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否定》圈圈蛋

16、真相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

　　姜黎是在放灯的那个河边找到的余年。

　　他站在桥下，身体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消散。

　　“余年......”

　　姜黎屏住呼吸，一步步向他迈去。

　　“我快要消失了，所以......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余年眼眶泛红，难以言喻的委屈将他包围。

　　他不敢想她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但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终于组织好语言，余年眼睛一闭，绝望地交代道：“我只是个幻觉，一个单属于你的幻觉。”

　　“什么......意思？”

　　姜黎声音颤抖，泪水奔涌而出。

　　她是个聪明人，但她宁可装作什么也不懂，似乎这样就能再欺骗自己一会儿，就一会儿。

　　“能看到你放过自己，开始真正的享受生活。”余年深吸口气，抬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随后对着姜黎绽放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真的很开心。”

　　姜黎看着四肢开始消散的余年，感性再一次战胜理性，径直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

　　“我不管你是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走。”

　　她无力地恳求着，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就连呼吸都是痛的。

　　“既然你是我幻想出来的，那......”

　　“这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余年虚揽着姜黎，眼泪在姜黎看不见的地方掉落。

　　说实话，他也不想离开。

　　他还有很多美食没有吃过，没有坐过摩天轮，没有看过日出。

　　没有......牵着姜黎的手走在街上。

　　这一切似乎只是造物主给他们开的一场玩笑，也许现在宇宙修复了这个名叫“余年”的错误，因此哪怕他是她主观意识创造的，她也不能阻止他的消失。

　　“姜黎，我喜欢你。”

　　余年用最后的力气幻化出手臂，紧紧拥住姜黎。

　　在他的弥留之际，这句话埋藏已久的告白终于说了出来。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笑着说出最后的愿望，然后，消失了。

　　姜黎眼泪糊了满脸，脱力跌坐在地上。

　　“啪嗒。”

　　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空气中属于余年的痕迹全部消失，只剩下那枚吊坠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姜黎抓紧这唯一证明他存在过的东西，哭得声嘶力竭。

　　桃花飘落，落在她的手心，静静地替他安抚着她。

　　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转身离开。

　　姜黎坐上回家的飞机，身边的空位冰冷的提醒她，提醒她这一切全部都只是幻觉，从始至终都没有余年。

　　那个臭美、傲娇、体贴的少年只是一场梦。

　　但甜甜还在，吊坠还在。

　　只要她没忘记，她还坚信，余年就是存在的。

　　姜黎睡了很久，只要醒过来就想尽办法继续入睡。

　　哪怕在梦里，她想再见他一面。

　　可他再也没出现过。

　　她把他们的故事画成了漫画，不出意外没什么水花。

　　每个清晨，闹钟一响她就会立刻起床。

　　她有很多要做的事，最近转专业的事把她忙的够呛。

　　她选择离开心理学奔向社会学的怀抱，理由很简单，她非常喜欢社会学的那位教授。

　　那位教授年龄和姜静差不多，但是既和蔼又宽容。

　　姜黎曾经选修过她的课，那是一节被很多人避雷的课，姜黎拿了A，在报告书里姜黎像是没有明天一样肆意抒发了对当今社会社会矛盾的看法，意外的获得了教授的赏识。

　　还有，她回到了之前那个她很喜欢的漫画工作室，继续完成她的梦想。

　　姜静的联系方式也被她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瞬间弹出几百条未接来电和短信，全是来自姜静的。

　　一开始全都是发现被拉黑的咒骂，后面慢慢冷静下来不再自找没趣。

　　解除拉黑不是原谅她，而是放过自己。

　　那些黑暗的过去都已经卷入时间的洪流，她的生活将会一片明亮。

　　拿着转入通知单，姜黎哼着小曲往家走。

　　熟悉的落魄身影坐在她家楼下。

　　“余年！”

　　姜黎兴奋地冲过去抱住他，她特意没去医院，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再见到记忆中的那人。

　　“你这么喜欢我呢？”

　　尾音上挑，他不是余年，或者说他才是余年。

　　姜黎放开他，晦气地掸了掸袖子：“你在这干嘛？”

　　余年翘起二郎腿，玩世不恭地抓住姜黎拉到身边：“刚才不是还很热情？”

