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29、我要妈妈

　　卓信的动作越来越大，情势越来越急迫，梁顾最近几天在马不停蹄地拜票，想要引入第三方作为白衣骑士来救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事，几乎一刻也不能停歇。

　　梁顾在办公室里琢磨事儿，他端起咖啡杯，发现杯子是空的。他脑子不太够用，站在咖啡机跟前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会用那玩意儿，他放下杯子，烦躁地挠了挠头。

　　他低头看看表，叶宁出去办事一个下午了，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还没回来。

　　这孩子以前可不会这样的，梁顾有些担心，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按下了了通话键，“叶宁，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我……我在派出所。”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梁顾紧张起来。

　　“我办事回来的路上捡了个小宝宝，他找不到妈妈了。”

　　派出所里，叶宁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我报了警，可是小朋友不肯离开我，我只好跟着一起去了派出所。”

　　“情况怎么样了？”

　　“警察已经联系上他妈妈了，正在赶过来，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那你先忙着，”梁顾失笑，“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

　　叶宁捡到的小男孩儿大概只有两岁，坐不住，看啥都新鲜，还总想往高处爬。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叶宁只好抱着哄着，不停地屋里屋外地溜达。小孩儿高兴地窝在他怀里，一边吃手一边看热闹，一脸鼻涕都蹭在他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妈妈急吼吼地从门口冲进来，“宝贝儿！”

　　“妈妈——”小孩儿奶声奶气地叫着，从叶宁身上滑下来，踩着叽叽叫的小鞋跑去，一头扑进妈妈怀里。妈妈紧紧抱过孩子，不停地亲吻着他的小脸儿，“吓死我了，宝贝儿，吓死我了。”

　　“我一转头就不见了，多亏了你……”年轻妈妈抱着孩子，眼泪汪汪地对叶宁道谢，“真是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不不不，不用谢。”被人这样千恩万谢，叶宁很不习惯，幸亏民警过来做记录，替他解了围。

　　派出所的大门口，叶宁上了梁顾的车。

　　“搞定了？”梁顾问。

　　“嗯。”叶宁点头。

　　梁顾看他衣衫凌乱，一脸疲惫，问道：“带孩子什么感觉？”

　　叶宁揉揉眉心，“生无可恋。”

　　想象叶宁手忙脚乱带娃的窘迫样子，梁顾不由笑出了声。

　　那妈妈刚好抱着孩子走出来，叶宁坐在车里，看着他们的背影，“你不知道小孩子看见妈妈，有多开心。”他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有妈妈在，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车开上了大路，叶宁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他开口：“那个，梁顾，明天……明天我想去看看何音，可以吗？”

　　梁顾有些意外，半晌，他点点头，“去吧，刚好我这几天忙呢，你替我去看看，我也放心些。”

　　***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叶宁陪梁顾准备些资料，下午梁顾出发去拜访圈内某个大佬，梁顾走后，叶宁收拾收拾也出了门。他先去了一家商场，精心挑选了一双漂亮的羊皮鞋子。在出城的路上，他去了之前的那家甜品店，买了刚出炉的奶油蛋糕，又去隔壁花店，叫店员包了一大束新鲜水灵的鲜花。

　　叶宁赶到护理院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谢一菲也在。

　　谢一菲在帮何音梳头发，抬头看见叶宁，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地叫了一声，“叶助理。”

　　“这么巧。”叶宁走进房间。

　　谢一菲看看他身后，“梁顾呢？”

　　“梁顾最近太忙了，我替他过来看看。”叶宁回答。

　　谢一菲今天没穿职业装，简单的卫衣牛仔裤，像个邻家女孩儿。她对叶宁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更显得可爱了几分。她对叶宁说道：“天凉了，我给何阿姨带些衣服。我妈给她买了件毛衣，非让我快点送过来。”

　　“你们——”叶宁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关系好像很好哦。”

　　“是啊，特别好。”谢一菲笑笑，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很可爱的头绳，把何音的头发拢到脑后扎起来，“小时候我们住对门，我妈管我零花钱可严了，我又喜欢臭美，何阿姨总偷偷送些头花给我，我妈听说是何阿姨送的，就从来不说什么。”

　　何音穿着她的那身白袍子，状态还不错。她看见叶宁，一笑，“小景，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

　　叶宁与谢一菲对视了一眼，他在何音面前蹲下来，“妈妈，那个，新房子还没装暖气呢，冷，没有这里暖和。”他握住何音的手，“再等一等，等一等，等天暖了我就接你回去，好不好？”

　　何音好像听懂了，竟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对了，妈妈，我买了一双鞋给你，来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叶宁帮何音穿上那双鞋，那是一双棕色的平底鞋，做工精巧，质地柔软，鞋面上镶着漂亮的蝴蝶结。

　　谢一菲拉着何音下地来，走了两圈，问她：“舒服吗？”

