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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计谋 ...

  •   “我的儿——”
      楚宅内响起一声惊呼,一个妇人扑向堂正中静静躺着的许仲文。

      许仲文失踪近半月,消息一递到江州,他母亲冯氏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然而只看见堂中一具冰凉尸体。

      “弟妹,你要节哀啊。”许氏擦擦眼泪,忙伸过手去扶她。
      “好姐姐,”冯氏涕泪交加,从地上爬起来,“仲文多老实的一个孩子啊。”

      “仲文是在稷山上被发现的,”楚家主君楚广川皱眉,“那地方人迹罕至,他去那儿做什么?”
      “我家仲文从不与人交恶啊……是谁!是谁要害我的儿!”冯氏仍自顾自泣道。

      “难不成真是与人结了仇了?”许氏道。
      冯氏愣了半晌,只听楚广川又道,“他那伤口是钢刀所刺,身上又没有其余的伤口,倒不像是与人打斗过的。”
      “官府的人是怎么说的?”

      夫妻二人暗暗交换眼神,楚广川接下话茬道,“听王捕快说,稷山上不过是些寻常猎户上山打猎,并没发现什么其他踪迹。”
      “那便是有人刻意寻仇的了。”许氏飞快瞄了一眼冯氏。

      冯氏眼神直愣愣盯着改着白布的许仲文,喃喃道,“寻仇……不,不是!我家仲文老实本分,怎么会和人结仇……”
      她直起身抓住许氏袖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是你们楚家的仇,记到仲文身上去了,不然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是楚家的仇!”
      “好姐姐,仲文是来他姑母你这儿才死的,你要替他报仇啊!”

      许氏将她鸡爪一般的手掰正,“弟妹,瞧你这话说的,仲文是我亲侄儿,我怎么会有不心疼的道理!”

      “可这事儿当真和楚家无关,这你得清楚。”

      “我已经将此事报了官了,待他们一一排查便是,”楚广川扬了扬眉毛,伸手去扶冯氏坐下,“弟妹你若是不放心,暂住在楚宅也无妨。”
      夫妇俩唱双簧似的,刻意将此事与他们摘开,以免她找他们负责。
      冯氏自然看穿,恨恨甩开他手,瞪眼道,“和楚家无关?事情出在楚家,便是该你们楚家负责!”

      “你不要随意攀咬!仲文是死在那稷山上,不是死在这儿!”楚广川厉声道。

      “仲文在上京没有什么相识,更不要说结仇了,若不是你们楚家的仇,还能是谁!?”
      冯氏话毕,仍觉得心下翻涌,“我不走……我不走!我就留在这儿陪着他……”

      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整个楚宅,楚亦在房里听着默不作声。

      春桃在一侧替她捡起桌上一只珍珠耳坠,比上她耳畔,“那许家表哥死了快半月才被人发现,听说尸身都腐了,真是可怕。”
      “最近这事闹得人心惶惶的。”秋葵掀起门帘走了进来,“方才老太太传话叫姑娘少出门去,近日外头可乱着呢。”

      老太太是楚亦外祖母,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楚广川便是如今的楚家主君,二女儿楚广盈是楚亦母亲,老太太膝下还有一子楚广志,年逾三十还未娶妻,平日在外修也甚少回家,楚亦便是在老太太膝下长大的。

      楚亦伸手将耳坠放回妆台,探头道,“老太太起了么?”

      “还没有,老太太如今大概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连每日晨昏定省都省了。”

      楚家老太太原也是江州大族的名门闺秀,是以从前对这些礼教尤为重视,这一点在教养楚亦的这些年里体现得尤其明显。近几年她对这些放得松了些,除了人上了年纪力不从心,自然也有楚亦本就乖巧伶俐的原因。

      虽然秋葵传话来让楚亦不要四处走动,可她知道,若是不去问个安,老太太也必不会放心。

      *

      卫国公府。

      不知是否是因为昨日见了血,景焕一整夜接连做了几个梦。

      梦里鲜血喷洒到他脸上,他猛地坐起身,血液温热的触感仍留在面颊,伸手去抚却什么也没有。

      睁眼只看见外面春意正浓,安泰躬身进来,“世子,齐公子来府上邀你一叙。”
      景焕疑惑:“他怎么来了?”

      这齐公子齐秩乃忠勤伯爵府的长子,一副瘦弱书生模样,是个性格懦弱不经事的主儿。齐秩年纪比景焕小个几岁,是以常常跟在景焕屁股后面。景焕不学无术,他便是头一号追随者。

      “齐公子只说有要事相商,其余的便不知道了。”

      齐秩父亲齐禄伯平日里不苟言笑,上京皆知他潜心礼佛,又对齐秩管教颇为严格,是以京中诸世家面对齐家大多敬而远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怕了齐家的众多规矩。

      也正因如此,齐秩能被“放出来”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提能亲自来卫国公府找景焕了。

      景焕出来时,齐秩已在后院急得团团乱转,坐立难安,看见景焕后忙迎上来。

      “景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怎么了?”景焕仍一头雾水。
      “我父亲······他听说我随你们去稷山打猎的事,正要找人问个明白。”

      当日稷山打猎本也只有三四个世家公子,再有几个侍从陪同而已,没什么太大阵仗。

      景焕:“那又如何?”

