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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来历不明 ...

  •   需要喂饭的安子誉有点别扭,头靠在覆着报纸的土墙上,姿势带着僵硬,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慢吞吞的咀嚼。

      陈斌年级虽然小,但爸妈不在身边,从小跟着爷奶长大,跟同龄男孩相比,自然多了分敏锐和细心,看出安子誉的不自在,状作不经意地说:“你晕着的那两天,给你喂粥还费劲呢,现在好多了。”

      安子誉讨好的对着他笑了笑,眉眼弯弯,带着大男孩的可爱青涩。

      陈斌鬼使神差有点心软,顾及安子誉身上有伤,只能梗着坐,吃饭多有不便,也耐下心一勺一勺的喂,看安子誉嚼烂红薯块,咽下后,会多等几个瞬息,不急着催促。

      喂到一半,陈斌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吃白饭的名字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陈斌随口问道。

      安子誉咽下这口粥,连带着口水,“安子誉。”声音小小的,带着大病初醒的虚弱。

      “安?姓安,没听过这个姓啊?”陈斌抬眉,感觉到疑惑,在记忆里搜寻起来,这三邻五村有没有姓安的。“好陌生的姓啊。”陈斌皱眉,但也没有多想,说不定是镇上来的。

      安子誉靠在腿侧的手僵了僵,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我并不是你们这的人,家里糟了难,从老家过来寻亲。”安子誉装作泰然自若的样子,想向陈斌传达出自己的出现是很正常合理的事情。

      “哦。”陈斌了然的应了声,接着问道:“你老家哪儿的,找投奔的是你什么人?”

      很正常的问题,安子誉却有些招架不住,明明是酷暑天,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

      “生产队啊……”安子誉还没想好怎么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搪塞。

      就在安子誉为难之际,陈家的大门传来声响,年久的木门稍微一碰就嘎吱的响,不用招呼就知道人来了。

      随即一声叫喊,“小斌——在家不——!”

      “我先过去下。”陈斌放下碗对安子誉说,而后站起身出去了。

      安子誉笑着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感谢耶稣,感谢玉皇大帝,感谢太上老君,感谢太白金星……”坚定地马克思主义者——安子誉同学,眼随着陈斌出门后长长呼了口气,给所有能叫出名号的神仙谢了个遍。

      屋外,庭院里,李婶拉住出房门的陈斌。

      “斌啊,婶子今天去河岸边上,看见了片灰灰菜,嫩得很,该是今年最后一批了,再过几天摘吃着都塞牙了。”李婶一边说一边把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递给陈斌。

      陈斌看看满满一簸箕的灰灰菜不太想接。

      “婶儿,你自家吃好了,怎么还送过来。”九月份了,野菜本就难找,这么一大筐李婶怕是蹲河滩挖了半天。

      “肉不够吃,这稀贱的野菜,谁家又缺这一口了,也就是吃个新鲜。”

      看陈斌不接,李婶自顾自走到墙边拿了个簸箕,要把野菜倒出来留下。

      看李婶动作,陈斌只好过去帮忙。

      “婶子,家里我和谷子都闲着,下次你给我们说声自己就去摘了,不必再过来送一趟。”知道劝不住李婶不往家里送这件事,陈斌只能换个方向。

      “好,好,好,知道了,下次来跟你们说。”李婶边抖着野菜,边应的热情。

      眼看李婶手猛要把野菜倾完,陈斌拉住李婶动作,给簸箕里留了份。

      两人寒暄了会儿,陈斌问李婶丈夫陈叔这两天身体如何,过会儿把李婶儿送到门口。

      看着这个瘦弱的妇女佝偻着腰,蹒跚往家里走,陈斌不禁叹了口气。

      命运捉弄人,活叫平乐幸福的一家子弄到如今这副光景。

      “婶子怕是因为那几味药特意来的。”陈斌原地想了几晌,拉住门,回了。

      转身回去,见陈卫国立在堂屋前面,随口说道:“爷,听见动静醒了,离下午上工还有的功夫,你再回去躺会。”

      “刚才是你李婶来了。”陈卫国答非所问。

      “嗯,来送点东西。”

