸面变得皱裂，从中央断成半截，尚青看着签字笔的墨逐渐晕开，像窗外铺开的乌云。

　　最近真倒霉。
　　他红着眼眶，慢慢地擦拭着，边擦边抿紧唇。

　　“我帮你。”

　　“不用不用。”

　　尚青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开了口，他看着被热水泡得稀烂的卷子，把它掀开晾在窗台。

　　“别把卷子晾在窗台，容易被吹下去。”
　　赵显生好意提醒道，他看窗边驻足的那个人眼睛红红的，对着窗外墨绿色的树林出神。

　　“乌鸦嘴。”

　　他一说完，从地面卷起大风，风一吹，卷子在他眼前晃晃悠悠的，从三楼飘向了一楼，落在了肮脏的满是脚印的路上。

　　倒霉。
　　尚青深吸一口气，闷闷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他用力地拉开板凳，咬着牙关趴在桌面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还带着一点水渍的桌面，最后被尚青的衣袖擦干了。

　　真倒霉。
　　课间十分钟没发生一件好事，就连一个安慰也没有。

　　安慰？
　　尚青的脑袋埋在臂弯，自嘲地笑了笑：你主动推开还要什么安慰。
　　没受委屈的事情要什么安慰。

　　“同学们，我们开始讲这节课，先按老规矩，做一次定时练习吧。”

　　老师没有发额外的卷子，她淡淡道：“今天早上刚发下来的卷子，把它拿出来，我们做四十分钟定时练习，只做选填，给我算仔细一点。”

　　尚青顿时感到不妙，他翻了翻抽屉，并没有找到那张卷子。
　　桌面擦干净了，但地上有一滩水渍。他想起了有张卷子掉在了一楼泥泞的地上，自己没有去捡。

　　不会就是这张数学卷子吧。

　　他脑袋嗡嗡作响，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直到他的眼睛模糊，看不清东西时，他才举手示意，站起来的那一刻，他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好昏，脑袋又沉又重。
　　还有刺耳的声音。

　　尚青强忍着疼痛睁开眼，被地上一滩血迹刺得眼睛一红。

　　平白无故就有了血光之灾。他想，最近运气不好。
　　晕过去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梦。

　　他看见了草原和远处白茫茫的雪山，往前走是一片紫色的花海。

　　身边的朋友坐在一辆车上说说笑笑，司机师傅也在旁边笑，还给他们介绍说这里是旅游胜地，每年六七月份来玩的人很多，像你们这样的学生比比皆是。

　　尚青心情特别爽快，他坐在副驾车窗开得很大，扑面而来的泥土混合青草牛羊的味道。

　　“师傅，你超速了，开慢一点吧。”
　　“没关系，这道上没有人。”

　　风刮得脸生疼。

　　画面一转，他们的车速越来越快，尚青拉着扶手，感觉被风扎得刺痛。
　　他又开口让司机慢一点，却像是听不到似的，一个劲陶醉的开着车哼着小曲。

　　直到尚青抬头看见飞奔过来的汽车。

　　“停下！”
　　来不及了。

　　嘭！

　　尚青轻喊了一声，猛地睁眼，他沉浸在梦中的世界，瞳孔微微发散，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看着守在病床前的赵显生和老师，用手摸了摸额头。

　　摸到一圈粗糙的纱布。
　　他问：“我出车祸了吗？”

　　任课老师松了一口气，说：“没有出车祸，尚青同学。你在课上突然就晕倒了，额头磕到了桌角上，流了一地的血。医生说你身体太弱再加上最近思虑过重，才导致了这次意外。”

　　“我尝试联系了你的父母，但目前为止没有打通。”

　　尚青满脸写着疲惫和无奈：
　　“谢谢老师，医药费我转给你吧，别联系他们了。”

　　看着眼前这个嘴唇苍白、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没有什么气色的小孩儿，老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说：
　　“老师不要你的医药费，老师想让你快快好起来。

　　高三是一段很辛苦的日子，老师知道，老师早就把你们当作我的亲生孩子了，哪个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躺在病床上都会心疼。”

　　“谢谢老师，我没事。”

　　他没有安慰的意思，磕磕碰碰真的没事。
　　尚青不觉得头顶的疼痛多剧烈，能感受到的，却是梦境中深入骨髓的痛，把他的四肢都拆开似的，拼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医生说了才算。”老师温柔地对着尚青说，又转头叮嘱：
　　“赵显生，你看好他。”

　　“我知道。”

　　老师叹了口气。
　　她就不该允许赵显生跟着上救护车。在事故发生时他按住了汩汩流血的伤口，陪着熬了一天一夜。尚青的家长不接电话，她有事要忙，只能让赵显生守在床前。

　　现在还要麻烦他。

　　“做噩梦啦，脸色这么不好看。不会梦见自己死了吧，醒来的时候叫这么大声。”

　　赵显生语气调侃，尚青被戳破了心事，他淡淡道：“是啊，梦见自己死了。”

　　“好几年没做过噩梦了，原本悠闲地自驾出行，和朋友说说笑笑的，途中莫名其妙地遭遇车祸。我想想啊，你好像没在现场。”

　　“挺幸运的。”尚青脱口而出。

　　他回想着那个场面，朋友当中并没有赵显生的脸。
　　原来我潜意识不把他当成一起旅行的朋友吗？

　　赵显生闻言一愣：“记得这么清楚？”

　　“就连草原和远处白茫茫的雪山，蓝天和一片紫色的花海，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后座上的人，我看不清了。”

　　赵显生心疼地看着他，流露出一丝奇怪的情绪。
　　尚青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侧过头想，这种情绪是怜悯吗？一场噩梦而已，不值得去怜悯。

　　“我知道了，你好好睡觉。”

　　赵显生掖了掖被角，出门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陌生妇女的声音。
　　赵显生哽咽地开口：“妈。”

　　“我要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