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22、起疑

　　趁着叶宁出去玩，梁顾正好也打算回家去看看妈妈。他让阿东去买了些赵慧芸平时爱吃的，虽然他知道老宅那边一定不缺这些，但总归是他买的，也算是份孝心。

　　出发前，梁顾检查了一下后备箱，里面有时令水果，有酒楼的广式点心，有赵慧芸常吃的一个牌子的燕窝，还有些其他调理身体的营养品，基本他能想到的，阿东都买全了。

　　梁顾不禁感叹阿东真是心细，他放下后备箱的盖子，“阿东，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妈也挺想你的。”

　　“好。”阿东点头答应。

　　赵慧芸在电话里听说梁顾和阿东一起回来吃饭，高兴极了，赶紧嘱咐厨房把晚饭准备得丰盛些。

　　傍晚时分，梁顾和阿东到了老宅。

　　“妈，我回来了。”梁顾大步走进屋来，声调很高。

　　“小顾。”赵慧芸迎出来，又看向她身后，“阿东。”

　　阿东恭恭敬敬地喊道：“老夫人——”

　　赵慧芸看着阿东，有点责怪的意味：“阿东，你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怎么又生分起来了。”

　　阿东不好意思地憨笑一下，改口叫了一声，“芸姨。”

　　梁顾上前抱了一抱赵慧芸，抱得赵慧芸脚都离了地，“妈，我想你了。”

　　“哎哟。”赵慧芸被他这个少见的举动吓了一跳，那一句“想你了”让她又感动，又感觉有点怪怪的，不太习惯。

　　阿东手里还提着带来的东西，赵慧芸忙招呼他放到厨房去。

　　梁顾在沙发上坐下来，沙发一角懒懒地卧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它抬了眼皮儿，看到沙发上坐的是梁顾，面无表情把脸一扭，继续打瞌睡。那小猫来家里也有两三年了，它是个通人性的，知道梁顾冷得像个冰坨，也就不往他身边去，和他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搭理。

　　今天梁顾却对小猫起了兴致，他抱过那猫，放在膝盖上，一边逗弄一边悠哉地吹起口哨。小猫很不适应，并不想和他亲近，几次三番想逃开，都被梁顾抓了回来。

　　梁顾揉搓够了，两只手扯着小猫的腮帮子，觉得甚是好玩儿，他看着小猫气恼无奈的样子，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想起叶宁来，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心里决定晚上也要按住叶宁，这样扯上一扯。

　　吃饭时，梁顾明显话多了起来，“妈，您最近有没有想要出去玩玩，叫上你的老姐妹，一起吧，我来安排。”

　　赵慧芸诧异地看着梁顾，一勺清粥举到嘴边都忘了喝，半晌，才点点头，“好啊。”

　　“听说最近海岛游很火，你们可以组团去，吹吹海风，看看椰林。”梁顾吐掉一块儿骨头，“这个糖醋小排做得真不错，还是从前那味道。”他问阿东：“你觉得呢？”

　　“嗯，不错。”阿东点头附和。

　　看着梁顾和阿东大快朵颐的样子，赵慧芸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两个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个人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地吃掉一桌子的饭……

　　时光荏苒，一晃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半大小子都长成了风度翩翩的男子汉，赵慧芸感慨地笑着：“我特意叫厨房准备的，都是你们从小就爱吃的，来来来，快多吃一点。”她只觉得今天饭桌上的气氛一扫往日的沉闷，心情也格外舒畅。

　　吃过饭，梁顾提议去近处的公园遛弯消食，看看夜景。

　　夜晚和白天的温差有点大，出门前，梁顾特意帮赵慧芸披上了披肩。这一处公园植被茂盛，秋天的味道已经很明显，空气凉爽清新，地面躺了些许的落叶，路灯柔柔地洒下一片暖意，笼罩着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群。

