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我?》嬴江

12、第 12 章 事故

　　“这事儿免谈。”

　　“再考虑考虑吧。我失眠很久了，昨天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虽然中途郁闷地阳台吹风。

　　赵显生眼巴巴地盯着他。

　　“免谈。”

　　“这事儿免谈就算了。”
　　赵显生提点一句：“尚青同学，再考虑考虑多个男朋友？”

　　尚青没说免谈。
　　俩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天还蒙蒙亮，隐约可见黄葛新长出来的叶子。在两座教学楼的中间，那棵在夏季落叶的树木，成了冬季肉眼可见的、新鲜的绿色。

　　他的脚步轻快了些。
　　赵显生看他高兴，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不是奇迹？”

　　赵显生俯下身，用他浅薄稀烂的言语描述了这个画面。
　　他说：“像画一样生动地在冬天抽出树叶的植物，是不是奇迹。”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尖，意识到自己描述画面的苍白，突然感慨起来自己的文字从小不够精致生动，以至于能派上用场的时候露了怯。

　　在这种场合就能派上用场吗？
　　尚青摇了摇头，看着眼前青色的树叶，瞳孔也被映照成明亮的新绿：

　　“对我而言，文字不要生动，要感动。”

　　他接着补充道：
　　“对我而言，我也只会用‘奇迹’来形容这种植物。或者说用另一个更烂俗的词语，用一个被用烂了的字。”
　　“希望和爱。”

　　虽然文学素养不错，但面对赵显生的时候总会胡言乱语。
　　尚青忽然理解他为什么词不达意了。

　　他的视线从高处缓缓垂落，盯着脚下崎岖的石板路。在冬季夜雨的洗刷下，地上满是泥泞，稍不注意就会滑倒，摔得一身泥浆。
　　如果赵显生再靠近一点。

　　算了，不想了。

　　“小心。”
　　赵显生见他身体摇晃险些摔倒，连忙扣住他。

　　“你没事吧。”两个人手掌相握，赵显生的指节被硬物轻轻划了一道。他挑眉，似乎知道自己的尾戒套进尚青的无名指上，像他低调又诚恳的心意。

　　昨天晚上的问题没有意义，赵显生笑叹。
　　只不过...他神色慢慢变得沉重，看见尚青揣进兜里的手。

　　进教室的那刻，柏波戴着银色框的流苏眼镜，笔直地站在讲台中间监督大家早读。

　　尚青自觉地抽回手，和赵显生拉开了安全距离。他咬着下唇，双手拉着书包肩带，低着头悄悄走到座位上。
　　他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和高考倒计时，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

　　迟到了一分钟。
　　一个放下书包，沉默地坐在讲台旁边。一个扔下书包，轻声跟同桌打招呼，坐在第一排。

　　尚青拎起包放在腿上，发现书包拿反了。
　　他捂着头，才想起来自己背了太多东西，书包又硬又沉重。不忍心看他单薄的身体抗这么重的东西，赵显生干脆跟他换了。

　　说是换，还不如说成是抢。

　　他们走到教室也没发现不对劲，直到尚青拉开拉链看见乱七八糟几张卷子，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拿错了。
　　尚青从座位下面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地面被踩得很脏。
　　众目睽睽之下，赵显生起身，拎着书包放在他的腿上。
　　早读那些昏昏欲睡的鹌鹑们苏醒了，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声音拖得老长。

　　徐锡宇最恐怖，他幽幽问道：
　　“干嘛去了两位，睡个觉连书包都拿反了。”

　　赵显生笑着想给他一巴掌。没想到站在讲台上的柏波拿起手边的书，朝窗台徐锡宇的位置上飞过去。哗啦哗啦，里面红蓝白标记的卷子飞出来，那本书精准地飞向窗边，书页像飞蛾翅膀似的扑腾过去。

　　徐锡宇头一偏，堪堪躲开了：“一大清早火气那么大，吃炸药啦？”

　　整个教室异常安静。

　　赵显生唇抿成一线，皱着眉让徐锡宇消停点儿，然后走上讲台拍了拍柏波的肩膀:
　　“班长，我找你有点事。”

　　刚出来他还是沉默，等着赵显生先开口。
　　赵显生语气和缓客气，他靠着墙问：“发生什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柏波最近很不对劲，赵显生在一诊后就发现了。
　　不提他跌出了前三这个事情。以前常常跟着自己女朋友，后来看见他时孤零零的一个人。
　　笑容也少了。开家长会时看到他哥，柏波似乎很替自己担心，他哥和他聊天时还敏锐的提了一句。