      “他吃斋念佛久了,见不得这些杀生之事。”齐秩哭丧着脸,“若是被他发觉了,只怕第一个便是要在我身上破杀戒了。”

      景焕坐在院内石凳上,一手靠在石桌上扶住下巴,无奈笑道:“别犯傻。”

      “不是,这次他是认真的!”齐秩面露难色,嘴唇翕动几下才嗡然开口,“父亲说他要问清楚我那日到底去了哪儿,若真去打猎了,他宁可再生一个也绝不要我······景兄,你帮帮我,你们便是说带我上醉仙楼也好,可千万别说去了稷山!”

      平日里上京有些性子不羁的世家子弟便偏爱光顾醉仙楼,然而去这地方绝非什么美谈,若是传出去也只会叫人觉得不耻,更何况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子。齐秩如今为了躲避齐禄伯竟出此下策,当真是畏惧至极。

      不过此事若是放在景焕这类纨绔身上,倒也不算违和。

      景焕:“……色戒不算戒吗?”
      “大概也许……不算吧,再如何总比打猎强,我的小命全在你了!”齐秩仍愁眉苦脸,“景兄,我得先回去了,父亲一会还要问我功课。”

      话毕,他便急急忙忙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又扔回来一句话:“帮我和王兄杜兄说一句,切记切记!”
      景焕望着他匆忙背影,摇了摇头。

      对于齐秩,他总还是拿他当弟弟看,若此事被他父亲发现,虽然不会真杀了他,可若是打得他几个月下不来床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齐禄伯此人,常以家教严格著名,眼中本就容不得齐秩这般懒散后辈,齐秩又是他嫡长子,更是恨铁不成钢。

      齐秩来求他瞒住,也属寻常,只是景焕总觉得,此事有些说不上来的蹊跷。

      *

      另一侧,楚亦叩门进了松雪斋,闻到满室药香。

      “外祖母。”
      闻得屋外声音,一旁侍女将楚老太太扶起身子。

      “你来了?”
      “是,听说外祖母身子不大痛快,便差人炖了冰糖枇杷过来,止咳化痰是最好的。”楚亦款步上前,耳边步摇丝毫不响。

      一旁秋葵将黄花梨食盒递到跟前,侍女伸手接过来。
      “喝什么药都是无用的,倒难为你一片孝心了。”楚老太太朝她点头,还算对她满意。

      “只要外祖母放宽心,病自然会好。”
      楚老太太冷笑一声,道,“你舅母也叫我宽心,可我一放手,她竟连个孩子都管不住,没得教人笑话!”

      楚老太太病后,府中上下皆是许氏在打点操持,而如今冯氏闹得府内上下鸡犬不宁,在老太太眼里便是这个主母无能的缘故。楚老太太平生最在意一个“礼”字,说白了便是楚家的颜面。纵是当初楚老爷子死在小妾的床榻之上,她也半点风声未曾传出去。
      可眼下一个冯氏已是叫许氏焦头烂额,也难怪楚老太太生气。

      楚亦思忖片刻,微微笑道,“许家表哥原是来楚家作客,他既死了,此事自然也与楚家无关。若是冯姨妈不来闹,倒更不能证明楚家清白了。”

      楚亦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似地,楚老太太眼睛抬了抬,“你是说,让她闹出个结果来,正好让楚家撇清干系?”

      “左不过楚家出人出力帮她搜查便是了。”

      楚老太太虽注重名声,也知道此事最要紧的不在死了人,而在“被杀”这件事上。
      只是她没想到,楚亦全然不似楚广川夫妇一般浅薄,平日里不声不响,做起事来倒让她高看几分。

      她不由得想起,楚亦那不顾世俗礼教、与士子私奔的母亲,当年若是楚广盈还在,以她的头脑,定不会让楚家萧条至此……
      楚广盈虽是养废了的,如今这楚亦却已经出落得颇有当年她的风范。

      楚老太太思索片刻,道:“此事,我便交到你的手上,也叫你多学些管家的事。”
      楚亦轻笑:“我年纪轻,只怕难当大任。”
      “不过既然外祖母吩咐了,我定会……好好帮舅母查案。”

      她心下乖觉,此事放在谁手上查都是个麻烦,倒不如让她实实在在握在手里。
      出了松雪斋,楚亦便将身旁侍女打发出去,单独唤来春桃。

      “齐秩去了么?”
      楚亦前些日子派她打听了不少景焕的消息,今日又让春桃去关注齐秩的动况,让春桃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大早便去了景家,只是……姑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景家那位公子,颇有意思。”楚亦朱唇微勾,眉眼间明明清冷,笑容却明朗动人。
      她半个月前便偶遇景焕,可此事直到今日才被发现,楚亦便知道,他不会再说出来了。

      但经此一事,她的目光却真正移到了景焕身上。
      这位纨绔世子,或许,会是个很好的踏板。

      “姑娘不会是……”春桃看懂了半句,便以为她心悦于他,“可那景公子家世不凡,性子又桀骜难驯……”
      性情倒不是最重要的,春桃真正想说的,其实是家世。无论从什么角度,楚家自然都是够不上景家的,纵使她容貌的确倾城,怕也只够作个良妾。

      “怕什么,若是个真纨绔,倒正合我意。”楚亦眼底浮过一丝雾气,很快便恢复如初,神色如常。

      若是个真纨绔……景家是比这乌烟瘴气的楚家更好的选择。

      她心中已经做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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