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早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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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上，投行八组员工全员到岗，没有出差、没有客户拜访，各自在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摸鱼。新员工将键盘敲到飞起，实则窜梭于各类群中聊八卦；老油条假装看报告，偶尔嘴上念叨一两句市场分析。
Melody着实受不了这人在自己座位旁晃悠，一开嗓子吼住对方：“张艾迪，你在我和夏秋前后走来走去是想干嘛！”
以Melody和夏秋的座位为中心，四面八方投来吃瓜的视线。
“我没看你！”Eddie也不客气，但后半句明显音调减弱一倍，“我在看夏秋。”
认真阅览游戏行业研究报告的夏秋闻言抬头。
泰格这个项目重回自己手里，明白人都能领会严烆当时在酒桌上的暗示，何怀德第二天识趣地将夏秋调为项目组长。
并购项目与其他投行业务不同，对细分行业需有极深的了解，团队往往会加入复合型专业人才或者直接配备行业组的同事。作为牵头人，夏秋必须尽快掌握相关板块的知识。
“我在看你的饭盒。”Eddie担心大家误会，进一步说道。
“饭盒有什么好看的？”Melody无语，站起身朝后方的桌上扫视一圈。
“今天夏秋是自带早饭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Melody打断张艾迪。
一来一回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让周围同事愈发好奇，新人妹妹直接从第一排走到夏秋的位置，意图一探究竟。
今早出门前，夏秋发现门口挂着一个保温袋，在地铁上打开时发现里面有一盒温热的粥、一袋切好的苹果、一个手工做的三明治以及某人留下的一张纸条。粥的味道与夏秋周末尝到的一致，难得有食欲，在大部队到达办公室前，夏秋将早餐一扫而光。
“我知道了。”徐梦寒仔细观察饭盒，这种品质的便当盒只有家中才会使用，而打工人哪来的闲情逸致早起准备早餐，有这功夫宁愿多睡一会儿。
“夏秋哥，你爸妈是不是来D市了？我爸妈来看我的时候会帮我做好早餐，非说外卖不健康，让我少吃。”
夏秋没吭声。
不肯定便是否定。
“是女朋友啊，女朋友！”Eddie故意用粤语发音。
端着咖啡上楼的何怀德撞见这一幕，笑着走进职工区，他今天心情不错：“什么女朋友？张潮，没想到你会说粤语，之后大湾区的项目可以让你负责。”
张潮立即闭嘴。
“是在聊夏秋女朋友，”一个声音从崔子昂的工位上传出，“夏秋女朋友给他做早饭呢。”
涨潮与徐梦寒默契对视，两人均未接话，Melody则是在何怀德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是嘛！”何怀德恍然大悟。
“不是女朋友。”夏秋淡然解释道。
“别不好意思，你这个年龄阶段是该找对象了，我差不多也是27、8和我老婆认识的”，奔着女方家庭的资源，婚后才发现取了一位“散钞机”，“谈谈恋爱挺好，挺好的。”
“反正夏秋能力强，谈女朋友的同时工作也不落下，多接几个项目都能平衡得很好，真正意义上的wlb（work life balance）。”谁都能看得出崔子昂是在阴阳。
何怀德不置可否，示意大家闲聊之余多盘盘手头项目，继而端着咖啡回了办公室。
Eddie：不是，他这有病吧？
Melody：一直都有。
Eddie：夏秋不好意思，没想到会被崔子昂那阴逼挖坑。
夏秋：没事。
比起职场中毫无营养的勾心斗角，夏秋此时沉浸于研究报告内提及的估值方式【1】，非上市公司没有二级交易【2】，只能采取其他办法对泰格的现有价值进行摸排。天新科技最终究竟需要花多少钱买入泰格完成并购，重点取决于夏秋最后递上的报告。他想好好地研究，清楚地吃透其中每个细节，强烈程度胜过以往任何一个项目。
Melody：大概率是因为project换成夏秋主导，他有意见但不敢明说，才会整这一出。
上市公司重大战略决策将直接影响其股价，为了规避内部交易【3】，每个并购项目均需签署保密协议。虽不清楚项目细节，但办公室都知道有个大项目更换了主导人选。
Eddie：他那能力本身也够不着并购的项目。
吐槽完毕，Eddie不忘正事，毕竟共事四年多23楼出过多少八卦，主人公都没有夏秋。
Eddie：所以早上那个饭盒，真不是女朋友?