　　何音没回答她，又转了两圈，咬着手指，自言自语地说，“好看？”

　　谢一菲和叶宁一起用力点头，“好看。”

　　他们陪何音待了一会儿，何音有时接话和他们聊几句，有时又自顾自地胡言乱语。她脸上一直挂着笑，看得出来，有人陪她，她很开心。

　　护理员过来提醒，探视的时间结束了，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叶宁和谢一菲与何音道别，一起走出了护理院。

　　大门外，叶宁问谢一菲，“你怎么过来的？”

　　“我打车来的，天凉了，骑小白太冷了。”

　　叶宁笑问：“你的摩托，叫小白？”

　　“嗯，我不喜欢开车，喜欢骑摩托，不堵车，自由。”谢一菲回答。

　　“那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谢一菲倒也不客气。

　　车上，谢一菲系上安全带，“谢谢你啊，自从你来了，何阿姨状态好多了。”

　　“别客气，能做点什么，我也挺高兴的。”

　　“我还是想跟你再道个歉，”谢一菲愧疚地看着叶宁，“之前不知道你是这么好的人，那样对你，真是太过分了。”

　　叶宁笑笑：“没什么，梁顾跟我解释过，说你不是冲我来的。”

　　谢一菲也笑笑，“抱歉啊，是我自己有心结。”

　　“是因为小景吗？”叶宁问。

　　听到这个名字，谢一菲一点点收拢了笑容，许久，她把头转向车窗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长久的安静过后，谢一菲换了话题，“刚才你和何音聊房子的时候，我想起了以前的家，”她叹了口气，“何阿姨还不知道，她住过的那间旧房子，早就已经拆掉了。”

　　她看向叶宁，“你待会儿有空吗？”

　　“我——应该没什么事情。”

　　“我突然想去个地方，你能陪我吗？”

　　“好啊。”叶宁回答。

　　在谢一菲的指引下，车子进了城，来到了城西一处新开发的楼盘。

　　谢一菲带着叶宁下车来，沿着新修的马路逛着，这一带刚刚修建好，周边的配套设施还没跟上，显得有点荒凉。

　　谢一菲指着那些高耸的住宅楼给叶宁看，“这原来是一片老旧小区，早些年一直在拆迁，最近几年才盖起来。”她在街口停住，看着人来人往，神情慢慢变得柔和，“我小时候的家，就在这儿。”

　　“哦——”叶宁点点头。

　　“好久没回来过了，还挺想念的。”谢一菲生出了怀旧的心情，给叶宁讲起了很多从前的往事。他们聊着聊着，天色就渐渐暗下了，谢一菲看着街对面一家小饭馆的招牌，感慨道：“难得这家小店还在，都十几年了。”她看了看手表，又看看叶宁，“方便吗，要不一起吃个晚饭？”

　　叶宁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走吧，”谢一菲拉过他，“我的地盘，我请客。”

　　小饭馆主打家常菜，客人多是附近的住户，老板和大家都很熟络，看见谢一菲还挺惊喜，嚷嚷着这顿饭不要钱，老板请。

　　他们找了靠窗的桌子坐了，谢一菲把菜单推给叶宁，调皮地眨眨眼，“随便点，我是拆迁大户，不要心疼我。”

　　叶宁笑了，他拿过菜单，很慢很慢地翻着，对每一道菜都很感兴趣。

　　小饭馆里人不多，点好的菜很快上了桌，卖相不那么精致，但色泽鲜亮，热气腾腾，有种朴素的亲切感。

　　叶宁看着那些菜，在缭绕的雾气中发呆。

　　谢一菲叫他，“嘿，想什么呢？动筷子啊。”

　　“哦，”叶宁猛然警醒，拿起了筷子。

　　“是不是和梁顾吃饭都高大上，偶尔吃回小馆子，觉得特新鲜？”谢一菲笑道。

　　“没有没有，”叶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喂。”

　　“叶宁，你怎么还没回来，出什么事了吗？”梁顾在那头急切地问。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在护理院遇到谢一菲了，我们想一起吃个饭。”

　　“好，那没事了，我知道就行了，”梁顾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半会儿没你的消息，我就心慌。”

　　“好了好了，乖，等我回去好好陪你。”叶宁哄他道。

　　待叶宁放下手机，谢一菲睁大了眼睛，询问地看着他，“梁顾？”

　　叶宁点头。

　　谢一菲一笑，“没想到他这么黏你。”

　　“梁顾最近，遇到些麻烦……”叶宁解释道。

　　“你是说收购的事吧，”谢一菲面露担忧，“但愿，他这次能挺过去。”

　　她叹了口气，“梁顾这个人啊，看上去高冷，其实有时候，特别感情用事。”她隔窗看着马路对面，那些住宅楼里亮起的灯火，“也不知道你晓不晓得，这个楼盘——其实就是翔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