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江花满枝

3、隐晦的偏见

　　然而，尽管林行川写完罚抄作业，于正明也没有时间和他开黑了，因为王姐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开学测试定在周四，一天考完。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本就因为开学而悲伤的心情雪上加霜。尽管哀嚎遍野，哭爹喊娘，但该来的总会来，大家只能临难铸兵，将希望寄托于各路神佛，准备迎接考试……

　　其实作为重点高中的江一中，每周都少不了考试，大家基本上也习惯了高强度的学习模式。尤其是徐月舒所在的实验班，更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外加各科老师随机掉落随堂测试。

　　但，毕竟疯玩了一个暑假，开学测试考不好的话，未来一个月都不会太好过——老师将不停地重提旧事，点评你的暑假生活，抨击你的学习态度，最后提醒走读生家长看好孩子手机……

　　所以，事关一个月的幸福生活，就连于正明也不惦记着和林行川开黑打游戏，老老实实待在座位上埋头苦学。

　　班里的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课间连上厕所的人都很少。

　　顶着江一中实验班的名号，尽管大家表面看上去轻轻松松，仿佛天才不需要花很多时间也能轻而易举取得高分……

　　但实际上，每个人都是紧绷着一根弦，担心高二学期末大洗牌被洗出实验班，就此沦为名不见经传的芸芸大众……

　　“你别看于正明天天没个正形，满嘴跑火车，但暑假一共放二十多天假，他基本上都在补习班，晚上还找我要英语资料呢。”舒爽拿着餐盘，一边找位子一边和徐月舒聊班里八卦。

　　不过说着说着，舒爽情绪就低落下来，低垂着眼，低声说道：“我上个学期末数学就没考好，暑假一直补着数学，这学期要再考不好——”，她停顿了一下，扯了下嘴角，“可能就要退出这个班了。”

　　徐月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显得多余，每个人心里都清清楚楚自身处境，也不需要别人苍白的安慰。所以，她只是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

　　舒爽注意到徐月舒的沉默，便耸了耸肩，故意开玩笑缓和气氛，“怎么，我还没走呢，就舍不得我啦？！嘿嘿，到时候还指望你这个大学霸给我开开小灶呢。”

　　徐月舒倒也不扫兴，笑着应承了这句玩笑。

　　考试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总算是考完了。

　　徐月舒从考场出来，拿上笔袋，神色略有点疲倦，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回教室，准备拿书包回家。

　　还没到教室门口，就听到班里闹哄哄的，尖叫吼声此起彼伏……

　　走近一看，于正明一脚踩在凳子上，一手将桌子拍的砰砰作响，神色癫狂，瞋目裂眦，“哈哈！这种知识学不到脑子里的感觉太令我着迷了！哈哈哈哈哈哈！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林行川眉毛死死拧着，“傻逼，吵得要死。脑子有病的话，出门左转，去三院好好治。”

　　于正明放下脚，含情脉脉地看着林行川。林行川皱眉，刚开口准备继续骂，就被于正明隔着一张桌子死死搂住。

　　“川哥！”于正明深情地说，“此次一别，可能永世不会再见！我会永远记得我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下辈子，咱们还做好兄弟！”

　　林行川：“……”

　　徐月舒：“……”

　　林行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于正明的魔爪，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礼貌假笑的徐月舒。他看了徐月舒几秒，突然张口说了一句话。

　　徐月舒一脸懵地看向他，教室太吵了，压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徐月舒向他大吼了一声。

　　“我问你考得怎么样？”，林行川朝前走了几步，微微弯腰，凑近徐月舒的耳边问道。

　　徐月舒看着穿着白T，一手拎着校服的少年一下子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面对突然放大的人脸，她不自觉后退一步，“呃……还行？”，眨了下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

　　林行川注意到徐月舒后退的脚步，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离得太近了……近到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林行川轻咳一声，直起腰，往后退了退，耳朵尖也渐渐绯红，心里暗自反思，离人家女生那么近，整得跟流氓似的……