夏秋：不是，是一个认识的人早上挂我家门口的。
当代田螺姑娘啊！现在谁家还有好心人不求名分默默在背后付出的？
Eddie：她在追你？
夏秋：没有，没这可能。
Melody：题外话，最近爆出不少变态新闻，尾随独居上班族最后将人杀害抛尸。多少留意一下这人的动机，这么冷的天提早起床只为给你送早饭，听起来挺感人，另一方面这种行为不也挺恐怖？从睁眼的第一秒开始就意图介入你的世界。多少注意点，别被什么人给缠上了。
Eddie：大好的爱情故事让你给整成了鬼故事！Melody你今天挺反常的，开始care这种事情。
好心提醒非Melody往常风格。
张潮拍了拍Melody头像。
Melody：的确有好事，今天中午请你们吃饭。
夏秋与两人在同一年先后进入华大。张潮是从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跳槽至华大的，原先干的是审计，以他自己的话来说没有比四大审计狗最底层的金融民工，整理最多的底稿拿最少的工资。因为外资所都用英文名称呼彼此，他也顺带取了一个英文名，来华大之后事一点也没少但好在工资高，在D市即使买不起房也能攒下一笔不少的存款
Melody之前也在一家券商工作，腰部券商比不上华大这种业界头部，但她项目经验丰富，办事能力强，不关心除了钱以外的事，将精致的利己主义贯彻到底。大家只知道她有一个在设计院工作的男朋友，男方家境似乎不错，偶尔在朋友圈中能看到休假时他两在各种国家定位的合照。
夏秋：抱歉，我中午有约。
Melody：没事，这周大家手头项目都不多，有的是时间。
夏秋刚收到严烆的消息，约他中午在华大附近的餐厅吃饭。
金融街周围无论是吃还是玩，人均消费均比D市其他区域要高，打开菜单时夏秋才知道工作快五年的地方还有这样一家价格适宜、菜品精致的餐馆。
“粤菜可还吃得习惯？”
夏秋点了点头，这里的叉烧做得偏甜口，夏秋很中意，伸手多夹了几块。
“你们公司下午几点上班？”
“一点半。”
“也是，你们是券商，赌场几点开门，你们几点上班。”
夏秋反应过来严烆说的“赌场”指的是股票市场。
“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是什么事？”
“你觉得我们公司怎么样?"严烆没直接回答夏秋的问题，反倒先提出自己的疑问。
听到严烆叫自己出来是聊工作上的事，夏秋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表面来看挺好的，公司目前虽然只有‘龙魂’一款游戏，但是月活数据不错，”夏秋小口舔了舔筷子上的酱汁，“我给你们的财务人员发了资料清单，自从上次聊完后，到现在也没收到她发来的季度报表，如果需要给出综合判断，我暂时得不出结论。”
泰格不是上市公司，也不是发债【4】主体，没有义务在公开市场披露其报表，而一家公司，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光鲜亮丽，脱离底层财务利润的支撑归根到底只是一个漂亮的空壳。
“高中的时候我有想过，你将来会从事什么职业。你总是那么冷静、客观，不带私人情感，无论对面坐的人是谁应该都不会质疑你的专业能力。”
夏秋掠过严烆的玩笑话：“所以你今天是想告诉我你们公司的报表有问题？是收入覆盖不了成本，还是现金流出现亏损？”
被并购方主动给作为财务顾问的券商提供财务报表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财报是项目推动过程中必备的资料，除非被并购的公司本身经营出现问题，意图在这期间篡改数据。作为财务顾问，夏秋有义务及时披露给收购方，天新科技，同时也意味着项目大概率会被中止。
“我们公司报表没问题，”严烆提壶给夏秋添了点茶水，“你想看我可以单独发你，但暂时不能发给华大。”
