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已至 （先婚后爱）》月落乌山

2、领证

　　昨晚环境昏暗又喝了点酒看不清人，而现在下午阳光正盛，炽热明亮的日光洒了对面人一身，他虚虚地靠在车门上，眼睛看着姜悦出来的方向，手好似紧张地捏着指节。
　　江聿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身材挺拔，宽肩窄腰，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给姜悦搞得有点不知所措。
　　江聿朝姜悦伸出手，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
　　“江聿。”
　　“您好，我是姜悦。很抱歉打扰您了。”
　　姜悦同时打量着眼前的人，很高，自己只到他的肩窝，皮肤白，但是看着很健康，人也还温和有礼，她放心了一点。男人打了招呼便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着姜悦上车。他手挡在车顶，姜悦很顺利地上了车。
　　男人递了一个小盒子过来。
　　“这是？”
　　“见面礼。”
　　“啊……您太客气了，不用这么隆重的……”
　　“算是新婚礼物。”
　　对方尾音上扬，姜悦的脸一下烘了起来，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礼物，她最后还是双手接过。
　　“谢谢……”
　　“以后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有事直接打给我。”
　　“好的……江…聿。”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不过姜悦没有看到。
　　其实姜悦想问江聿是怎么知道她姓什么的，昨晚他直接叫她“姜小姐”，可是她印象里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号人物。看着现在车里的氛围，姜悦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不问了。
　　嗯……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先生，小姐，你们是自愿成为夫妻吗？”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微笑着询问二人。
　　“是。”
　　“是。”
　　“来，三二一，笑——”摄像机“咔嚓”一声。
　　红底的照片，两个人挨在一块，姜悦笑容恬淡，江聿更是只微微弯起嘴角，十足的貌合神离。
　　非常草率地，姜悦和江聿的法律关系正式成立。
　　姜悦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姜悦带的课题组正在准备中期答辩，领了证就匆匆赶去学校工作了。
　　“谢谢，就送到这里吧，如果你有需要就联系我。”
　　看着姜悦解安全带，告别，打开车门，下车，关车门，江聿的心情从愉悦变成了低落。不过他又想到他们现在是正经的夫妻关系了，又愉悦起来，冰山慢慢解冻，露出柔软的内里，他伏在方向盘上低低地笑起来。
　　原以为只能是匆匆过客，却没承想梦中之人从天而降。
　　“再见……姜悦。”

　　姜悦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课题的内容，下周就要去作报告了，不习惯在人多的场合讲话的她不免有些紧张——准确来说是很紧张，所以她紧锣密鼓地做计划，把握汇报的节奏，上台前对了十几遍稿子，在家对着乐宝演练了好几次。
　　还好她那个便宜老公这周没来找事。
　　姜悦穿了淡紫色的套装裙，梳了一个马尾，在台下心跳如擂鼓，表面上还要装得云淡风轻。
　　她致以台下的学者们一个微笑，开始她的报告。
　　“……诗歌文本中的各类意象往往凝聚了言说主体与隐性自我的投射与转换。美国桂冠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的动物诗系列中鲜明地以动物意象为自我的化身，集中体现了诗人自我与……
　　“……将以两种动物主体为切口，发现它们在诗中作为诗人的代言者所表达的立场，从而深入剖析诗人从未宣之于口却藏匿于诗行中的隐秘的自我世界……”
　　“研究毕肖普这些诗作我们可以窥见她在各种身份压力下向自然逃逸，并寄居在自然及其中的多种动物的表象下……”

　　完成报告的姜悦只想对着台下大喊一声，对着台下的人说“你们都是大白菜！”，她完美地遏制了这个冲动。
　　她现在更想回家躲起来抱着狗看电影。
　　姜悦以工作为由搪塞了父母，抱着材料和书龙卷风一样离开了学校。

　　父母的电话早早就打来，姜悦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二分，她叹了口气点了接听。
　　“悦悦，今晚回来吃饭吧？”
　　“工作不忙就回。”
　　“还是要回来吃饭的，不然我和你妈两个人吃饭都没胃口……”
　　姜悦闭着眼睛“嗯嗯”几下，又快要迷糊过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对着电话：
　　“爸妈，我结婚了。”
　　没等对面反应过来，她就兀自挂断了电话。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中世纪压抑了人们的理性和欲念，在1000年以后的文艺复兴，人对尊严的渴望会复苏……”
　　两个小时的课姜悦实在口干舌燥，她喝了口水，看着窗外的树发起呆。
　　手机响了起来。
　　“喂你好，哪位？”
　　“是我，江聿。”
　　姜悦放下了水杯，坐直了身体，把手机拿远清了下嗓子。
　　“啊你好，有什么事吗？”
　　“这周有时间吗，有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课表……我看一下。”姜悦小小声的嘀咕被江聿听了去，江聿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紧张，我没关系的。”
　　这周没课了，但是今晚不行，今晚有“仗”要打。
　　“明晚可以吗？”
　　江聿好似松了一口气，“好，那么我明天晚上6点去接你。”
　　挂了电话，姜悦也松了口气，很快这口气又被提上来。
　　来活儿了，她心想。

