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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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星真人率先走出隐形罩，在外人看来她就是凭空踏入了大殿。
山里的弟子已经收到第二十二代了，新弟子见到山主的机会很少，所以当她凌空出现在上位时，底下“哇”声一片。
修仙界会飞的不少，但这极为耗神，所以就算是修为极高的仙尊也会在不必要的时候借用坐骑或者法器在空中往来。
像这么随意出现又走得那么闲庭信步的，只有神秘莫测的山主了。
慕星径自走向山主的座位：大殿的高台上。旁边长老院的众人坐在山主的下方的平台上，将摆放弟子奉茶的桌案围成一个圈，其余的峰主带领自己的弟子坐在台下。
看长老们严肃的表情，颇有点严阵以待的样子
平时弟子殿用的还是挺多的，毕竟寡的只有起云峰，山门内别峰一直都有在收徒。
归元山没有硬性规定每一次收纳新人都需要经过山主的见证，所以这么千年下来山主只出现在弟子殿中两次，上一次是十年前收云台和云泱，第二次便是今天了。
像这么声势浩大的山内的元老都到齐了，众人都猜测山主说的有要事应该就是又打算收徒了。
果然，慕星真人走到自己的山主之位上，那椅子冰凉冷硬，只空看着好看，于是压根不打算坐下，催动了点灵力站着说：“劳烦各位跑这么一趟，今天叫你们来是因为我要收个徒弟。”
她顿了顿，见底下众人还在等着她说些什么，便又加上一句，“以后不要说我收徒没告知你们了。”
周晚听到这里开始冷笑，果然是慕星一贯的作风——无规矩，无厘头。
长老们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官方劝人三思用语被慕星真人这一出野蛮作风搞得一下哑火了。
底下的人更搞不清楚状况，这上来就搞这么一出，没有三跪九叩大礼，更没有上香、上表，这是直接喷呢还是得走流程呢？
趁长老们纠结着整理措辞的空档，云台牵着九黎快步冲向奉茶台，九黎被拖到台前时愣了一下，他不习惯那么多人的场景，但还是端起云台用灵力煮开的茶高举过头顶扑通跪下，用劲喊：“师父请喝茶！”小脸因紧张和用力涨的通红。
就在慕星真人飘向奉茶台的档口，许是九黎太大声了，五长老好似被喊醒一般喝道：“且慢！”
其他人仿佛大梦初醒般也纷纷起身要开口，可恶，差点被她摆了这么一道。
慕星真人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跪在奉茶台后的九黎。可惜啊小子，要过会儿才能走了。
九黎听到长老说话时就感觉要坏事，这一眼直接让他脑子里蹦着的那根弦就断了——他竟然搞砸了。
他轻微地颤抖起来。
云台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表现的寻常一些，千万不要引起长老们的注意。
就这么点小小的事都做不好，声音就不能小一些吗。
沈烨虽然从前自称是他的父亲，对他却很明显不像是亲人。为了让他能学好那一手妙手空空，他动辄打骂，不给饭吃更是家常便饭。
尤其像这种小功夫的练习方式就是去路上偷人的东西。成功了还好，偷点钱或者偷点物件什么的上交给沈烨拿去换钱。如果失败了，那就全凭九黎自己了。他经常因为一时不慎被人打的半死不活的丢在路边，其实很显眼，他的“父亲”却总是会在几天之后才找到他把他带回家。
最严重的一次他因为犯错被沈烨打了一顿后锁在一间柴房。他觉得沈烨那次可能真的存了让他死的心，七天，沈烨都没有出现。没有食物，也没有水。
伤口得不到处理，鞭子抽的他皮肉外翻，血蹭得墙上地上到处都是。
或许是上天垂怜，这一身的伤没有引起感染高热，后来他发现那个柴房的横梁上有一个小鸟做的窝，那小鸟每日会衔果子回来，横梁不高，他能翻上去抢鸟儿的果子。
那小鸟也怪，它每天衔的果子都被九黎拿光了也不挪窝的，还是勤勤恳恳地把果子放进窝里。
然而这些果子仅仅能供续命用，根本无法果腹。
他在柴房哭喊，认错，都没有人理他。直到他精疲力尽再也说不出话，也没有力气翻上房梁去抢果子吃。
他躺在杂乱且冰冷的地上，意识开始模糊。他可能要死了。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走到他的身旁，摸着他的脸，唤他的名字。
那声音轻柔的不像话，知道他名字的女人应该是他的母亲吧，他想，还没见过呢。
于是他努力睁大眼睛，意识回笼的瞬间他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打开柴房的门，他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想夺门而出，却因力竭而晕倒。
谁知再次醒来时他就到了地狱。
自那以后失败对于九黎来说变成了一件无法承受的事，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败随之而来的可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比如从痛苦的人间，跌落更深层的炼狱。
所以当意识到他把这次他们排练了两天的拜师之礼搞砸了之后，恐惧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三天前他经历了上山，知道了传说中仙山上有神仙是真的，又跟着这些仙人排练拜师之礼，他有感觉自己的人生好像要不一样了。跳脱又沉稳的云台，沉静又温柔的云湄在这几日与他的相处中都释放出了他从未获得过的善意。
他们为他准备床铺和房间，因为修仙本身辟谷，峰内没有食物，云台下山为他采购食物的同时还带回了小孩爱玩的皮影戏小人偶，虽然听说是云台自己小时候爱玩的。云湄不善言辞却是补足了没有照顾人经验的云台没考虑到的地方。
还有师父。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仙人。她就好像院子外的那个湖，清澈、平静、深邃。
她的情绪波动好像不大，九黎见过很多冷漠的人，能很轻易地感觉出冷漠的人透露出的那种疏离感，在她身上却没有。