      两人说了几句,陈卫国便回走。

      “哦——”陈斌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住陈卫国,“左屋哪个刚才醒了,爷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醒了啊,走吧,一块去看看。”陈卫国顿住脚,换了个方向。

      夏日的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气氤氲在空气中,形成波浪状的热潮,扭曲着空气,叫人受不了。三里沟所有的生物都静悄悄的,收声噤口,疲乏愚钝,大黄狗也窝在树荫底下耷拉着双眼没得力气。

      几道零散的交谈声从陈家院子里传出。

      “后生,你怎么到我们这的?”陈卫国年轻时跟着老革命打过仗,东南西比的跑,活人见得多,死人见得更多,人老更是成精,一眼就看得出来安子誉不是这儿的人。

      陈卫国眼神落在安子誉身上,随着年龄上涨眼周早已被层层叠叠的皱纹围着,眼皮已经松弛,挤着眼睛显得愈发小,但双目有神,瞳孔射发出的光依旧锐利,叫人知道这不是个能被轻易糊弄过去的老头。

      只是轻轻地看着,安子誉就感到一股压迫感袭来,直觉告诉自己,这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头。

      “大爷,我是南方人,家住G市,发了大水,家里就剩了我一个,来投奔姨妈来的。”刚才陈斌出去之时,安子誉疯狂转动大脑,回想自己老妈看的年代剧是怎么一回事儿,里面的东西能不能用到现在这情况。

      “说说投奔的亲戚叫啥,大爷别的不说,附近的人还是熟悉的。”陈卫国脸上没什么表情,磕了口旱烟,接着说道。

      “是这么着,大爷,我妈以前跟我说有个妹妹嫁到这边来了,我妈从小带她,姨妈和我们家很亲近,平日里日子过的不错,也经常给我寄东西,我想着老家就剩我一个,就来投奔姨妈,讨口饭吃。”解释完,安子誉有些惴惴不安,细细观察爷孙表情,怕两人一个动作,扭了自己送公安局去。

      陈卫国抽口旱烟,烟雾缭绕里,接着问,“你姨哪个村的?”

      “H市丰饶镇。”安子誉答得不假思索。

      安子誉说的确有其事,这是自己姥姥家,不过自己妈做出那事,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了。

      “噗呲——”陈斌嗤笑一声,后背斜靠着墙面,懒懒散散的站着,半边脸挡在阴影里,辩不出表情,幽幽开口道,“你现在躺的是L市,你一个人怎么从G市跑到这儿来的,介绍信呢?”

      “啊——”安子誉装的一脸惊恐,“还离这么老远吗?这趟我可是走了整整好几个月,光搭过路车都花了好大钱。”

      说完,呜呜的哭,想起来什么伤心事,哽咽着开口,“路上碰到劫道的,东西全被抢走了。”紧跟着一个颤栗,还沉浸在噩梦中,“被群混账往死里揍,扔林子里。”

      安子誉一脸木然,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样子。

      看他这样,陈斌虽然心中还有疑惑,但也不好开口再刺激他。

      “人没事就好,你先好好养,等你伤好了再做打算不迟。”陈卫国安慰着说。

      问完了后生情况,陈卫国使了个眼色给陈斌,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陈斌还没走远,就忍不住说:”爷爷,你还真信他的话啊,谁会为了一个不知道多少年没见过的姨妈,从南方跑到北方,还就真巧东西全被抢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您跟我说的老一辈革命家的觉悟呢?”

      “嗯…”陈卫国停顿了下,“先看看再说,腿瘸着,人也跑不了。”

      陈斌还想说什么,陈卫国提脚快步走两下,回屋了。

      “老爷子当然知道那后生说的不是实话,身份有疑点。单单就说那衣服,料子摸着不像穷苦人家的,在G市怕也是叫的出名字的人家,但那身伤也不假,背回来的时候,不得动弹。哼——老头再怎么说跑了半个中国,大户人家的沟沟道道,藏污纳垢见得不多,听的可不少。”陈卫国背着手往里走,想安子誉的来路。

      “何况那小子双眼澄澈,看着傻乎乎的,说不定真是呆不下去赶出来的。具体怎么着得观察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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