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26、女友

　　梁顾回老宅的次数多了起来，他绝口不提去医院的事，只是像往常一样，陪赵慧芸拉拉家常，溜溜弯儿。赵慧芸因为那一晚的不愉快，一开始还很防备他，后来看梁顾没有再逼她，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有一天，梁顾和赵慧芸说，晚上准备一顿饭，他会带个人来见她。

　　赵慧芸这一整天都忐忑不安的，她猜梁顾也许是要带女友回来，可那小子故意卖关子，她又不敢多问。下午时分，她换上了一件豆沙色的棉麻长袍，找了些首饰戴上，叫家里贴身的佣人帮她梳了个整齐的发髻。她坐在梳妆台前，拉开抽屉翻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一根眉笔。她对着镜子想要画个眉，可是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赵慧芸想起她很久没有化过妆了，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化妆是在什么时候。

　　看着镜子里苍老无神的面容，她突然就落泪了。

　　她恍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女孩儿，在开满鲜花的人生之路上向前走着，一路慢慢长大，在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遇到了她白马王子。她以为她一生都会这样幸福下去，童话里不是都这样写的，可是为什么后来幸福的童话过成了不咸不淡的白开水，为什么每个人都越来越沉默，为什么人可以说离开就离开，连告别都来不及，一路鲜花变成了荆棘，刺得她鲜血淋漓。

　　闪亮也好，晦涩也罢，那些记忆中的时光，一去不返，一眨眼，就是一生。

　　她抬头环顾了这房间，这间老宅就像一座牢笼，她就这样在里面困了十几年，日复一日，独守着寂寞，活成了汪洋中的一座孤岛。

　　她此生唯一的希望，就是梁顾不要也活成这样。

　　终于，她打起精神，吩咐佣人：“准备车，我要出门，化个妆。”

　　***

　　时近傍晚，老宅的门铃响了。

　　“妈，我回来了。”客厅的门口，梁顾喊道。他身边，站了一位高挑的妙龄女子，长发披肩，淡紫色连衣裙，套一件白色小西装，端庄又不失活泼。

　　“小顾，”赵慧芸迎出来。她因为刻意打扮过，显得气质优雅，容光焕发，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儿：“这位是……”

　　“妈，这是小邱，邱婉婷。”

　　“伯母好。”邱婉婷低头行礼，甜甜地和赵慧芸打了一声招呼。

　　邱婉婷看上去温柔可人，正是赵慧芸喜欢的类型，赵慧芸心里一直紧绷的一根弦放松下来，“小邱你好，快进来坐。”

　　他们围着桌子落了座，赵慧芸嘱咐佣人上茶。

　　“我经常有些应酬，比如宴会之类的，所以一些才艺不得不学一学，”梁顾做了个介绍的手势，“小邱，实际上，是我的舞蹈老师。”

　　邱婉婷娇羞地看了梁顾一眼，又看看赵慧芸，点点头。

　　赵慧芸笑眯眯地夸赞道：“怪不得，气质可真好。”

　　邱婉婷脸上泛起一点红晕，“哪里，伯母过奖了。”

　　佣人端上精心准备的菜品，赵慧芸对邱婉婷说：“小邱啊，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来，别客气，自己动手啊。”说完又对梁顾说：“你多照顾小邱。”

　　“嗯。”梁顾说道：“妈，我和小邱，其实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我们之间感觉不错，所以想和双方家里都见个面。”

　　邱婉婷看着赵慧芸，拢了拢头发：“我之前还有点不安，梁顾总和我说伯母很慈祥，让我别紧张。今天见到伯母，果然觉得很亲切，一点都不紧张。”

　　这高帽戴得让赵慧芸很受用，她问：“你们，见过小邱的父母了？”

　　梁顾和邱婉婷对视一眼，“还没有。”

　　“小邱啊，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开公司，做贸易，我妈妈是妇产科医生。”

　　赵慧芸听着，觉得也还算门当户对，“蛮好，蛮好。”

