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平日暖花正酣》唯有君与酒

10、表兄

　　陆翎汐坐在松月轩里，静静地看着佩依和几个小丫头收拾东西，不时有主母的丫头来报，说徐若朗怎样病情严重了，主母怎样大发雷霆了，可陆翎汐就是一动不动。

　　若在从前，府里稍微有点不寻常的动静，陆翎汐早已经诚惶诚恐了。

　　陆翎汐也是没想到，竟然这样轻易就解脱了。
　　如此倒好，不用再绞尽脑汁去想怎样应对徐若朗了。

　　夜色越来越沉，前来报信的丫头络绎不绝。
　　陆翎汐本以为自己能全都不为所动，但是还是被最后一个消息打动了。

　　主母的丫头来说，表少爷李儒心来探望萧山公子的病情。

　　想着就是最近几天了，没想到这么快。
　　那好吧，既然棋局都已经布好了，那就帮徐若朗演完这一场，让他也能看清他这个表兄的真实面目。

　　陆翎汐突然站起身。
　　“我去西雅阁招呼一下。”

　　佩依赶紧停下手里的东西跟了上去，眼里闪过一丝光彩，觉得这事还有转圜余地。

　　陆翎汐走进西雅阁的大门，里头传来嗡嗡的哭声。
　　下人们看到陆翎汐的身影，无不有些欢呼雀跃。

　　进到里屋就看见，一个和徐若朗身高相仿，肩背更宽阔的黑衣男子站在徐若朗床前，主母秦茹惠正抱着她的大外甥失声痛哭。
　　断断续续喊着：“朗儿……他……怕是要……不行了！”

　　“姨母别担心，我这几日就住在府里，我帮您好好照看表弟，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了，怎么不见弟媳？”

　　李儒心转过头，正看见拎着裙摆盈盈走进来的陆翎汐。

　　甜婉一笑，叫了声：“表兄！”
　　走进屋，又朝着主母说：“母亲，表兄好不容易来一趟，您可别抓着他不放，快让表兄坐下来休息。”

　　秦茹惠目瞪口呆。

　　陆翎汐料定了那母子两个不会和人说休妻的事，她此刻也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茹惠虽然惊讶，但是见陆翎汐也装作无事一样，自然高兴。
　　她本来也在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有点悔恨，原只是想吓吓这儿媳妇，哪想到成了真。

　　徐若朗此刻闭着眼睛，昏睡着，整张脸都暴露在外面，有些微肿胀、破溃，不成个人样。

　　李儒心一边叫着姨母放心，一边说自己从衙门出来直接就来了这里，没吃晚饭，叫秦氏去给他准备晚饭，那一脸开心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他为表弟心痛。

　　送走了姨母，李儒心自顾自在徐若朗床尾处坐了下来。

　　陆翎汐说：“表兄还是到外面坐吧，若朗这病，怕是会过人。”

　　李儒心开朗地笑笑，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陆翎汐问：“表兄如何知道不会过人？”
　　她心里晓得，这是毒药，自然不会传染，李儒心是下毒的人，他自然也知道。

　　李儒心好像才反应过来，索性他认为陆翎汐还什么都不知道，假咳两声，遮掩道：“……我是看府上并没有其他人有这个症状，想是无碍吧。”
　　“企儿啊，你们都出去吧，表弟这病，怕吵。”

　　陆翎汐心说，无稽之谈。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退了下去，这屋里就只剩下不省人事的徐若朗和陆翎汐、李儒心。

　　陆翎汐弯下腰来，检查了一下徐若朗的状态，帮他轻轻擦了脸，整理了衣裳。

　　听身后李儒心说：“咳咳……翎汐呀……这屋里可能是沾染了病气，憋闷得很，不如带我到你松月轩去坐坐吧？”

　　“我叫人带表兄去吧，我得留下来照顾若朗。”
　　陆翎汐记得，上一世，李儒心来的那个夜晚，是她去给李儒心准备晚饭，张罗好了之后，她打算回松月轩换件衣裳，没想到被李儒心闯了进来，差点吃亏。

　　“哦。”
　　“那不用了，我跟你说说话。”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从前我来的时候，你总是冷冷淡淡的，不肯给一点笑脸，今日看见你笑了，我很开心。”
　　“也真辛苦你了，一直这样照顾表弟。”

　　李儒心自顾自说到。

　　“一家人，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句话倒是她当年就说的。

　　李儒心仿似又犹豫了一会，对陆翎汐说：“翎汐，表弟若是真的不行了，你也得为自己……早做打算呀！”