　　三个人在公园里慢慢溜达，梁顾手机突然响了，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赵慧芸和阿东继续往前走着，她悄悄扯了阿东的袖子，“阿东，你知道，我和梁顾，聊天的时候其实不多，他像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爱说话。可是我看他今天，怎么和往常有点不一样呢。”赵慧芸低头靠近阿东，神秘地小声儿说道：“阿东啊，你和芸姨说实话，梁顾他，是不是有女朋友啦？”

　　“……”阿东一下子懵住了，他犹豫地开口：“我，我也不确定。”

　　“什么叫不确定，”赵慧芸看到一点苗头，心里暗喜，“你一直在他身边，还不知道吗？”

　　“这个……”阿东尴尬地赔笑，“芸姨，少爷不明说，我也不敢乱猜。”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这么个人吧？”赵慧芸追问。

　　阿东想了想，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赵慧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随着那一口气，多年悬着的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一直担心梁顾会选择孤独终老，也为此深深地自责，这简直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现在看来，她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忡忡了。她放心之余又有点激动，甚至想要梁顾快点把那女孩儿带到家里来给她见一见，要是个靠谱的孩子，就赶紧找个能掐会算的姐妹给算个吉利的婚期，再订上个带大草坪的礼堂，婚纱嘛，就让那女孩儿自己做主，挑个最漂亮最满意的，至于钻戒，只要女孩儿喜欢，几克拉都不是问题……

　　赵慧芸美滋滋地暗自思忖了很久，脑海中大胖孙子都快抱上了，才意识到自己想得有点远了，她掩饰地咳了一声，看向阿东，“阿东，那你呢？”

　　“啊？我？”阿东显然没明白怎么这个问题怎么突然又落到了自己头上，“我……”

　　谢一菲的身影在他脑中瞬间一闪而过，他压下内心翻涌的思绪，笑了一下，摇摇头，“还没……”

　　赵慧芸稍稍收了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阿东，你从小就来我们家了，我一直也把你当儿子看。这么多年，在我眼里，你就像是梁顾的亲弟弟，你们俩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长辈的，总是惦记，阿东，你也加油啊。”

　　阿东脸都有点红了，幸好暗夜中不那么明显，他点点头，“是，芸姨。”

　　***

　　从老宅回家的路上，阿东开着车，对坐在后座的梁顾说：“刚才老夫人说你和往常很不一样，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啊？我有那么明显吗？”梁顾很惊讶。

　　“你最近笑得多了，而且走路都带风。”阿东答道。

　　梁顾回想一下，好像还真是的。他问：“你怎么说？”

　　“我不能承认，也没法否认。我说，我不确定。”

　　“然后呢？”

　　“老夫人问是不是有这么个人，我只好……点了头。”阿东心虚地越说声音越小。

　　“……”梁顾心里咯噔一声，咬着后槽牙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幸好还有阿东帮他缓冲了一下，要是赵慧芸直接来问他，估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搓了搓脸，决定以后要收敛一点，不要那么张扬了，如果赵慧芸不问起来，他暂时还不打算开口提这件事。

　　他知道是谁让他变成这样的，是谁让死气沉沉的他又重新活了一遍——叶宁，叶宁什么都好，只可惜，永远都进不了梁家的门。他不是没想过要和叶宁光明正大、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可实际上，连赵慧芸这一关，他都没想好该怎么过。

　　“你打算怎么办？”阿东试探着问。

　　梁顾知道阿东指的是叶宁的事，想要和他统一口径，他琢磨了一会儿：“我妈若是再打听，你就——”他迟疑一下，“就让她来问我吧。”

　　梁顾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

　　都说感情会让人变软弱，从前对他来说，这世上就没有什么难事，不管面对什么问题，都狠下心一路做到底就对了。

　　可现在不同了，他不想伤害叶宁，也不想伤害赵慧芸，从未有过地畏首畏尾，左右为难。

　　可是他想要逃避的一切，总有一天是要去面对的。

　　那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该怎么办？

　　梁顾把目光投向茫茫夜色，突然没来由地想赶快回家，回到有叶宁的房子里去。

　　有叶宁的地方，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