“我是华大的员工。”夏秋不理解给自己和给华大有什么区别，何况自己还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原来我们两的私人关系排在你工作之后，”严烆略显失望。
见夏秋没搭理，严烆挑了挑眉：“‘龙魂’这款游戏虽是去年年初才上线，但我和另外两位股东实则筹划了两年。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们做过几款小游戏，成绩还不错，因为资金链的原因最后卖给了其他游戏公司，积累了几笔原始资金。”
在严烆描述自己过去的创业史时，夏秋放下碗筷，变得专注起来。
“光凭卖游戏的钱应该支撑不了‘龙魂’的创设，这款游戏的资本金大致在3至5个亿。”这是夏秋近几天阅读研报后的推测。
“真厉害，”严烆毫不吝啬对夏秋的夸奖，“但也没那么多，因为很多板块我们在美国读书期间都得到了相应的赞助，大大降低了维系成本。”
“那剩余的钱是怎么解决的？”前次拜访得知泰格没有外部融资，夏秋大脑飞快思索，“你家人提供了支持？”
严烆噗笑一声，似乎夏秋给出的答案是最不可能的那个。
“我自己的钱，读书时炒币赚的。是不是很难相信？”严烆单手撑着桌面，不愿落下夏秋接下来任何一个面部微表情。
被严烆说中，有那么一刻夏秋是惊讶的，但对上时间后，他接受了严烆的说法：“我信。”
研究生那段期间，虚拟货币的增长速度能称得上疯狂。
严烆加大嘴角上扬的弧度：“大学期间我便明白，单纯拥有技术无法加入资本这场游戏，所以我辅修了金融。我的室友第二专业选择了美术设计，当然，他是纯粹出于爱好。”
计算机叠加金融，想在藤校之一的世界学府毕业，若不是有异于常人的决心与领悟能力，概率有多大？何况除专业课外，严烆同时在进行游戏创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除去这些时间，剩余休息时间又有多少？
“怎么了？”见夏秋没啃声，严烆换上玩笑的语气，“难不成在担心我会累？”
夏秋没有回答。
“都是我自愿的，没有多累。高中以来我就有做游戏的想法，当初第一个支持我的人是你，你忘了？”严烆语调变得柔和，“之所以能够坚持，是为了早日回国。夏秋，我有件一直想做的事情，有个一直想见的人。”
夏秋继续沉默。
严烆今天没有戴上戒指。
能让严烆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想必是他极其珍视的人，是自己永不可及的边界。
“你不问我我想见的人是谁？”
“我没兴趣。”
夏秋不愿从严烆口中听到陌生的名字与他们之间浪漫的过往。
“也是，你从不会关心这种事。”严烆讪讪一笑。
“夏秋，”严烆拿起公筷，眼睛看着餐具，“我准备去美国了，今天下午。”
夏秋背部刹时紧绷，双手在严烆看不到的地方攥紧餐布，低头盯着另一端的茶壶，眼神却始终无法聚焦。
严烆用公筷给夏秋碗中加了几片叉烧，夏秋才抬眼看他。
严烆欲伸出手，后又将手指落在自己眉心示意夏秋揉开眉头，“我这次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需要去一趟，周末就回。”
“挺好的。”夏秋缓慢松开了手中的桌布。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严烆耍起无赖，露出狡黠的笑容，“这周的确没办法，但在美国的每一天，我都会和你发消息。”
午休时间过去，夏秋回到办公室，比正常上班点晚了十来分钟。与上午氛围截然不同，办公室是另外一种安静。
背着书包准备外出的Eddie看见回来的夏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出大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早饭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