　　两人就这样站着，不说话。空气中蔓延着难以言表的尴尬氛围。

　　然而，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于正明这个没眼力劲的，生怕别人没注意到，大声嚷嚷着，“川哥，你背着我和人家徐月舒说什么悄悄话呢！”

　　徐月舒顿时僵在原地，热气一下子窜上来，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林行川短暂地闭了下眼，随即重重叹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朝于正明背上甩了一巴掌，看了徐月舒一眼便立即移开目光，“哪那么多话。走，带你看病去。”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书包朝门口走去。经过徐月舒的时候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下……

　　今夜，注定有人为不同的原因难眠……

　　第二天一早，各科答题纸便发了下来。不出意料，除了双语，其他学科卷子已经批好了……

　　早自习结束，舒爽叫住准备去打水的徐月舒，“宝宝，数学答题卡能不能借我看看？我想对对答案……”，顶着两个熊猫眼的舒爽显然昨晚没能睡个好觉。

　　徐月舒点了点头，从桌上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掏出答题卡递给她，看了眼舒爽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默默担心着……

　　等徐月舒打完水回来，便看到舒爽趴在桌上，只露出一个后脑勺。自己的答题卡放在桌上，而舒爽的卷子上留下一丝泪痕，已经风干，变得皱皱巴巴的。

　　下午上体育课之前，舒爽便被数学涂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徐月舒体育课上漏了个脸，签完到便到操场一旁的看台上背单词。

　　背了个两页，终究放心不下，惦记着舒爽中午没怎么吃，便溜去小卖部买了点零食打道回班。

　　舒爽一进教室，就发现徐月舒一人待在教室自习，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大包零食，这段时间强压着的难过心情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走上前抱住徐月舒嚎啕大哭，“呜~~刚刚涂芳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是不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说我——”。

　　她哭到喘不上来气，断断续续，哽咽着说，“说我以前成绩好，是因为小女孩坐得住，能静下心来认真学习，不像男生正是贪玩的时候……呜~让我要更加努力学习，男生后劲大，如果我没有天赋再不认真，很容易就被男生赶超……呜呜呜~”

　　“凭什么！凭什么男生成绩好就归功于他们聪明，女生成绩好就只是努力的结果啊！凭什么啊！！”

　　舒爽努力睁着哭到红肿的双眼，不服气地质问。

　　其实徐月舒并不是感觉不到数学老师的差别对待。

　　同样是班级数学前几的人，数学老师很少关注她，却对那些没有她成绩好的男生说，再努力一点肯定会超过她……

　　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到底是男生，思维就是要更活跃一点以及女生要记住勤能补拙啊等等……

　　男生就是聪明和有的女生聪明本身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

　　可怕的是，不少人却对此装疯卖傻，不肯承认自己正在搞性别歧视。一旦你挑明事实，他们便会倒打一耙，反而指控是你太敏感多疑……

　　徐月舒轻拍舒爽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舒爽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也慢慢平静下来，“宝宝谢谢你，你听我发牢骚还给我买东西吃——呜呜呜~~我想和你在一个班~”，一抽一抽地说着。一想到要和好朋友分开，她嘴一瘪，又要哭了。

　　徐月舒连忙承诺会帮她提高成绩，顺势拆了袋饼干递给她。

　　等舒爽吃完东西，其他人也上完体育课大汗淋漓的回来了。

　　大家看到舒爽红肿的双眼，也猜到肯定是被涂芳狠狠批评了，对于数学老师的偏见，也都心知肚明。

　　同情舒爽的同时，对数学老师一直以来的打压与歧视更加不满，只是以学业为重，大家一直忍耐着。然而，当忍耐达到极限，那就是面临选择的时候……

　　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站在舒爽周围插科打诨，想让她心情稍微好点。

　　然而，就在其他人努力逗笑舒爽的时候，徐月舒偶然一瞥，就看到林行川从后门走进教室，清清爽爽，脸不红气不喘的，不像上过体育课的模样。

　　她突然想起来好像从没听到过体育老师点林行川的名字……

　　不过，眼下还是提高舒爽成绩要紧，她没工夫细想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