　　姜悦完成了今天的工作，照例回父母家吃饭。自从上次冷淡地离开家之后，姜悦和父母就没联系过了，她打算回去告诉他们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赌气一样顺了他们的心意。
　　“我回来了。”
　　邓舒从厨房探头出来，草草看了眼姜悦，“去洗手过来盛饭，汤也打一下。”说完又缩回了厨房。
　　“今晚蒸了你爱吃的白鳝，多吃点菜。”姜明尚从书房出来，拍了拍姜悦的肩膀。姜悦说了个“好”，就进了厨房。
　　饭桌上一阵蜿蜒的沉默，风雨欲来的气氛，姜悦也不急，慢慢地吃。
　　邓舒终于没忍住，放下了筷子。
　　“你今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么草率呢？这是关乎你终身幸福的大事！”
　　“那不是你们叫我结的吗，现在我完成了你们的‘任务’，你们还要说我的不是了。”
　　“那也没叫你一周不到就闪婚吧！啊，连人也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了，现在你是翅膀硬了，什么事情都不跟我们说了，我们说你几句你就要翻脸，真不知道我是养了个白眼狼还是什么东西……”
　　“你们三天两头催我结婚的时候怎么不说草率了呢，天天说任务任务，我还有发财的任务呢怎么你们不成全我。白眼狼我也听腻了，下次换个称呼吧。”
　　姜悦也放下了筷子。
　　“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是真的，这周末带回来给我跟你爸见见，如果不带，那就是没有。”
　　邓舒下了结论。姜明尚全程没讲一句话，但是脸色也很不好看，抿着嘴。

　　三个人还是不欢而散，姜悦站在夏夜的晚风里，看着十字路口车水马龙，行人熙熙攘攘，商场的电子屏幕滚动着广告。她好像站在世界之外，却被强迫着裹挟其中。她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这样嘈杂纷乱的世界离她太远，最终只能垂下眼眸，慢慢地走回了公寓。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姜悦提前十分钟到达，没想到江聿比她还早，依旧站在车门边。
　　姜悦加快了脚步朝他走去。
　　“上车吧。”
　　“我们去哪儿？”
　　江聿给她打开副驾驶，姜悦上车的那一秒完全被江聿的身影拢在身下，而她刚好回头，于是目光交汇，夏天闷热的风穿过，姜悦眨了眨眼睛。
　　江聿在姜悦上车之后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出师不利，姜悦的肚子很规律地叫了几声。
　　“看样子，我们先去吃饭吧？”
　　“吃火锅……？”
　　姜悦刚说出口就觉得不对，对面的人一身墨绿色的西装，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精致又贵气，去吃火锅确实是不太合适。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吃别的也可以，我不太挑食的。”
　　江聿勾起嘴角，“就吃这个。”

　　姜悦认为的人生三大乐事，一是抱狗看电影，二是开空调盖被子，第三就是夏天吃火锅。
　　火锅店实在热闹，服务员的速度赶不上客人吆喝的频率，偶尔有小孩的玩闹声和年轻人开怀畅饮的笑声。
　　“您好，请问还有包间吗？”姜悦拦住一个服务员。
　　“包间的话需要等一会呢，大概20分钟可以吗？这边是几位客人呢？”
　　“两位。”江聿答过，又对姜悦笑笑。
　　“我们出来等吧。”
　　姜悦偏头看江聿，想伸手拉一下他，又觉得肢体接触不合适。

　　正是晚高峰最堵的时候，火锅店门外的路已经堵得不成样子，行人走路都要侧着身，夜幕已经缓慢降落，暖黄刺眼的车灯汇成一条长河。

　　两人坐在门口，靠着店外的玻璃窗。姜悦想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当内心纠结怒吼的时候电话响了。

　　“乐宝——”
　　“汪！”
　　乐宝的笑脸赫然出现在屏幕里，鼻子快要怼到镜头上，看见姜悦了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啦乐宝？”
　　“妈妈，love you~”乐宝用爪子摁下语音按钮，摁完了就停下看着镜头。
　　“妈妈，回来。”
　　“妈妈今晚要晚一点回去噢，乐宝先吃饭自己玩一下好不好？”
　　小狗尾巴像直升机一样转起来。
　　“妈妈，love you~”
　　“您好，现在有空出来的包间了，请跟我来吧。”服务员微笑着走过来。
　　“乐宝拜拜！”
　　“妈妈，love you~”

　　“这是你的狗狗吗，很可爱。”
　　“它叫乐宝，是妹妹，一岁多了，跟成了精一样。”姜悦一边笑一边说。
　　“你把它养得很好。”

　　江聿接过菜单，把它递给了姜悦。
　　“按你的口味来，我也不挑食的。”
　　江聿慢条斯理将外套解下，挽了挽袖口，将衬衣的领口口子解开一颗，看起来放松很多。
　　“谢谢……你能吃辣吗？”
　　“你能吃我就能吃。”
　　最后姜悦点了一个鸳鸯锅。
　　“我老家那边不太能吃辣的，都是清汤或者菌菇海鲜的多一些……几滴辣椒油的话我能接受。”
　　江聿闻言笑起来。
　　“对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