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我?》嬴江

13、第 13 章 拷问

　　尚青眼睛没有离开书本，嘴里挨个挨个念着单词，记忆着每一个音标和拼写。过了一会儿，他双手缓缓攥紧，闭上眼复习着英文单词，在脑海里清晰成像。

　　他昨晚没睡好，又起得太早。恍惚间，他看见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色彩，像清晨连绵不绝地山区的雾气，一缕一缕。
　　尚青的眼皮闭上就睁不开了。

　　“同学，醒醒。”
　　赵显生敲了敲他的桌子，原本阴沉的面容变得关切，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了笑。

　　不知怎么，在尚青打了个盹的空隙，居然勾勒出三十几岁赵显生的脸。他脸上的棱角更加锋利，眉眼深邃，看起来成熟又温柔。他轻轻摸着自己的脸，画面一转，竟然颤抖着抽泣。

　　尚青疑惑地走过去，恍惚中，他看见赵显生抚摸的不是活生生的自己，而是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打了个寒噤。

　　“同学，起床啦。”

　　尚青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四处张望，目光最后落在赵显生的脸上。他刚想说说自己做的怪梦，喉咙却哽咽了。
　　算了。他随便问了一句：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柏波呢？”

　　“他有点急事。”

　　又骗我，在梦里骗我，到现实里也骗我。
　　尚青认真地思考，赵显生故意接近，表现得那么热情，是不是要害我？

　　看着尚青怀疑又担忧的眼神，赵显生戳了戳对方的额头，表情委屈，问他为什么关心别人而不关心自己。

　　“柏波被你叫出去就没回来过，你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进来，让人多想。”

　　赵显生撑着下巴，眼神直勾勾地打量着他。再倒退个二三十年，这种眼神会被人认定成流氓。
　　“尚青同学，有时候想象力过于丰富不是一件好事。况且你知道我们关系不错，是怎么也不会害他的。”

　　最多让他别扭一下，感觉没被安慰到，更伤心罢了。

　　但有些事情，哭一场才能想清楚。有些感情得哭两场。
　　感情的解决方式只有一种，即发泄情绪来解决问题。所以他绝对不会嘲笑在感情方面流泪的人，因为那恰恰证明他们爱过。
　　既然爱过，就值得。

　　尚青被说得哑口无言，赵显生总是喜欢提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调侃他，还装在很惊讶似的跟他讲道理。用他不喜欢用，但胜在贴切的词语形容，赵显生在他面前容易犯贱。

　　不带任何贬义色彩的犯贱。

　　“别逗我玩，班长到底怎么了。”

　　赵显生考虑了一秒钟，笑着决定不告诉他：“柏波他昨天考试考差了，再加上一诊的成绩不太理想，你懂吧，压力太大了，自然而然有点难过。”

　　又骗人，不过尚青顺着他的话问：
　　“那他怎么办，在瓶颈期任由他一个人去消化，挺不过来吧。”

　　“对啊，他挺不过来，照他那个性格下去能把自己憋死。”
　　“所以我给了他一个中肯的建议，我建议他去找她的女朋友，质量好，速度快，有保障，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什么形容词。尚青没收敛力气，下意识甩了赵显生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臂上。
　　“赵显生，你对女孩儿放尊重点。”

　　这下尚青真的动真格了，看着身体营养不良，单薄得跟纸片似的。没想到手臂肌肉发达，力量这么大。
　　赵显生痛得呲牙咧嘴。

　　“我的错我的错，下次不会犯了。”
　　他果断投降，委屈地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尚青。

　　又用这种眼神看我。
　　尚青偏过头，把玩着无名指的碎钻戒指：“赵显生，他们俩人是不是分手了。”

　　“何以见得。”

　　尚青笑了，吐槽说好几天看着柏波一个人走了，和他关系不错的女孩儿也没走在他旁边。
　　而且之前在走廊背书时，看到两个人擦肩而过，连一声招呼也没打。他蹲在地上算题时，刚好看到这一幕还不要紧，关键那个女孩儿看见他了，礼貌的笑了笑跟他示意，声音温柔清亮。

　　“当时诡异得空气都凝固了。”

　　赵显生一怔，收起了委屈的表情，趴在桌上埋着脑袋笑，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他说：“同学，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能躲就躲吧。平时看你安安静静的，还以为你不会被牵扯进来。”

　　“所以他们什么情况。”

　　“跟你想得一样，分手了。不过原因是早恋被学校发现了，让他们分手处分二选一。”

　　尚青睁大了眼睛：“三中查早恋查得这么严格吗？”

　　赵显生摇摇头，又点点头：
　　“三中查早恋确实很严格，但是平时德育主任不会有事没事做这些事情，专门去抓一些小情侣。他们看到男女之间走得很近，也不会笃定他们恋爱了。除非有人写匿名信举报，才有可能被查。”

　　“匿名信？”

　　赵显生打了个哈欠，郁闷地说：“是啊，两座楼的中间，过道有个匿名举报的信箱。因为学生一直没投，所以被认为废弃很多年了，实际上并没有。”

　　尚青回想着信箱的位置，虽然初来乍到，不过赵显生带着他逛完了整个校园。
　　两栋楼的中间，小小的举报箱。

　　赵显生饶有兴趣地讲，他和柏波出去，不仅单方面说了几句风凉话，自己还被灵魂拷问了一番。

　　尚青哼出疑问的声音。

　　“我也来拷问你吧。”
　　“如果你谈恋爱被发现了，让你从分手还是落处分当中选一个的话，你会选什么？”

　　尚青沉默了，忽然扑闪扑闪睫毛，真诚地盯着他的眼睛。赵显生被他盯得脊背发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粉色的唇瓣无情说出了一句话：“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分手。”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年纪就算喜欢也不能开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更何况谈恋爱被抓住了，落下一个处分，多不值得。
　　这问题就像拿红包的时候问小朋友的成绩，考他最简单的1+1等于多少。

　　他观察着赵显生无奈的表情，斟酌着用词，仔细地想了想说：
　　“分手之后可以复合，但处分落了，就真的落了。”

　　“如果两个人真正默契，是不会在乎对方临场做戏的。如果因为这个怀疑对方对自己的爱，那这份感情未免也太脆弱了。”

　　赵显生笑着，眼睛里却充满雾气，欣慰又悲哀。如果说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此时隐约可见平静的蔚蓝海洋的白色浪花。
　　他问：“爱不就需要被确定吗？”

　　尚青反问：“离开了就不能再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