她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但在面对她的弟子们时候就像整个人活过来了一样。
她会偶尔看着他们排练发笑，会让云台和云湄都不在山上时把自己弄到她院子里呆着，会随便自己在湖边林子里乱逛，但是一回头总能看到她在不远的地方。
听云湄说师父的名号叫慕星真人，他不知道什么是慕星，反倒觉得她像暖日蓝田中的玉，看着凉手，触碰起来确实温暖的。
他本能意识到自己向往这样的山门生活，他不想错过。他不知道为什么慕星真人要收他为徒，也许是一时兴起，也许是恻隐之心，也许她知晓他身上的秘密，有着别的目的。但他们三个人在这三天里给予他的温暖是真实的，比他记事以来感受到的都多。
跟山下的生活比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神仙般快活日子。
他想赌一把，赌就算她别有用心，但是没有恶意，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日子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所以在云台跟他讲述他们要来那么一出不同寻常的拜师礼并让他排练的时候，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比以前练功都要认真。
没有正经拜师礼他根本就不在乎，本身就不通什么礼教，沈烨更不会教他，指望他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礼义廉耻。
他更害怕的是搞砸了这个拜师之礼之后会被赶回之前那种生活。
那种灰暗、充斥着绝望的日子。
可他还是搞砸了
就像沈烨经常说的：“你就该烂在这里。”
他看过人们为了满足贪欲偷摸砸抢，见过人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罔顾人命，当小偷的时候，他见识过太多人性的肮脏，感受过太多人们的恶意。
他厌恶山下人间，不想再回去了。他能隐隐意识到慕星告诉他的关于他父亲的事情有所隐瞒，但他没有空，也不想去细究。沈烨在山下的八年早磨没了九黎对父亲这个身份的期待，他不在乎了。
他沉浸在慕星给他编织的美梦里，不想醒来。
慕星看到他分明在发抖，却还保持着高举热茶的姿势，心下厌烦。
又是这样，千百年来，没有一丝长进，修仙悟道不知道悟了些什么，手中有了力量，心中的贪欲也被放大。她当没听到长老的声音，径自隔着奉茶台轻唤：“起来吧。”
九黎脑袋嗡嗡的，听不清她说的话，只看到她的步伐撩动衣袍，有着淡金云纹的月牙白长袍擦过奉茶台，在长老们的反对声中一手接过他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另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将他拽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腰间。
怀里的小孩抖得厉害，她心下叹息，将他搂得更紧了点。
“归元山主收徒何时需要通过你们的同意了？”因为催动了灵力，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温和，反倒震得耳朵有点疼。
“您不能这么草率，这孩子的来历资质都不知道，或许配不上山主您，若是让那有心之人借此将手伸进起云峰……”五长老冠冕堂皇的开口，他摸不准这位山主的性情，印象里她做事极度不合常理，于是说话时小心又小心，既全了她山主的脸面，又藏了他们插手起云峰的目的。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慕星打断。
“谁会比你们长老院更有心？”她懒洋洋地笑。
这话问得暧昧又尖锐，几个长老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都噤了声。
高位坐久了，鲜少有被下面子的时候，云湄到了长老院都是毕恭毕敬的，时间久了他们都不把起云峰的人放在眼里，以为这块宝地迟早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慕星这么大一尊佛站在旷了许久的主座前，笑吟吟地说他五长老对起云峰上心，和指着他鼻子骂他居心叵测没有区别。
五长老这个愣头青却仿佛还身在长老院：“您收徒与以后的山主传承息息相关，不能如这般儿戏，本座只是关心归元山的未来。”
云台往后退一步：？这老东西这么勇？
“请问，”这些老东西果然还是那么无聊，慕星心里的厌烦终于显现到了脸上：“五长老对我这个山主坐的有异议？”
这话说得太尖锐了，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虽说长老院觊觎山主这个位置的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云泱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但这话哪能放到台面上讲啊？这不是一个正道该有的贪婪之心，若是坐实了长老院想要起云峰，别说其余峰主不乐意，别的宗门更会有异议。
五长老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他能屈能伸，于是咬牙把头一低，抬手行了个礼：“不敢，请山主恕罪。”
虽然慕星平常的行事作风非常的我行我素，一点都不把长老院放在眼里，但就凭她掌管并维护那九幽大陆唯一一只灵脉，按时输送灵力给各方各界，保证九幽大陆的灵力供给，让归元山在各山门之中一直保持一个高位的姿态——她这个山主当的挑不出错。
更关键的是，其余八家宗门也对归元山掌管的这只灵脉虎视眈眈，除了她之外还真没人能镇得住那些外面的人。
总的来说慕星真人坐拥起云峰，是让所有人都眼红，不乐意，却无能为力的一件事。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