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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换药 ...

  •   九月中旬的天气,夜晚风吹树响发出簌簌的声音,要是出门看塘穿短衫是不能够的,务必要在外面添件衣裳。但白日,太阳依旧发挥威力,在一览无余辽阔的平原大地上照耀着,叫你找不到遮避之地。正午时分,在炕上午睡是别样的舒适愉悦,厚实的墙壁挡住了逃窜的热气,饭饱时刻躺在炕上半搭着眼睛歇神,一片万籁俱静,耳边偶尔会传来窸窣的蝉鸣交汇风卷起树叶的刷刷声,唱出最自然生动的睡眠曲,令人沉醉在乡村的午后,酣睡一晌。

      安子誉已经很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没有人事纷扰,不需要迎来送往,不必说一句藏一句,醒了就吃,吃完了再睡。日常的活动不过是跟着择菜和学这编簸箕。

      “自己落在了一家好心人身上。”安子誉清晰的认识到。

      小半个月的相处,从碎片的的交谈和陈家来来往往的人,安子誉差不多摸清楚了这户人家情况。陈大爷是村里村长,年轻时当过兵杀过鬼子,村里人都很信服,上工计分是日常工作,兄弟婆媳吵架诸如此类鸡毛蒜皮事有时也得跑一趟。

      李金花是他媳妇,三里沟只有个赤脚大夫,五六十的年纪,是个男大夫,妇女们有些问题不好找他看病,李奶奶就当了那个中间人,来回传话。李奶还有一手祖传接生的手艺,平日有快生子的人家过来送几个鸡蛋,一块肉什么的。村里的妇女浑实,没几个去镇上医院生产。更何况,祖祖辈辈都是在家里找接生婆,谁要是去医院待产才是稀罕事,叫人知道要议论说闲话的。

      家里还有个青年,叫谷子的,管李奶奶叫大姨,不怎么着家,只在醒来那天晚上见过他。

      陈家四口,三个人都忙,白日轻易见不得人。光景自然也不错,跟安子誉电视里看的年代剧不太一样,供着自己这张白嘴,平日里伙食也还凑合。

      陈斌倒是比较清闲,听他自己说跟着村里大夫学医,有一塔没一塔的,自己这半个月受他照顾得多,平日吃饭换药都是陈斌招呼。

      说起来第一次换药,还是个比较难堪的过程。

      安子誉家境优越,在本地出名的有钱人,老妈虽说上不得台面,但也没不自量力到和原配争,大家族这种事情在早都不新鲜了,谁家不保养小三小四才稀奇。

      刚上大学就被老爷子安排进集团,但也仅仅是打打下手,核心业务轮不到他。何况安子誉自己心里也有杆秤,老爷子活糊涂了和自己儿子过不去,初恋一家心思狭窄,觉得老爷子当年委屈了自个,全天下都是欠他们的,整日做的凄凄惨惨清清模样,熬得一手好茶艺,谁跟他们混,谁昏了头,是注定没什么好前途,得不到好下场。

      原配二哥名校毕业,能力强为人还大气,对下面弟弟妹妹照顾居多,求到他面前只要不过分的都会帮忙。亲妈留有股份,外家也给助力。

      两者相比,高下立判,初恋一家拿头争。

      老爷子心里门儿清,安氏集团还得交给二儿子才行,扶白莲大哥争权也不全心全意,更多是害怕活着的时候在集团话语权被夺过去。

      安子誉原本设想的很美好,老爷子让进集团就进呗,咸鱼摆烂看出来又能如何,梗着脸死不承认就完了,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老头没丧心病狂到喊打喊杀地步。平常多在二哥面前刷存在感,有小忙能帮上就跑快点,留个香火情。等老爷子死后分完家产,拿着分红不上班到处浪,当个富贵闲人。

      想想人生就有奔头,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天存心见不得人舒服,走过好几趟的路也能翻跟头,一脚油门给踹到1963年了。

      安子誉在安家秉持透明人策略,走闷声发大财路线。但家大业大的,该有排场待遇也一应俱全,生活上有保姆操心打理,平日喝的吃的穿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与生俱来的少爷仔格调和理所应当的享受,被伺候的周周道道,去哪里都是众星捧月。

      在陈家刚醒来的第三天,陈斌端个木盆进屋,把它放在床尾桌上又出去了。

      安子誉看着他动作,心里纳闷,不知道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斌又进来了,这回手里拿了个碗,臂弯里搭个簸箕。

