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17、棋子的觉悟

　　叶宁坐在车后座上，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惫。

　　小伍开着车，不时从车里的倒车镜里瞄叶宁一眼。

　　“叶宁哥，你不是和梁顾假戏真做了吧，你爱上他了？”

　　叶宁冷哼，“扯淡。”

　　小伍看着叶宁，想说什么，看叶宁淡漠的样子，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地咽了回去。

　　车里沉寂了一会儿，小伍突然说：“你们那个翻译可真能吃，为了让他拉稀，又不把他拉死，我按他的饭量，用我自己做了好几回实验，才知道放多少泻药合适。”

　　叶宁听了，忍住笑，“辛苦了小伍。”

　　小伍翻个白眼儿，“我这么辛苦，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说了算。”

　　“陪我吃饭。”

　　“好，不过今天不行。”

　　小伍撇撇嘴，“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乖，别闹，”叶宁哄他：“事成之后，我好好谢你。”

　　小伍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憋着一股劲儿，他突然叫唤起来：“哎哟，我肋骨疼，一定是断了，完了，你把我弄伤了。”

　　“那晚在公寓楼下，你不是也把我脖子勒青了。”叶宁笑道。

　　“那是演戏，能一样吗？”小伍忿忿地，“我不管，你把我弄伤了，就得陪我吃饭——”

　　***

　　萧梓程的豪宅里，叶宁走进玄关。

　　有保镖递上一个有干扰装置的盒子，叶宁把手机放了进去。

　　萧梓程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叶宁看着萧梓程，“放心，我查过，没有窃听器，也没有追踪器。”

　　萧梓程走过来，面色沉稳，一点也不见往日的嬉笑狡猾，像是变了个人，“好久不见。”

　　他们对视着，很久，叶宁突然上前一步，双手从萧梓程腋下穿过去，向上搂住他的肩膀，陷在他怀里。他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我想你。”

　　萧梓程也抱住了叶宁，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拍拍他的背，露出宠溺的微笑，“好了好了，我也想你。”

　　卧室里，叶宁和萧梓程在沙发面对面坐下，萧梓程拿出了一摞资料，“你之前传回来的那些文件和数据，我们已经在分析，找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漏洞……”

　　叶宁翻了翻那资料，都是他利用职务之便从梁顾那里偷拍的各种机密文件。

　　“接下来，该说说我们的计划了。”萧梓程说。

　　叶宁点点头，“我正要和你商量。”他小心谨慎地讲起他的想法，萧梓程认真地听，时而停下来思考，提些意见，两个人就那个计划商讨了很久。后来，萧梓程看时候不早了，问道：“你还有多长时间？”

　　叶宁看了看手表，“大概半个小时。我是出来办事的，回去太晚，梁顾会起疑心。”

　　萧梓程点点头，有点不舍，“好吧。”

　　叶宁突然笑了，“不过，还来得及。”

　　叶宁跪在萧梓程的脚下，抬头亲吻了萧梓程的嘴唇，手上开始为萧梓程宽衣解带。萧梓程先是不忍，看着叶宁执着的眼神，又笑道：“小东西。”

　　他们从沙发上到地毯上，最后又到床上。与梁顾的投入与热烈不同，萧梓程一直都很有分寸，自始至终。

　　叶宁一直觉得他们是在完成仪式。

　　其实萧梓程从未逼迫过他，甚至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当初是他自己走进萧梓程的房间，是他主动上了萧梓程的床。

　　每次结束，萧梓程都会怜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小东西，好像不这样，你就不会心安似的。”他搂着萧梓程的腰，一声不吭，像一只温顺的绵羊。

　　他知道，萧梓程是喜欢他的，一定是喜欢他的，不然怎么肯为他付出这么多。

　　可是和梁顾的那种喜欢比起来，不一样。

　　梁顾他……

　　叶宁心中惊跳了一下——为什么和萧梓程上床的时候，他在想着梁顾。

　　叶宁压下那心慌，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

　　叶宁从豪宅的大门走出来，小伍正等在门口，守在车旁。他看见叶宁，把手里的烟掐灭，“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宁上了车，小伍发动车子，开出去半天，说了一句：“怎么感觉我是要把你送回火坑里，怪不落忍的。”

　　叶宁把头靠在车窗上，半晌，“没错，我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万一哪一天败露，你觉得梁顾会放过我吗？”

　　小伍不解地咂咂嘴，“你为啥对萧老板这么死心塌地？”

　　叶宁看着窗外，“他对我有恩。”

　　“多大恩？让你脑袋别在腰上给他卖命？”

　　“……”叶宁想了想，“很大，很大……”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叶宁拿起来，是梁顾发来的一条信息：“宝贝儿，我临时有事，你先吃饭，别等我了。”

　　叶宁笑了，他抬头，说道：“小伍，前面停一下。”

　　“干吗？”小伍问。

　　“陪你吃饭。”

