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休住》江弋澜

3、百家论灵3

　　谢舒怔住了，他看着叶珩阴郁得可怕的脸，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试图缓和气氛：“魔傀儡？那是何物？魔族的木偶？威胁力竟如此之大！”
　　叶珩显然没有他的良好心态：“所谓魔傀儡者，乃与魔族贵族定下血契，靠魔族贵族们的一滴血与其魂魄交融，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炼化出与活人相同甚至超越活人的□□的恶灵邪祟。高等的恶灵邪祟通常没有□□，所以百年前修真界某派出了一件极大的丑事后，千百冤魂化作邪祟，与魔尊结下血契，大肆屠杀修真界所有参与该事件的门派门生。只是......”叶珩的眉头蹙得愈发紧了，“那次血案后，魔尊被封印，其余魔族尤其贵族被扫清，斩草除根，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出现魔傀儡......”
　　谢舒道：“如此好的报复方式，没有理由不用，但在那什么血案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想必这破血契有什么弊端么？”
　　叶珩点头：“是。与魔族贵族们定下血契的邪祟，会在耗尽自身魂魄的阴气后彻底灰飞烟灭，而且需要定期给魔族贵族们供奉活人的阳气，如果过期不奉，则也会立刻灰飞烟灭。总而言之，这些邪祟的命运都将是永世不得超生。”
　　谢舒不禁啧啧几声：“这些伙计为了报仇还真是豁出去了，我居然有点佩服。”
　　叶珩冷哼一声：“歪门邪道的害人之策，损人不利己者，有何好佩服的？！不求上进！”
　　谢舒笑道：“叶师哥指教的是，我错了错了。”
　　叶珩拂袖而去，剑尖擦着地面，留下了白色的划痕。待他走了一遭再无魔傀儡的迹象后，叶珩从乾坤囊中取出一张符纸，在承寂锋利的刀刃上划破了手指，龙飞凤舞也似地画出一张魔息符。谢舒见他右手食指凝出一小撮火焰，左手持符，点燃了魔息符，向空中抛去。魔息符很快化作灰烬，不同于其他符的是，它发出的幽绿色的火光，然后在谢舒惊愕的眼神中，纸灰慢慢汇集成了一个图案。
　　叶珩的嘴角颤了颤，拳头紧攥。谢舒凑过来：“这是...骨哨？”
　　叶珩字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 魅香哨......”
　　谢舒正欲开口追问，叶珩却已经接着说了：“此乃百年前和魔尊一同被封印的魔尊法器，骨哨魅香，注入了魔尊的血与魔力，吹响即可直接强行与附近的高度邪祟定下血契，控制这些邪祟。据记载，历代魔尊都有属于自己的法器，但都在魔尊去世后不知所踪。”
　　“只有魔尊本人才可以使用法器，魔尊已经被封印，这魅香骨哨的法术痕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谢舒也难得轻皱了眉头，但显然思考无果。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对了叶师哥。”
　　“嗯？”
　　“师尊好是偏心，都未曾教与我这些东西！”
　　叶珩无语：“......这是派内藏书阁的史书，师尊之前要求你读过，结果你为了应付考试去找白笙师姐要了小抄，被师尊罚跪了三天，如此可耻的往事居然忘了？”
　　谢舒呆了两秒，随即尴尬地笑了：“这种事干得太多了，被罚的也太多了，记忆不甚清晰了哈哈哈...”
　　叶珩不悦道：“不......”
　　谢舒却打断道：“我猜叶师哥肯定是想说‘不求上进’对不对？”
　　叶珩：“你倒聪慧，呵呵。”
　　谢舒笑：“必须的哈哈哈哈。”
　　叶珩没搭理他，看着身边的空间一点点化作光点，叶珩知道“射”试结束了，于是赶在空间消逝完全前，让谢舒用画面水晶记录下了那个魔化的邪祟的陈尸，尤其那个野蔷薇魔纹。
　　“贵派今天必须给我派一个解释！！”
　　刚出来，二人便听到陆池怒气冲冲地大吼。陆池虽然平日狂妄，但礼教不差，很少如此失礼，谢舒知道，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那小门生面对气势汹汹的陆池，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陆...陆公子息怒......小生...确实不知此事......”