　　陆翎汐直起身。
　　“表兄这是什么意思？”

　　李儒心站起身，走到了陆翎汐身边，他的呼吸明显有些杂乱。
　　“翎汐，我是说，表弟若走了，你难道要留在这徐府里，守一辈子寡？不如……表兄给你找个去处？”
　　李儒心高大身体低着头盯着陆翎汐，眼神里充满了贪婪。

　　这就一点都不掩饰了？

　　陆翎汐冷着脸。
　　“表兄！若朗如今还在这里喘着气呢！他平日待你敬重亲厚，你怎能咒他！”
　　这情节倒是同上一世一模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地方，上一世，她没有任何准备。

　　李儒心又靠过来几步：“翎汐别怕，我不是咒他。”
　　李儒心往榻上看了看。
　　“他真的好不了了！”

　　上一世，陆翎汐还只当李儒心是嘴上胡咧咧，哪知道是他下了毒呀！

　　这一回，她就要问清楚。

　　陆翎汐也靠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三寸。
　　陆翎汐压着声音：“表兄如何笃定的？若不告诉我明白？我怎能信表兄？”

　　李儒心眼角带着邪光。
　　“翎汐放心，他好不了！”

　　“为何？”
　　陆翎汐的声音紧紧地贴上来。

　　眼瞅着李儒心就要暴露自己了，他却声调一转，笑了起来，抬手就搂住了陆翎汐的腰：“要不翎汐你让我香一下！我就告诉你！！”

　　李儒心的厚嘴唇凑了上来。

　　陆翎汐心里一阵恶心，想挣扎。
　　但是她强忍住了。

　　伸出手堵住了李儒心的嘴，半推半拒：“表兄先说。”

　　李儒心看着近在咫尺就要到手的美人，一时头昏脑涨：“因为他那根本不是病！他中毒啦！全身都会一点点的溃烂掉！然后慢慢死去！再也不可能爬起来风流倜傥了！”

　　李儒心双手用力，陆翎汐却用了个巧劲，从他胳膊底下跑了出来。

　　“表兄这样说，我可不信！”
　　陆翎汐眼角带着笑。
　　“除非表兄告诉我实话！”

　　陆翎汐这一跑，李儒心仿佛兴致更高了起来，转身又去抓陆翎汐。

　　陆翎汐也‘一不小心’地被他再一次捉在了手里。

　　“翎汐！你这个小讨厌鬼！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只要承认一句对我也有情，我就告诉你实话！”
　　李儒心好像已经兴奋起来。

　　陆翎汐巧笑一声：“……想表兄这样英俊潇洒的人物……自然……要不然表兄以为呢？”

　　李儒心一边想使力把陆翎汐压在自己怀里，一边透着无尽恶意邪笑道：“下毒之人自然知道他是中了毒！”
　　“什么萧山公子！我要让他变成一杯黄土！！”

　　李儒心以为自己得逞了，疯狂地朝着陆翎汐扑过来！

　　陆翎汐装作惊慌，往后退了几步，手拄在徐若朗胸口，用力拍了三下，惊声叫道：“你这糊涂鬼！还不醒来！”

　　床上昏迷着的徐若朗，整个人好像在水底下挣扎了许久，终于可以把头伸出水面，大口呼吸了一声，坐了起来。

　　伸手就拽过身后的枕头，恶狠狠地朝李儒心甩过去。
　　“你这破皮无赖伪君子！！我徐家从此跟你绝交了！！来人呀！报官！报官！！”

　　李儒心一愣，此刻才知自己上当了。

　　门口的下人们推门而入，拉扯着李儒心就要扭送官府。

　　秦氏刚刚备过饭，也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听说了这事，指着李儒心一通大骂。

　　但终究还是没有把李儒心送到官府去，毕竟他的父亲是光禄寺少卿大人。

　　秦氏和徐若朗那晚上也没再说什么。

　　徐若朗给陆翎汐道了个歉。
　　知道了邹大夫早给他开了解毒的药，只不过那药效要把毒素发散出来，因此这几天看着好似严重了一样。

　　陆翎汐刚刚接着给他整理衣衫的时候把他掐醒了，并竖了根手指在唇间让他继续装晕，因此才听见了这骇人的内幕。

　　但是那个晚上，他一直有些恍恍惚惚，好像眼前的事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翎汐安慰了徐若朗一下，还是坚毅地回头走了。

　　次日清晨，陆翎汐让佩依雇好了马车，准备离开徐府的时候，发现她的休书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