　　“我从小就喜欢跳舞，现在开了一家自己的舞蹈工作室。”邱婉婷说道。

　　梁顾说：“我对小邱很有好感，就是因为她特别阳光，自信又独立。”

　　赵慧芸点点头，由衷地说道：“我就说梁顾这段时间有变化，他以前都不怎么爱讲话，最近话可多了呢，人也开朗了不少，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小邱。”

　　“没有啦，”邱婉婷有些害羞，“梁顾他人真的很好，又很会照顾我，我们在一起很聊得来呢。”

　　饭桌上，大家相谈甚欢，邱婉婷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偶尔还会幽默地开个小玩笑，赵慧芸看着，心里很是喜欢。

　　邱婉婷中间去了一次卫生间，梁顾隔着桌子，小声问道： “妈，您觉得怎么样？”

　　赵慧芸会心地一点头，笑着说道：“不错。”

　　道别的时候，赵慧芸对邱婉婷说：“小邱啊，以后有空，就常来家里坐坐。”

　　邱婉婷亲昵地挽上梁顾的手臂，“一定，伯母。”

　　看着梁顾和邱婉婷携手走下台阶的背影，赵慧芸打心眼儿里觉得两个人般配极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是欣慰。

　　***

　　梁顾和邱婉婷一起出了老宅，走出一段距离，到了赵慧芸看不见的地方，邱婉婷放开了梁顾的手，看着他，微微一笑：“还可以吗？”

　　“不愧是专业演员，很好。”梁顾觉得邱婉婷刚才的表现相当不错，收放自如，至少没有让赵慧芸起疑心。他拿出手机，“我派人送你回家。”

　　阿东的车开过来，邱婉婷大方地和梁顾道别，“谢谢梁总。”她转身上了车，从车窗里和梁顾摆摆手，“梁总再见。”

　　待阿东的车离开，隐藏在暗处角落的一辆黑色的车，悄悄地滑了过来，停在了梁顾身边。

　　梁顾绕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了车。

　　叶宁坐在驾驶位上，摘了墨镜，看向梁顾，“如何？”

　　“皆大欢喜。”梁顾答。

　　梁顾注意到叶宁皱了皱眉头，他小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叶宁抽抽鼻子，“只是不喜欢这香水味。”

　　梁顾脱下西装外套，甩到后座上，又打开了车窗透气，他愧疚地看向叶宁，“委屈你了宝贝。”

　　“不委屈。”叶宁看着前方，淡淡一笑，“真的不委屈。”

　　“你这主意真棒，”梁顾说：“我妈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是吗？”叶宁发动汽车，老宅的大门，在他们身后渐渐隐去。

　　梁顾回想着，从头到尾复盘了一下刚刚的过程，貌似没出什么纰漏。他靠在椅背上，有种重压之下暂时喘口气的解脱。

　　“演戏好累哦，”他感慨道，“你觉得呢？

　　“……”叶宁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笑：“我演过啊，被你识破了。”

　　梁顾回忆起初见时的种种，不禁失笑，“你那时心太急，你应该慢一点，也许等我爱上你，就没法识破了。”

　　叶宁的手抖了一下，又稳住。

　　“我那时是真喜欢你，天天看你在我眼皮底下演戏，特好玩儿。”梁顾笑道：“我当时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把你弄到手。”

　　叶宁愣了会儿，苦笑：“恭喜你，如愿以偿。”

　　***

　　几天之后，叶宁在别墅的阳台侍弄他养的几盆花草，梁顾去一旁接了一个电话，一直锁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他走回阳台，“好消息，我妈不反对去医院了。我们各自妥协了一步，我不提出国的事，她也同意去医院再查一查。”梁顾从背后抱住叶宁，“多亏了你，想出这么好的办法，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他在叶宁的耳后上轻轻吻着，“宝贝儿，为什么你总是能帮我排忧解难……”

　　叶宁转过来，搂着梁顾的脖子，和梁顾额头抵着额头，微笑着一啄他的唇：“因为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