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信已至 （先婚后爱）》月落乌山

1、酒吧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我再重申一下论文的要求……”
　　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教室离开，姜悦像是被吸干精气一样坐了下来，面前堆着刚收上来的作业。
　　“累死了……”每次上课都像上刑，看着窗外的天气。
　　夏天的暴雨总是来得很突然，云层还透着 一点阳光，树叶被雨水浇个湿透。姜悦很自然地没有带伞。她掏出手机。
　　【爸，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不用等我】
　　【工作遇到问题了？（抱拳）】
　　【没，我今晚想和朋友聚一下。】
　　【现在大雨你走不动吧，我接你回去。】
　　她刚想回不用了，对方就一个电话打过来。
　　“你十五分钟之后下楼来，我马上出发。”坚定的语气好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其实姜悦今晚是想约朋友一起吃饭的，最后她还是跟爸爸回了家。

　　今晚有她喜欢的乌鸡山药汤，她在邓舒的目光下端了菜摆好碗筷，等人齐了开吃。饭桌真的很无聊，爸妈问了一下她的工作和生活起居，就相对无话了。但好在气氛还算和谐，直到她的邓舒女士又开启了话题。
　　“我单位有个同事，她女儿下周结婚，请我们去婚宴。你看她那个外孙噢——白白胖胖的，笑起来可有意思了！”邓舒打开手机聊天页面，展示她的同事的女儿的儿子。
　　“你看人家的有意思，你到时抱悦悦的小孩看你还有意思不，累得咧！”
　　姜悦心中警铃大作，这一日一度的话题，现在开始了。就这个问题，姜悦已经表明了立场，而且她现在在准备升正职的工作，不会考虑进入家庭。非常自然地，邓舒和姜明尚一下子变成了点燃的炮仗。
　　“你说你读这么多书，脑子已经被外面的思想入侵了！”姜明尚把筷子重重一砸，脸涨成紫红色。
　　姜悦今年27岁，现在华博大学当副教授，每天生活三点一线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完成“婚姻”这一父母交办的任务，她只有一只小狗。于是这样的剧情常常上演。
　　“你要是不结婚，你老了怎么办，啊？到时候我们都不在了你靠一条狗生活吗？”
　　“我看你读到博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成家的学问你是一样都学不会！”
　　这样的话一周有五天都在听，姜悦已经不想再跟他们理论。她放下筷子，“我只要结婚你们就满意了吗？”

　　“你先结一个再说！你连对象都没有，还是少说大话！”
　　“行，明天就结。”
　　说完，姜悦从餐桌上离开，换鞋拿包，打开屋门。
　　“我回去了。”其实她在本市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应爸妈要求，要过去吃晚饭。

　　姜悦忍着翻涌的情绪，胸腔有一股气不上不下，喉咙胀痛，鼻子酸酸的，进电梯之后她猛地大口呼吸了几下，才从压迫的氛围中逃出来。手还在抖。她找了个花坛边边坐下，深深呼出一口气，拿起电话。
　　“吟吟，我ok了。”
　　裴青吟接到电话的下一秒，火速穿上鞋子出门，不忘带上放在门口的鲜花——她特地提前半个月订好的花，给姜悦庆祝顺利工作一周年。
　　“上车——”裴青吟摇下车窗，往右边晃了一下头，“看你一脸苦瓜，带你找男人去——”
　　姜悦觉得好笑。裴青吟是姜悦从初中就开始的朋友，性格爽辣，跟谁都自来熟，为了追星，追到经纪公司工作去了，行动力十足。
　　“surprise——！工作一周年快乐！”一大捧大波斯菊炸开在姜悦眼前，橙黄的花瓣还滴着水，花朵鲜艳美丽，照亮了姜悦的脸，“祝你自由健康！”
　　你看，生活还是有惊喜的嘛。
　　“谢谢……”姜悦接过花束，看着花笑了起来。
　　汽车驶入纸醉金迷的夜色。

　　酒吧里舞乐轻缓，昏暗暧昧的灯光铺满了整个空间。男男女女都在低声对谈。
　　“我今晚要找个人结婚。”姜悦语出惊人。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今晚要找个人结婚——”
　　裴青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缓慢而震惊地看着姜悦，“你终于读书读疯了吗？”
　　“我爸妈，不知道第几次拿这事敲打我，我烦了！”姜悦喝了点酒，脸上已经染上了红晕。
　　“我爸妈说，只要结了就行——，所以啊！找个长得帅的，应付一下走个形式就算。”
　　裴青吟飞快地接受了姜悦嘴里蹦出来的话，开始在酒吧里物色“长得帅的”。酒吧里的异性大多数都不咋地，她打算转移目光。
　　“你等着啊，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姜悦慢悠悠地晃着酒杯里的酒，淡淡的金黄色，挂在杯壁上留下一串晶莹的水痕。她看着裴青吟故作自然地再各个角落里走来走去，偶有凑近的，然后马上又退开。
　　“帅哥！结婚吗！”声音忽地炸起，在安静氛围的酒吧里显得十分突兀，路人纷纷回头，惊奇地看着裴青吟。姜悦也被吓了一跳。但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姜悦！”老天啊，怎么直接把我名字喊出来了，还喊的这么大声……姜悦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她左手捂住脸，无奈又尴尬地转过头，这一喊，直接给姜悦醒酒了。看来是找到理想型了。
　　姜悦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向周围人说抱歉，然后想了想端起酒杯，往裴青吟的方向走去。

