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周喻] 薄荷糖》野澍

1、薄荷

　　周泽楷知道喻文州，不过是因为他是蓝雨战队的队长，不过是因为他经常被嘲手速。
　　就像提起沉默寡言会想到周泽楷，提起手速会说到喻文州。
　　连喻文州都可以，你凭什么不可以呢？青训的毛头小子们经常这么说。
　　喻文州。周泽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读起来像一潭温柔的湖水。周泽楷歪了头，点了点太阳穴，可能只是因为带了个“文”字，倒觉得他这个人就应该如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可喻文州人如其名。
　　蓝雨战队取得第六赛季的总冠军，巨大的实时转播屏上，五个穿着蓝雨队服的少年人拥抱在一起，半空中有纷纷扬扬的碎彩带，落满了一身。周泽楷双手插兜看着屏幕，一眼就认出了兴奋得宛如打了鸡血的黄少天。寻找黄少天很简单，只用找一张永不不闭合的嘴。黄少天仰着笑脸，对身边的人亢奋地说着什么。
　　周泽楷是有些羡慕黄少天的，羡慕他有话就说，羡慕他潇洒恣意，还羡慕他有个不厌其烦听他说话的听众。
　　听众……周泽楷微微一顿，导播给足了蓝雨队长喻文州的镜头。
　　他就像从林雾中走来那样清晰，像周泽楷的梦。
　　周泽楷低了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很奇怪，自己突然害羞了。
　　周泽楷不怎么认人，有时候知道名字，见了人，却对不上号。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孙翔照片问道：“张新杰。”他说话没有疑问号，没有感叹号，也没有省略号，只有一个简单的句号，好在队友彼此熟稔，能分辨出他的语气何如。
　　“张新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杜明拍了桌子大笑道。
　　“小周，张新杰不长这样。”江波涛有些无奈地调出张新杰的照片，“这是张新杰。”
　　“哦。”周泽楷没有表情。
　　“周队，这是谁？”杜明亮出苏沐橙的照片，周泽楷沉思了一会儿，“熟。”
　　杜明连连点头，联盟中的女选手本就稀少，再不济瞎猜也能猜对。
　　周泽楷缓缓道：“张佳乐。”
　　这下两人的脸黑成了锅底。
　　“周队，你这是和姓张的杠上了吗？怎么看谁都是张某某……”
　　“再来一次！这是谁？”杜明偷笑着和江波涛轻声打赌，“队长要是说叶修，你请我吃饭。”
　　“要是说对了，你就请我，别耍赖皮。”
　　“行行行。”
　　哪知道他俩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周泽楷已经说了名字，声音轻，速度又极快，两人都愣了一下。
　　“谁？”
　　“喻文州。”
　　周泽楷垂下眼眸，咬着马克杯杯口走开了，脸在发烧。
　　周泽楷因为自己奇怪的反应开始对喻文州产生好奇，之前的好奇也不是没有，无非是听传言“他是个手残”，但“他是个天才”，“他随身带着笔记本”，“他可是数据分析帝”等等，传言带来的好奇在周泽楷这里有时效性。他不是一个关注外界变化的人，如果可能，满足他基本的生命需求，他可以一个人对着荣耀过完下半生。当“喻文州”的时效性快要结束时，全明星周末表演赛，喻文州真实地闯入他的世界，尽管他们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
　　那天之后，有什么发生了，又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周泽楷再次见到喻文州是第八赛季总决赛现场。明明没有过多久，但喻文州来到眼前总有种恍惚感，准确来说，是不真实。
　　这种反应很微妙，像喝了一口南方小酒，慢慢地在胃里烧，绵延不绝的，有一根细线吊在周泽楷的心口，他不清楚这是什么。
　　对于周泽楷来说，提到蓝雨，就代表喻文州。那段时间，江波涛觉得周泽楷反常。不管什么时候提到蓝雨，周泽楷都会停下手头事，用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没有情绪地问道：“有事。”
　　别有压力啊。江波涛心想。
　　“小周，我们胜利在望。”
　　临上场时，周泽楷盯着出场名单，喻文州的名字明晃晃地在眼前，他蹙了眉头，觉得自己有些多虑。
　　喻文州是蓝雨队长，他没有理由不出席，就像他不会缺席轮回。
　　多巴胺在见到喻文州时分泌到顶峰，他又瘦了一点，蓝雨队服是蓝色的，天的蓝，湖的静，清透得像呼吸。
　　喻文州的眸子沉静，像四月的茵草地，他伸出手，“你好，小周。”
　　微握，手指的温度一触即收，周泽楷的面瘫症状比以往更甚，他甚至都没有说你好，只是拿眼睛钉住了喻文州。
　　周泽楷一向这样，喻文州是知道的，他身边的黄少天话太多，而周泽楷话又太少，这一对反义词两相对比真的很有趣，喻文州微微一笑，“全力以赴。”
　　周泽楷终于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没有见到喻文州，提起喻文州时，随时会害羞，真正见到了，周泽楷却发现自己很冷静，冷静过头了，有些麻麻的。
　　周泽楷走回比赛座位，探了探自己的脸，很冷。喻文州在他对面，中间隔得很远，电脑挡了他的脸，只隐约可见一对平整的肩骨，以及探头的黄少天。黄少天又在说话。
　　周泽楷戴上耳机，他说：“全力以赴。”
　　这场决赛以轮回顺利夺冠结束，漫天的彩带飞舞，似曾相识的一幕，只不过舞台上置换了战队，现在是轮回。
　　台上台下兴奋地呼喊，江波涛方明华吕泊远几个人拥住周泽楷，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周队！我们做到了！”
　　“我们轮回的王牌！”
　　“……荣耀第一人枪王周泽楷！”解说的声音响彻在整个会场，周泽楷微微抬头，不断翻飞于眼前的彩缎，绚烂的七色灯光。他远远地望见喻文州，相对于这边热闹非凡的轮回，蓝雨要黯然伤神得多。
　　一场比赛，有赢就有输，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令人神往的冠军奖杯也从来只有一个，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因为它难得，所以稀罕。
　　不过蓝雨的低气压并没有持续很久，当赛后记者采访黄少天，黄少天笑嘻嘻地回答：“能和轮回对战当然非常开心啦！尤其是枪王周泽楷，大帅哥，游戏还打得那么厉害，我们还有得混吗！周泽楷！是不是呀，你说句话呀！啊对了对了，队长队长，我们上次吃的那个东西叫什么！软软的白白的，甜馅好像是红豆沙！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哎你们怎么都摇头……”
　　记者们逃难似的涌向了喻文州，正好迎头撞上了一队走过来的轮回，当头就是周泽楷。手里捉着的话筒迟疑了一下，还是齐刷刷地递到喻文州跟前，只有零星的几个记者硬着头皮采访周泽楷。
　　“小周，很厉害。”
　　周泽楷隔得不是很远，他能听到。以往是听到了问题没有反应，现在没有反应是真的没听进去问题，他的耳朵全长在了喻文州身上。
　　“他非常厉害，能和这样的对手交战是我的荣幸。”
　　“那么，喻队也非常赞同周泽楷是轮回的王牌这一说法了？”
　　“他不仅仅是王牌，”喻文州的笑容很清朗，“他是轮回的宝藏。”
　　周泽楷捏了一下手指骨，脸上依然没有表情，记者举着话筒被周泽楷这个帅哥一言不发地盯久了，有些尴尬，好在江波涛及时过来解围。
　　周泽楷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喻文州的那句话，他是宝藏。
　　周泽楷有点想吃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