　　“班主任要来了。”
　　柏波低着头，看着脚下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来就来，反正他会理解的。”

　　赵显生偏头看他，靠在墙上慢悠悠地问，像是课间闲聊的样子：“脸色那么不好，和女朋友闹得很僵？”

　　“不算。”

　　“那你不去哄？”

　　柏波听了这话，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他颓唐地坐在冰冷的地上，赵显生把他架起来，探头让尚青帮忙拿根板凳。
　　赵显生扶着他想，至少方向对了，就是和李乐吟闹了矛盾，对他的打击应该挺大的。

　　一个年纪第一，一个年纪第二，一个不幸跌倒了前十。
　　班主任一上楼梯就看到这个情况，他愣了半晌，开口打趣：“你们合伙欺负柏波同学呀，他怎么啦？”

　　赵显生：“没什么，昨天模拟考试成绩下来了，柏波压力很大，看到成绩有些沮丧，我和尚青安慰安慰他。”

　　“行，你们慢慢聊。尚青回来吧，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你管不了。”
　　老班微笑着警告：“赵显生，别把尚青带坏了。你再打扰他，我就把你们调开了。”

　　尚青答应了一声，绞着手指干站在那里，一脸不知所措。

　　赵显生抽了声冷气，郑重地点点头。

　　“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也分担一半难过。”

　　看赵显生半蹲，语气放得很柔和，柏波被再三逼问下叹了口气，忍不住坦白：

　　“你还记得之前一诊考试吗，当时我和我女朋友一起走的。我们不是一个班，平时在校内又很难见面，只有那个时候人多，还是整个年级一起走去考场，我才有机会去见她。”

　　“当时我和她说说笑笑的，上台阶时她摔倒了，我就拉了一把她的手。我女朋友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校园里牵手唉，值得纪念。她还说牵都牵了，就别松开了。”

　　“我们牵了一路，考完那天中午，德育处主任拉着她来找我了，把我们留在了办公室。
　　主任拿着一张照片说，我不告诉你们班主任，都高三了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分手吧，处分我也不定了。”

　　“我女朋友她很傻，她明知道这个学校管男女交往，管得严，她还是不肯和我分手，表面上分也不肯。
　　她说她好不容易遇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希望主任给她一个机会。”

　　“主任问她，为什么不努力走到他的未来去呢。
　　我女朋友她说，她不想一个人走这条路，她想和我一起走，走到彼此的未来去。”

　　“后来主任把她请出去，问我是打算挨一个处分还是和她分手。”

　　“你知道我当时说的什么吗，我当时说和她分手。那一刻，就那一刻，我都听到了他摇摇头说了一句傻姑娘。”

　　“之后我女朋友进去了，过了很久她才走出来。出来的时候她红着眼睛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特别委屈地说，我会努力走进你的未来去。”

　　“我后悔了，从离开那个门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后悔说分手，也后悔没有拉住她。到最后我们谁也没有挨处分，但就这么分开了。”

　　柏波神色悲哀，看着窗外浮动的乌云，被风吹得缓缓移动。

　　赵显生想象着李乐吟的神色，但根本想象不出来。他和乐吟算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还从来没有看过她哭。
　　他叹气，中肯地评价道：

　　“柏波，可能你身在山中一点儿也没意识到。李乐吟她是唯一一个能安慰你、能摈除万难走到你内心的一个人。她是你的药，是能救你的人，你就这么抛下她了。”

　　“挺混账的，我替乐吟感到不值。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但李乐吟已经这么肯定了，主任也动容了，为什么你就不敢呢。”

　　赵显生蹲在地上，对上他流泪的眼睛：“如果你后悔的话，别害怕，去找她。”

　　赵显生记得柏波刚追求她时，李乐吟在路上对自己说的话。

　　“赵显生，你爱过谁吗？”
　　“等你爱上时就会明白了，爱是自觉付出却仍觉亏欠，爱是想要触碰却收回手。”

　　我不会和柏波在一起的。

　　赵显生叹了口气。
　　明明都追到手了，明明她已经很勇敢了，为什么要放手。就算这件事对他们影响不大，就算高考完后可以复合，李乐吟付出的代价呢，能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吗？

　　柏波见他起身就走，冷冰冰地问：“赵显生，如果是你和尚青被发现了，你们怎么选。”

　　选分手还是处分吗？
　　赵显生头也没回，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挨一个处分吧，到毕业以后去撤销时，德育主任看到这个理由还会调侃这是不是你们爱情的证据。”

　　“你就那么肯定尚青和你一样吗？”

　　“嗯哼。”

　　“你们才认识几个月就那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