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7、打了一架

　　梁顾回到自己的别墅，已经很晚了。他走进卧房，除了床头一盏小夜灯，所有灯都关着。

　　桌上的托盘放着丰盛的晚餐，一动未动。

　　梁顾走到露台上去，叶宁背对着他，坐在长椅上，像一座安静的雕像。

　　他走到叶宁身边，顺着叶宁的视线望去，山间的景色很美，树梢在晚风中飘摇，远处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安宁又祥和。他回头，叶宁的样子让他暗暗吃了一惊——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梁顾有一点惊怕，一点担心，他在叶宁的身边坐下来，“对不起，今天太忙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叶宁微微动了动，嗓音干哑，“不，谢谢。”

　　“你的眼镜呢？”梁顾突然想起来叶宁的眼镜不见了。

　　“不知道丢哪儿了。”叶宁答。

　　“我带你再去配一副。”

　　叶宁摇摇头，“不用了，我其实不近视，那眼镜是装斯文用的。”

　　不戴也好，不戴眼镜更像呢。梁顾下意识地想，他知道这想法不合时宜，可他没能控制住自己。

　　叶宁突然扭头看着他，“梁顾，谢谢你。”

　　“谢什么？”

　　“你努力救我的样子，真让我感动。”叶宁的诚恳让梁顾相信那感动是真的，可是叶宁话锋一转，“不过，我就像活在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亮，不管你怎么救我，我还是会回到阴沟里。”他认真地看着梁顾，“所以，梁顾，放弃吧。”

　　梁顾思忖良久，“我不是一个轻易动感情的人，可是听你这样轻贱自己，我就很心疼。”他停顿一下，“叶宁，在酒吧的那一晚，我带走了你；我邀请你，做我的助理；知道你是萧梓程的卧底，我放过了你，还把你从萧梓程手里救出来。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你应该明白。”他和叶宁眼神交汇，“所以，叶宁，为什么不试试，给我个机会？”

　　叶宁努力想维持淡然又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微微的颤抖和躲闪的眼神泄露了他心底的波澜，终于，他败下阵来，低下头，避开了梁顾的目光。

　　梁顾不想逼他太紧，轻声说道：“不用急着做决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安静了一会儿，叶宁开口：“明天，我想回我的公寓一趟，取些东西。”

　　“好，我派人保护你。”

　　“不用了，我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我会担心，”梁顾说：“这样吧，你等等我，等忙完之后，我陪你回去。”

　　看着夜色下远山模糊的轮廓，梁顾想，大概就是这感觉了——在他十七岁之后的人生里，从未有人像叶宁这般，能激发他所有的温柔和耐心，以及保护欲。

　　***

　　第二天，梁顾尽早结束了工作，带着叶宁回他的公寓。

　　梁顾真的是太忙，他已经和阿东商量过，尽力缩减工作量，但能挤出来的时间依然很少。也难怪，集团名下的产业太多，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还要和各路神仙打交道，梁顾忙得一刻也不敢停歇。

　　梁顾开车，叶宁坐在副驾驶。除了在几个路口指给梁顾方向，叶宁一如往常般沉默。

　　叶宁租的公寓有些偏僻，入住率也不高，只有零星的几扇窗亮着灯。到了公寓楼下，叶宁下车来，梁顾也下来，对叶宁说：“我陪你上去。”

　　叶宁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两人穿过一片树荫，向公寓楼的大门走去。

　　突然，三个蒙面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暗处窜了出来，手里拎着家伙，看样子是一直守在这里的。为首的一个冲着梁顾就去了，一棍子挥向梁顾面门，梁顾迅速侧身躲开，大喝一声：“叶宁小心！”

　　果然，另外两个人绕过梁顾，一左一右冲上去，抓住叶宁的手臂，把他往阴影里拖。

　　“放开我！”叶宁想要挣脱，被一个人一拳捣在肚子上，惨叫了一声。

　　梁顾常年健身，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拳打倒那个拿棍子的，又一脚踹上袭击叶宁那个人的侧腰，把他踹翻在地，顺势从另一人手里扯过叶宁，挡自己身后。

　　拿棍子的人上来，梁顾就势一躲，棍子抡在旁边的树干上，断成了两截。那人攥着剩下的半截棍子挥过来，眼看就要砸向叶宁的太阳穴，梁顾来不及多想，抬手一挡，硬生生挨下了这一棍。

　　三人见不能速战速决，马上改变了策略，两人上来围住梁顾，另一人瞅准空档，从后面上来勒住叶宁的脖子就往后拖，叶宁微弱地惊呼一声，人已离梁顾越来越远。

　　梁顾急了，可是他拼尽全力也无法突破那两个人的包围，寡不敌众，情势很快变得极度危急。

　　紧要关头，只听一声“住手！”阿东带着几个高壮的男人远远地向这边冲过来——原来是梁顾让阿东安排了保镖，暗中跟随。

　　“快走！”为首的人见势不妙，低吼一声，三人在救兵冲近之前，飞速地四下逃散了。

　　阿东急切地冲到梁顾身边，“梁顾你怎么样？！”

　　梁顾摆摆手，没理会阿东，转过身，一拐一瘸地向叶宁走去。

　　叶宁瘫坐在地上，浑身哆嗦，满脸惊恐，像是吓傻了。

　　梁顾在他面前站定，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叶宁傻傻地抬头，乌云散开，月光正好在这个时候洒下来，笼罩在梁顾周围，梁顾喘着粗气，头发乱糟糟的，额角有明显的伤口，汗水弄花了他的脸，令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很久，叶宁终于缓缓伸出手去，和梁顾相握了。

　　世间再坚固的坚冰，也会被这手的温热融化吧，那坚冰化成了水气，在叶宁的眼底微微闪着光亮。

　　梁顾用力拉起叶宁，“你有没有受伤？”

　　叶宁摇头，梁顾细心地上下左右摸摸看看，没什么异常，放下心来。他紧紧拉着叶宁的手，向车的方向走去。

　　阿东打开后座的车门，梁顾跌坐进去，他往里面挪了挪，把叶宁也拉进去，挨着他坐了。

　　“……”叶宁不小心撞了梁顾的胳膊，梁顾立刻皱着眉头倒吸了口气，叶宁觉得不对劲，他把手从梁顾的手中挣脱出来，却震惊地看见满手的鲜血——

　　“梁顾！”叶宁惊叫。

　　梁顾唇色发白，虚弱地安抚他：“皮外伤，没事。”

　　叶宁慌慌张张去翻找梁顾的伤口，梁顾西装右臂的袖子划破了，手臂一片血肉模糊，叶宁惊慌失措地大叫：“你流了好多血，我们快去医院！”

　　“不用担心。”梁顾嘱咐坐上驾驶位的阿东，“阿东，我们去找郁清秋。”

　　阿东发动了汽车，“好。”

　　***

　　一行人，几辆车，逐渐远去。

　　公寓旁的灌木丛后面，一个一直紧张观望的黑影放松下来，弯下腰，呼哧呼哧地开始喘气。刚才这一战，时间虽短，却特别耗费体力。黑影拉下蒙面的面巾，小伍那张清秀稚嫩的脸出现在路灯下的阴影里，他恨恨地舔了舔混战中受伤的嘴角，“呸”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