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16、我爱你

　　“小景是意外坠海，他走的时候才十四岁，何音也疯了。”

　　梁顾闭了闭眼，似乎是想逃避那回忆，“小景的离开，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带小景出海，才出的事。”他的神情罕见地流露出软弱，“所以，关于小景，我不是故意想隐瞒什么，我是没有勇气……”

　　“我因为内疚，想要照顾好小景的妈妈，我确实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梁顾长叹一声，“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知道，看起来，像是我在利用你，你会怀疑一些东西是假的，怀疑你是谁的代替品。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我承认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你和小景长得很像，所以被你吸引，可是后来……”

　　“叶宁，你不明白你对我的意义，你说你活在阴沟里，我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自责，我像被困在泥潭里，连呼吸都困难，我很慌，很怕，可我不能对任何人说，我只能一个人熬，直到你来了——”

　　梁顾收紧了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眼圈渐渐红了。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表达，他害怕他会激动，会恐慌，会语无伦次，会失控崩溃，那像洪水一般积蓄在胸口的千言万语，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开闸决堤……

　　挣扎许久，梁顾目视前方，只说出了一句：“叶宁，我不想失去你。”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叶宁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握住了梁顾的手，梁顾一愣，立刻反手和他十指交叉，握紧。

　　“好了。”叶宁轻声道：“你休息一下，我来开车。”

　　没错，是叶宁。

　　还好，他的叶宁还在。

　　还是熟悉的语气，还是令人心安的表情。

　　梁顾悬在万里高空的一颗心，终于飘飘悠悠地落了地，重回地面的安全感，险些让他在内心深处，喜极而泣。

　　***

　　夜里，梁顾和叶宁坐在床边，叶宁手里拿着梁顾珍藏的那个原木相框，低头仔细看着，“是像哦。”

　　他把那相框举起来，放在胸口，一起面对了梁顾。

　　梁顾看了半晌，点头，“像。”

　　叶宁神情带了一丝惋惜，他拉起睡衣的袖子，对着光，小心地擦了相框的玻璃，擦得干干净净。

　　“小景很可爱。”叶宁说。

　　“嗯。”梁顾目光变得柔软，“他是我的学弟，那时别人都追女孩子，只有我，天天跟在小景屁股后面……”他从叶宁手里接过相框，凝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他……”

　　梁顾起身，像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那相框放回到抽屉里。

　　他刚站直身体，背后忽然覆上一片暖意。

　　叶宁从后面抱住了梁顾，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声音轻轻的，“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梁顾眼眶一热，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这些年所有的孤单怅惘，所有不能言说的悲怆，都有了容身之处，他终于不用躲在冰冷坚硬刀枪不入的伪装之下，活得那么仓惶。

　　他握了叶宁环在他胸前的手，侧过头，和叶宁额头抵着额头，闭上眼，露出一个疲惫又感动的笑容。

　　什么都不必再说了，梁顾知足了。

　　***

　　梁顾和叶宁盘腿在床上对着坐了，梁顾说：“如果你不愿意，以后都不用去看何音了，再有什么事情，我来想办法。”

　　叶宁犹豫了一下，“那个，再说吧。”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谢一菲是怎么回事？”

　　梁顾答：“谢一菲是小景的邻居，她和小景一起长大的，和何音关系也特别好，何音住进护理院以后，她偶尔会去看她。”

　　“你知道吗，谢一菲今天跟我道歉了。”叶宁说道：“你被护理员叫走说事儿的时候，她道歉说上次对我很不礼貌，她以为我是个靠脸蛋上位的花瓶……”

　　梁顾有点头疼地挠挠头，“谢一菲因为小景的事，一直记恨我，她对我更不客气。”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公司在银行的业务交给她？看见她不堵得慌？”

　　梁顾扁扁嘴，无奈地一笑，“谢一菲虽然有时候像个刺猬，却当真是个靠得住的人。”

　　叶宁话题一转，“东哥是不是喜欢谢一菲？”