　　小伍喜出望外，立刻在前面停车，选了街边一家烧烤店，欢呼雀跃地拉着叶宁进去坐了。

　　叶宁不许小伍喝酒，小伍就很听话，他看着叶宁，嘴角上扬，“叶宁哥，看见你，我真高兴，我有多久没见你了。”突然，他收了笑容，半垂下眼睛，“也不是，我其实天天见你，我天天看见你和梁顾出双入对的……”

　　察觉到小伍的低落，叶宁笑了笑，“好弟弟，这段时间，多亏你了。”他以茶代酒，向小伍举起了杯子。

　　小伍举杯和他一碰，又开心了，“前几天，萧老板和我们阮老大见面了，他们把我们俩都夸上天了。”

　　“嗯。”叶宁一笑。

　　第一波烤串端了上来，满满一大盘子，油汪汪香喷喷的，小伍挑了一串最大最好的，递给叶宁，“叶宁哥，你吃。”

　　“谢谢。”叶宁接过来。

　　小伍可能是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话也多起来，言语间透着一股得意：“你是萧老大的棋子，我是阮老大的棋子，他们俩想联手拿下梁顾的产业，靠的就是我们这样的棋子。”他撸下一块儿肉，“阮老大说了，我要是表现好，不光有钱拿，以后帮派里一定有我的位置。”他向叶宁挤了挤眼，“你呢，叶宁哥，萧老大分你多少？”

　　叶宁没回答，端起茶壶给小伍面前的杯子续上了茶。

　　茶香混着热气升腾上来，小伍看着叶宁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和总是淡淡微笑的样子，牙根儿突然一阵痒痒，他半真半假地开起了玩笑：“叶宁哥，我不要帮派的位置了，不如，咱俩拿了钱，远走高飞吧。”

　　***

　　几天之前，萧梓程去拜访了阮雄，这个城市帮派的老大，也是他的旧友。

　　阮雄名下有一间海景别墅，清雅别致，是典型的日式设计。他坐在二楼宽大客厅的榻榻米上，眼前就是开阔的观景平台，再往前，大海平静深邃，天空是清透的蔚蓝，海天交汇处，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萧梓程坐在阮雄的旁边，和阮雄隔了一张茶桌，兴致盎然地把玩着着桌上精巧美妙的茶具。

　　小伍跪坐下来，为萧梓程到上茶，低眉顺眼地说了一句：“萧先生请慢用”。

　　小伍正经起来是真正经，黄发早已染回了黑色，一张俊脸年轻帅气，言行举止显得特别懂事。

　　“不错，好孩子。”萧梓程笑眯眯地看着小伍，他转向阮雄，“阮兄，我常年在国外经商，最愁的就是对这个城市不熟悉，幸亏你派来了小伍这个得力干将，别看年纪小，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阮雄身材魁梧，穿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看年龄比萧梓程大些，皮肤略黑，面色冷峻，五官开阔大气，一道刀疤从脸颊沿着太阳穴往上走，在发际线隐没，让他的脸看上去相当阴森可怖。他冷哼一声，“那当然，我这里，可不养废物。”

　　萧梓程继续道：“我听说，小伍为了给梁顾公司的翻译下药，在快餐店卧底了大半个月，有毅力，有智慧，是这个！”萧梓程伸出一个大拇指。

　　小伍听了，有点美滋滋地抿了抿嘴唇。

　　“小伍，你要知道，萧先生从不轻易夸人，你可好好干，别辜负人家一片期望。”阮雄觉得小伍很给他长脸，也顺道鼓励一句。

　　“是！”小伍踌躇满志，毕恭毕敬地一点头。

　　阮雄喝了口茶，品了一品，感慨地摇摇头：“梁顾这个大骨头，难啃。”

　　“难啃，”萧梓程附和道，“不过这样啃起来才有意思。”他探头靠近阮雄，抱拳作揖，做出谦卑诚恳的表态：“阮兄，到时您的那份儿，小弟一定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阮雄眼底一抹冷淡的笑意，随意地摆了摆手。

　　萧梓程这盘棋，够大，也够惊险。梁顾绝非善类，也许萧梓程还有机会全身而退，可是冲在前线那个，就真的像悬崖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阮雄开口：“话说那个小叶，我见过一回，那孩子看着可真不错，要相貌有相貌，要胆识有胆识。”他顿了一下，看向萧梓程，“听说，是个孤儿？”

　　“是的。”萧梓程说道。

　　“唉——”阮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呀，早年有个私生子，孩子妈去得早，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他手指摸了摸下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可惜信息太少了，没什么眉目。”他看着大海，目光深沉悠远，又带了点遗憾，“我有时候就想，我那个儿子，要是也像小叶那么出色就好了……”

　　萧梓程听了，感觉像天方夜谭似的，阮雄有私生子不奇怪，可以他粗犷彪悍的长相，竟然惦记起清灵秀气的叶宁来，实在是有点……他表面上不露声色，心底不禁暗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