      离得近了,发觉碗里面是一坨绿糊糊,绿的发黑,看着诡异的很。

      “来吧,腿伸开,把药换了。”看出安子誉的疑惑,陈斌话里解释了来意。

      安子誉经过三天修养,虽说也没什么燕窝人参喂养,总归每天能见肉腥。人只要吃饭没问题,就能慢慢养回来。

      与刚醒来陈斌一人扶他起来费劲不同,安子誉现在手脚有力气,只需要稍微借点力顺势就起来了。躺的无聊了,手支着床,右腿屈膝使劲,慢慢磨蹭着也能起来,倚靠在床头,看看窗外风景,如果影子也算风景的话。

      老式刷着红漆的木头窗户,淡黄的油纸糊上隔开了窗外景色,太阳光充当画笔把树的影子留在了窗户上,偶尔伴随这一两只小鸟,间或野猫跳上纸面,点缀画面。树影从左边转到右边,安子誉可以安静的看一下午。

      闲着也是闲着,安子誉看累了就躺着休息会,睡醒了就起来。两三天的来回练习,支床,伸腿,借力,安子誉起身靠床一气呵成。

      只不过,这么多天陈斌来换药还是第一次。

      那坨玩意儿能行吗?安子誉心里腹诽,啧,还没完全捣烂,有些茎杆还混在里面,安子誉有点嫌弃,面上却乖乖的把裤腿撩了起来,往里折了几圈。

      陈斌坐在床沿,把安子誉腿上用来固定的木板拆下来,找到留的布结准备拆开。

      “抬腿。”陈斌吩咐道,随即把两块木板摞起来放到安子誉脚跟,接着小心地解开缠腿的布料。

      随着布料一层层的解开,安子誉看清了自己左腿的情况,上面糊的应该和碗里的草药一样,布料斑驳,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染成了绿绿棕棕的一片,靠近布料边缘没被缠绕的膝盖也被晕成绿色。

      刚解开一二圈,一股酸酸臭臭的味道涌入鼻息,安子誉不自觉皱起了眉,眨了眨眼,不太自在。等完全解开,绿呼呼的左小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异味横行霸道在屋内穿行,安子誉就算屏息也不能抵挡,如果不是自己身上发出来的,恐怕早就有呕声了。

      陈斌对此好像早有预料,依旧一副淡定模样,眉毛都没皱,保持正常呼吸频率。

      一块儿拿来的七七八八东西里,有个长条木片,上宽下窄,薄薄的,打磨的光滑细腻,看不见丁点毛刺。陈斌拿着木片细细刮腿上的草药,放进拿来的破碗里。

      “陈小哥,能把膝盖稍微擦下吗,我担心上面的药渍蹭到盖的单子上。”等他刮完,安子誉看陈斌准备重新敷药,出言说着。

      陈斌听到声音抬头,掀起眼皮看了看安子誉,没说什么,从簸箕里取了个布头,沾水擦膝盖。

      腿绑了三四天,晕上的草绿色比较顽固,只轻擦没什么效果,陈斌稍微加重了力气。擦完膝盖,想着干脆把腿心也擦干净。陈斌把 手里的布放盆里揉搓几下,拧到不滴水的状态,开始擦拭腿心。

      安子誉林子里躺了两天,拉到陈家躺的第三天,五天里没人想起说给他洗澡,自己也不好意思提麻烦陈家人。

      与膝盖相比,腿心肉更加饱满厚实,慢慢擦拭着,搁着薄薄的布料,陈斌感受到指尖似乎有条状物在滚动,停滞了下,好像在思考什么,紧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动作。

      安子誉则是浑身僵硬,面容窘迫,呼吸都静止了,觉得这辈子没有这么丢人过。

      擦完重新敷上草药,缠好。

      安子誉呼了口气,还没等彻底放松,就听见陈斌说,把胳膊放桌子上,换左臂药。

      这回两人谁都没提擦拭这件事儿。

      “晚上睡觉注意点,别压到,三天后换下次药。”换完药,陈斌咳咳嗓子,对安子誉说。

      “嗯。”没什么精神的应答。

      陈斌来回两趟,把换下的布料,木盆拿出去。

      最后一趟,打开门迈出之际,扭过头,对着安子誉说:“下午谷子回来后,把木桶搬进来。”语罢走了出去。

      陈斌背着阳光,安子誉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看着门关上后,安子誉闭眼,默默把单子向上拉盖住脸,羞愤欲死。

  • 作者有话要说:  陈斌:啧~
    安子誉:这算什么事啊,从来只有自己嫌弃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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