　　“你看出来了？”梁顾问。

　　“我是傻子吗？”叶宁笑道。

　　叶宁一笑，梁顾心就化了，他忍不住探过头亲吻了叶宁的嘴角，“小叶不傻，小叶最聪明。”

　　梁顾的眼神像是在逗小孩儿，叶宁不知怎么就脸红了。梁顾一手挑了他的下巴，温柔地乘胜追击，吻得叶宁喘息连连，眼里水光粼粼，睡衣也从一侧的肩膀滑了下去。

　　“我负荆请罪，今晚，都听你的……”梁顾拉着叶宁的手，向后仰去，慢慢地躺倒在床上。

　　“真的？”叶宁眼睛一亮，一手从梁顾的睡衣底下滑进去，四处游走，煽风点火。

　　梁顾仰起头，难耐地哼了一声。

　　夜灯柔和的光，把叶宁美丽的侧影打在墙上。他和梁顾十指相扣，半仰着头，额前几缕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梁顾微笑着，欣赏着叶宁迷醉的表情，忽然，他毫无预兆地起身，叶宁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咕咚倒在床上。

　　叶宁看着如山一样压过来的梁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不是说听我……”

　　梁顾拉下叶宁扶着他肩膀的两只手，举过他的头顶压住，低下头，一句话，一个吻，把叶宁所有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说：“我爱你。”

　　***

　　转眼到了夏秋交替的时节，天气不再那么燥热，清晨和入夜有了微凉的风，天高气爽，云淡风轻，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

　　梁顾还蛮喜欢拉着叶宁东逛西逛的，他抽空带叶宁去看了一个车展。车展上，叶宁忍不住绕着一辆车多转了几圈，那是某个品牌的新款，白色的车身熠熠闪光，线条流畅雅致，造型简洁又大气。一个礼拜之后，梁顾笑眯眯地拉起叶宁的手，把一串车钥匙放到他手心儿里，顺道索了个吻，占了点便宜，换来叶宁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害羞的一张通红小脸，好看极了。

　　此时叶宁正开着这辆车，独自出去办事。他要办的事情不难，不过是给翔翼的合作伙伴送些文件，但文件的内容需要绝对保密，所以梁顾才让他去办。

　　对方的办公地点有些偏远，叶宁路上花了点时间才到，文件很快就交接好了，他走出对方的办公大楼，吹着口哨，沿着林荫路向停车场走去。

　　突然，一个黑影冷不防从斜刺里冲上来，高高举起右手，掌刀以迅雷之势劈向叶宁的后颈。

　　就在那一刹那，叶宁突然俯身让过，手肘同时用力向后重击了对方小腹，反身一手勒住那人脖子，一个腿绊儿，干脆利落把人放到在地，膝盖重重压上那人胸口，右手如钢钳一般死死卡住了那人的咽喉。

　　整个过程势如闪电，一气呵成，叶宁从动作到眼神，都透着要杀人的狠厉，一点也没有在床上任梁顾搓圆按扁的柔弱。

　　那人抓住叶宁的手腕，咳咳地咳嗽，艰难地说：“叶宁哥，是，是我——我跟你闹着玩呢。”

　　叶宁掀开那人遮了半截脸的风帽，震惊地道：“小伍？！”

　　叶宁头皮都麻了，“谁他妈让你来的？！”

　　小伍哭丧着脸，“叶宁哥你好狠啊，我肋骨要断了。”

　　叶宁放开了手，小伍坐起来，撇着嘴嘲讽道：“真不知梁顾看了你这身手，会作何感想。”

　　叶宁站起身，伸出一只手，“你来找我，知道有多危险吗？”

　　“有什么危险的，”小伍拉了叶宁的手，站起来，梗着脖子，手指点着叶宁，“告诉你，梁顾有没有派人跟踪你，我比你还清楚！”

　　“你找我到底干什么？”

　　“上车吧，叶宁哥。”小伍冲着街边停的一辆车偏了偏头，冷冷地道：“萧老板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