　　未等谢舒上去嬉皮笑脸，叶珩便上前示意那门生撤下，他看向陆池，此时这位娇生惯养的长风门公子的浅蓝色道袍沾满了灰尘，身上有好几道血痕，英俊白皙的脸也被擦破，头发更是乱糟糟的，甚是狼狈。
　　陆池见那门生退下，正欲继续发作，却看到叶珩拦在前面，于是只能强忍怒火向叶珩颔首：“璧铭君...不知璧铭君为何拦我？！”
　　叶珩却反问：“你可是因魔傀儡一事发作？”
　　陆池听得“魔傀儡”二字，怒气瞬间敛不住了：“我便说正是魔傀儡！！那畜生还不承认！！什么狗屁渡真台，是有几个臭钱就想如此忽悠本少！！”
　　一旁的长风门弟子低声道：“少主请息怒......”
　　“息怒？！”陆池吼道，“你让本少怎么息怒？！本少等了半天，不知什么狗娘养的畜生吹了声哨子，就突然蹿出来个什么东西，根本不是邪祟！那厮居然用长鞭将本少打伤了，这什么狗屁渡真台提供的珠心晷也未将本少拉出，若不是本少护着你终斩了那厮，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那弟子低头：“谢...谢少主救命之恩。”
　　谢舒本想嘻哈几句，不成想遭遇魔傀儡的并非只有他与叶珩二人，而且两个场地的魔傀儡的出现方式都一模一样。
　　叶珩的神色非常复杂，半晌道：“还是由我去给慕掌门反应吧，我与谢予络也同样遭遇了魔傀儡，方式相同。此事蹊跷，陆公子现在还有伤，还是先回住处休息为好。”
　　陆池总算消了消气，拱手告辞后，在那名长风门弟子的搀扶下回到了住处。
　　谢舒小心道：“叶师哥？”
　　“何事？”
　　“师哥觉得，这两个魔傀儡的出现是一人所为么？”
　　叶珩蹙眉：“不好说，若要查明，首先要找到第三个空间的门派弟子。”
　　谢舒点头：“师哥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总之，”叶珩道，“你我需先向慕掌门反应才是，立马暂停大会。”
　　说罢，便朝着彭祖殿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谢舒忙道：“叶师哥！”
　　叶珩有些不耐烦，怒道：“又有何时？！”
　　谢舒：“叶师哥之前说过，非我派底盘，莫要如此张扬......”
　　叶珩怒：“都这个时候还在纠结我说的话？！你知不知道魔尊和魔族重现人世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谢舒不吱声了，默默地跟在了叶珩后面。
　　彭祖殿。
　　慕崇此时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和几个门卿一起谈笑风生，摆弄着殿内的上好古玩，好生悠闲。
　　“掌门！”彭祖殿门前的暗卫小跑进入，单膝下跪，“赤嵘峰叶珩公子请见。”
　　慕崇正因为接下了百家论灵大会这一担子后渡真台名声大做而高兴，又听说天下第一大派赤嵘峰峰主的首席弟子亲自拜见，脸都要笑烂了，连忙整一整腆出来肚子的卡其色镶金边道袍，让诸位门卿坐下好好见证渡真台的光耀时刻，自己搓搓手上前道：“快快快，快让叶公子进来！”
　　话音刚落，叶珩便走了进来，后面则跟着谢舒。
　　叶珩此时的脸色仍很难看，他强忍怒火，秉着赤嵘峰的仙界礼教准则，向所谓的长辈慕崇作揖行礼：“慕掌门。”
　　谢舒也照做。慕崇连忙拱手：“两位公子客气了，客气了哈哈。”而后抽出一只手背在身后，做手势示意门卿们行礼，同时也暗示门卿们好好记住这一刻：赤嵘峰两位公子，赤嵘二松给他慕崇作揖行礼了！哈哈！他的渡真台可算是出息了！
　　于是，诸位门卿也站起来行礼，叶珩谢舒一一回敬。
　　礼毕。慕崇连忙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有何事？”
　　叶珩冷哼：“慕掌门倒是轻松，殊不知这射试的邪祟中有魔傀儡出没。”
　　慕崇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随即立马哈哈笑起来：“叶公子说笑，所用邪祟皆是小派自己检查过的，怎么可能出现魔傀儡这种东西呢？再说，魔傀儡的出现需要魔族贵族与邪祟定下血契，魔族百年前已经被封印——说起来在下的师祖彭仙尊也参与其中呢，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百家之中，并且使用这魔族的邪门儿歪招炼成魔傀儡干扰二位公子比试呢？”