　　被裴青吟选中的男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面前的桌子散落着一堆文件，电脑还亮着，裴青吟这么一咋呼，他抬头看着她们二人，眉头微微皱起，耐心地等着她们的下文。
　　姜悦走到男人身前，微微一笑。男人看到姜悦，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眼睛和嘴角都好像有了些笑意，他在等她说话。
　　“先生您好，很冒昧，我想请问您，如果您未婚的话，有兴趣结婚吗？”
　　“嗯？”姜悦听到他吸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我现在进入了被催婚的特殊时期，而我又不得不回家，所以……只是形婚，婚礼也不用办，我们各干各的就好。”
　　很冒昧，真的很冒昧。
　　别人都是家族联姻建立无爱婚姻，这在酒吧里找的算怎么回事？
　　姜悦想仔细观察男人的脸，但是很可惜自己喝酒上脸，眼晕。见对面迟迟没给反应，她想道个歉拉走裴青吟算了。
　　除了自己，谁会在酒吧找个来路不明性格不明什么都不明的男人结婚啊？
　　“好。”
　　“？”
　　她幻听了么？对面是不是答应了？
　　“还真有这么随便的人啊……”嘴巴比脑子快，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男人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通透，好像心情很好。他向姜悦递出一张名片，随后关上电脑，站起身。
　　“姜小姐，请多关照。”

　　男人留下一句话就已经离开，剩下姜悦和裴青吟愣在原地，姜悦还端着酒杯，手无处安放。旁边的裴青吟更是露出了一个震撼的表情。
　　“还真行啊……”
　　“哈哈，是啊……”只好干笑两声。
　　本来想端酒好谈事情，但是对方话说得爽快，人走得利落，根本没机会碰杯，姜悦看着晃动的酒眨巴两下眼睛，水面倒映出细碎的灯光，混着淡雅的环境香，她鬼使神差一般地，自己的杯子和“结婚对象”留下的杯子，碰杯。
　　“叮——”
　　“请多关照……”

　　天光慢慢亮起，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滑进来，打在房间的空地上，折射出天空的颜色。
　　姜悦是被狗舔醒的
　　“乐宝——唔，停下！”睁开眼睛，只见一张硕大的黑白色狗脸，伸着舌头，眼睛闪闪发亮。姜悦推开乐宝的狗头。
　　乐宝是姜悦养的边牧犬，一岁零2个月，会自己开门，姜悦醒得晚了它就进来用舌头唤醒主人。
　　昏昏迷迷地给乐宝做了早饭，姜悦回到房间，脑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还是觉得很震撼！
　　她翻包找出那张名片，细细一看，吓她一跳。
　　川洲集团……江聿……好耳熟的名字，姜悦打开浏览器搜索，吓了她更大一跳。
　　太魔幻了。在酒吧随便抓到的结婚对象是川洲的董事长？

　　川洲是这几年兴起的金融龙头，实力雄厚，众多经济相关从业者想要一探究竟然，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传闻它的创造者是个愣头青的大学生，但这是真是假，姜悦就不知道了。
　　“搞金融的……都喜欢搞神秘吗？”
　　网上能查到的资料不算太多，但是足够姜悦判断出，她在酒吧随便捞的，是个大人物。
　　她的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

　　那这电话……她打还是不打？对方对她来说算一尊大佛，感觉不是自己惹得起的。而且万一他不是个好人，要谋财害命，要背刺怎么办？昨晚就当是喝醉酒的胡话，虽然是形婚，但是要扯上法律关系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姜悦看看电话，又看看名片，最后叹了口气，放下了名片。

　　“……喂？您好。”
　　她输入了号码，放下了名片。
　　她认命一样地闭上眼倒在床上，还是觉得既然来都来了，而且对方都答应了！她怕什么！
　　打！必须打！
　　“哪位？”和昨晚一样的低沉的男声，震得姜悦的耳朵有点酥麻。姜悦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江先生您好，我是姜悦。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昨晚在酒吧……呃，答应的事？”
　　对面停顿了一下：“记得。”
　　“你今天什么时间方便？”
　　姜悦飞快反应，看了眼今天的排课表，“下午四点十分之后。”
　　“你的地址？”
　　“我在星辉里。”
　　“好，下午四点半，我来接你。”
　　低沉的男声说完话之后并没有挂电话，姜悦以为他还有话说，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着电话呼吸，陷入沉默。
　　“姜小姐，还有话说？”
　　“啊……没有了。那么，江先生再见。”
　　打完电话姜悦才呼出一口气，有点脑子转不过来的感觉，她坐起来，又躺下，又坐起来。
　　下午……去领证？
　　领证？
　　这个词好像遥远而陌生，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拿到这本国家级证书，谁知这本证从天而降。
　　最近又要备课又要完成论文，她对于爸妈的催促实在没有心力再承受、消化。
　　能解决就好了……对了，户口本。
　　“乐宝——”
　　“汪！”
　　“今天给你多开半个罐头。”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