　　“我认错人了。”姜黎费力掰开他钳制住自己的手，起身走向楼梯口。

　　余年纳闷：“除了我还有谁顶着这张脸叫余年的？”

　　“我给你准备了份礼物，看样子你是不要喽。”

　　任由余年在楼下喊着，姜黎只当没听见。

　　讨厌的人和喜欢的人一个声音，听着就叫人烦。

　　坏事总是扎墩出现。

　　当晚姜黎收到了姜静的联系。

　　姜静：乖女儿，妈妈知道错了，你明天有时间吗？回家来吃顿饭吧。

　　态度转变太快，姜黎没能适应，只回了她一个“好”字。

　　她也该和姜静好好聊聊了。

　　第二天一早，姜黎出门的时候先是钥匙掉进鞋柜后面，好不容易掏出来刚出门就被鸟屎砸了个正着，重新洗了澡换了衣服甜甜又不断打喷嚏，把甜甜送到宠物医院才坐上回家的车，路上还出了一场小车祸。

　　等她到姜静家太阳都快要落下去了。

　　本以为又会是一顿骂，可姜静开门见到是姜黎的瞬间，嘴角差点咧到耳边，开心地像是中了彩票头奖。

　　“今天我做了不少吃的，都是你爱吃的。”

　　姜静把姜黎带到餐椅上坐下，桌子上摆着好几道色香俱全的菜肴。

　　油焖大虾、蒜蓉粉丝蒸扇贝、干煸四季豆、羊肉豆腐汤。

　　得，除了干煸四季豆全是她过敏的。

　　“这儿还有我给你现榨的芒果奶昔，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了。”

　　姜黎夹了一筷子四季豆，什么也没说。

　　“您今天叫我来什么事？”

　　本来想要稍微柔和一些，可这么多年的习惯哪儿是那么容易改的，话说出口还是显得生分。

　　还好姜静今天心情好：“我哪儿有什么事，就是有点想你了。”

　　有点咸了，四季豆。

　　姜黎放下筷子，她有些摸不到头脑，姜静这是真想跟她修复关系还是另有所图？

　　“您需要多少钱？”她开门见山。

　　姜静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不要钱，你赚钱也不容易。“

　　这么些年，这话还是头一回。

　　“过去的都过去了。”姜黎又夹了根四季豆放入口中，“您注意身体，我偶尔会回来看看您。”

　　“好好好。”姜静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在灶台上扫来扫去，抽出空应着姜黎。

　　“您怎么不吃。”

　　“你先吃，我不着急。”

　　姜静眼神飘忽不定，继续装作很忙的样子。

　　姜黎想看看姜静到底在干什么，刚站起来，一股眩晕感袭来，她捂着额头跌坐在椅子上。

　　菜里被下了东西！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卧室走出来，把全身无力的姜黎抬到担架上。

　　姜静这会儿不忙了，站得远远地，嘴里还在念叨：“你可不能怪我啊，你有病可快去治病，别连累我。“

　　什么意思？

　　姜黎强撑着想要问问姜静，下一秒，周遭陷入黑暗。

　　她不知睡了多久，睁眼便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手上凉凉的。

　　手稍微一动作，拉扯到输液管。

　　“嘶......“

　　“你醒了？”一个只能看见眼睛的医生站在床边。

　　姜黎这才发现她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

　　“你们这是犯罪！”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拿起姜黎的病历：“重度精神分裂、妄想症，有潜在伤人危险，家属同意入院治疗。”

　　“你在说什么东西？！”

　　姜黎挣扎着，奈何绳子捆得特别紧。

　　医生没理她，吩咐护士给她打了一针什么东西。

　　姜黎昏过去之前想着一定要逃出去。

　　再次醒来，姜黎老实多了。

　　她清楚越是在这里越不能激动，但也不能干等着。

　　最好的方式——逃出去。

　　首先得先摆脱这堆绳子。

　　接下来几天，姜黎主打一个听话，让干嘛就干嘛。

　　果然，经过两个星期的装怂，她“自由”了，虽然只是可以从床上下来。

　　这两星期她也没闲着，脑海里一直在策划怎么出逃，可是一没医院平面图，二没辅助工具。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嘴都特别严，她什么都没套出来，还差点被怀疑。

　　看来还是得先从病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