　　叶珩的声音很冷：“谢予络，把方才用来记录空间的画面水晶给慕掌门看。”谢舒从乾坤囊中掏出画面水晶递给慕崇。叶珩道：“晚生不才，还请慕掌门指教。”
　　慕崇倒是颇为泰然自若地接过了水晶，带着花里胡哨的掌门戒指和其他不知有什么意义的金银镶钻的戒指的手指滑动水晶，水晶立刻开始播放记录下来的片段。起初看到陈尸，慕崇倒还不以为然，况且高度邪祟夺取其他邪祟的□□的情况也并非没有，但画面逐渐具体放大，当那邪祟的头颅的耳边的碎发被撩开露出那道野蔷薇魔纹后，慕崇的脸色变了，其油光红润的面色变得赤红，又变得苍白，十分滑稽。
　　谢舒从未见过有哪位掌门前辈的脸色陷入如此尴尬的僵局，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却立马被叶珩冷冰冰的眼神喝住了。
　　叶珩狠狠闭了下酸乏的眼睛，敬候慕崇的回话。
　　慕崇支支吾吾不知所言，拉上那帮门卿开始小声讨论。不一会儿，竟赔着笑道：“叶公子也不能如此肯定啊，说不准这野蔷薇痕迹是这邪祟所夺□□的主人原先自己纹的呢。”
　　叶珩恼怒：“慕掌门这是开什么玩笑？！慕掌门可知此事何等重要？！此地我已经用魔息符检查，确实检测到了魔尊封掣川的魅香哨的法术痕迹，而慕掌门却在这里说笑，只言什么自己所纹，难道不是对诸子百家弟子性命的亵渎么？！依晚辈看来，当立刻暂停论灵大会，联合百家调查此事！”
　　慕崇此时被一个晚辈当面指责，面子实在挂不住，又苦于不敢得罪赤嵘峰，只好挂上讪讪的笑容：“是是是，叶公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论灵可以暂停，不过魔傀儡已经被斩除，暂时没有其他异象，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大可不必劳烦百家，既然此事出于小派，小派便会派遣弟子和长老追查到底。公子还请回去稍作修整，此后的三天内，比试都将取消......要不，我派名弟子带二位公子游一游这云龙山水吧......”
　　叶珩的气消了些：“不必，方才有所失礼，还请慕掌门恕罪。”
　　于是慕崇又说了些客套话，便让暗卫送客了。
　　待叶珩与谢舒走远了，慕崇的脸色终于变得铁青发狠。他狠狠地将那块画面水晶往地上一摔，啐了口唾沫：“呸！！什么狗屁赤嵘峰大师兄，都他娘的什么东西？！一个小辈居然也敢这样对我说话！！真他娘的狗仗人势就把我的面子往地上磋磨！！”
　　一门卿忙道：“掌门息怒，何必与不懂事的小辈计较，显得掌门小气了，叶珩无礼，告上赤嵘峰便好，元斌之自会责罚，何劳掌门动怒？且叶珩所言之事为真，现在他主动报上给掌门，正好给了我们压住这事不让其他门派所知，可保住我派在修真界的地位的威望。掌门试想，若叶珩直接报告给赤嵘峰，这事儿一旦传出去，我派岂不是要身败名裂耶？”
　　慕崇这才消了气，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
　　那门卿道：“依末卿看来，派出高等弟子五百名和两名长老搜查云龙山地界，倘若无果，则不光可以平定人心，且可以给 他叶珩多扣一顶无中生有故意造谣引起恐慌，扰乱论灵大会进度的罪名，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倘若有结果，五百名高等弟子和两位长老处理也是绰绰有余，到时候向修真界宣布我派处理掉了魔族余孽，也可以大幅度提高我派在修真界的地位。”
　　慕崇听罢点点头：“言之有理，就如此吧！”
　　于是转身对暗卫道：“传我掌门令：由于收到举报，有未知势力干扰论灵，我派为保证百家弟子的安全，将停赛三日，派五百高等弟子和两位长老追查此事，请诸位公子小姐稍候三日！”
　　暗卫躬身：“是。”
　　很快，这道掌门令便传遍了渡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