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顶流谈笑风生那些年》连不知

3、聚会

　　跟经纪人打过招呼，姜宜又切换到皮笑肉不笑的状态：“大明星，是挺久不见了。”

　　周斯年是姜宜入行带的第一个艺人。俩人之间的情感，如果非要打个比方……那就是老母鸡与她辛辛苦苦孵出的小鸡——还是第一胎。

　　节目结束后的采访通常时间紧张，一是艺人多的情况下资源有限，二是节目录完永远在半夜三更，团队不会给太多时间，更重要的是，有的艺人或许只是状态差，有的艺人干脆不会配合，十分令人头疼。

　　眼前这位“大爷”就是不配合的典型——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会直接走人。管你节目组是千里迢迢飞去他所在的城市补采呢，还是直接损失掉这一块内容，大明星活太多、咖太大，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

　　所幸大明星和姜宜有些“私交”。经纪人的话音转了又转，委婉到十里开外的话里中心思想十分明显：《时代美少年》节目占了大便宜了。

　　姜宜见状也不耽误时间了，堆笑道：“那咱们就赶紧去采访间吧，早点采完老师们早点回去休息～”

　　周斯年似笑非笑，不再说话。

　　采访间灯光布置得如同白昼，为保收声没有杂音，空调是不能开的，只能在艺人到达前尽量降温。密闭的小空间内两三盏镁光灯在身上，冬天也得热出一层汗，何况现在正是盛夏。

　　进采访间之前，姜宜想到了什么，叫来容荔细细叮嘱了一遍，随即进了采访间。

　　姜宜坐下时周斯年已经全副武装完成，补妆的老师、送水的助理、难搞的经纪人陆续退出房间。

　　姜宜胜券在握般微笑起来，职业假笑，到哪儿都好用。周斯年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姜宜从善如流：“OK，打个板吧！”

　　其实周斯年状态很好，年轻人熬得起，五年的娱乐圈生涯也把他磨成了不出错、不表态、不站队的“成熟艺人”。

　　姜宜看了一眼手上的提纲，最后一个问题：“对你来说，选秀节目意味着什么？”

　　周斯年停顿了很久，盯着姜宜的眼睛。

　　“遇见。”

　　真能“蛊”人啊这小屁孩……虽然姜宜没被面前大明星的美貌和深邃的眼神扰乱了心智，但也慢了半拍，大明星已经继续发言了。

　　“可以遇见与你一起奋斗的战友们，可以遇见喜欢你的每一个粉丝朋友，遇见很难得，有时候甚至要花光我们所有的运气。”

　　姜宜没有再追问下去，结束了这场采访。

　　出了采访间的周斯年走在姜宜旁边，姜宜默默在心中比划了一下，好像比五年前还更高了。快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姜宜接过容荔手中的冰镇酸梅汁递给了周斯年。

　　“因为我今天表现好，这是奖励？”周斯年自然地接过，突然转过身低头笑着问。

　　姜宜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怕你中暑，看你那一身汗！赶紧回去睡觉，年轻人，少熬夜。”说完摆了摆手让fpd送他们上车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周斯年的身影随庞大的GL8一起消失在夜色里。最后一组艺人采访结束，03:20，这一阶段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到下次录制前，艺人组暂时可以脱离这样的“地狱”作息。

　　每次录制结束的当天晚上，几乎每一个电视人都会直接关掉手机。往常或许还需要一点红酒助眠，但在这样的晚上，强忍睡意也要美美洗上一个热水澡，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只需要拉紧窗帘，人体触碰到枕头的瞬间——断电。

　　姜宜这一觉睡得昏天地暗。

　　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手机始终静悄悄的，所有兵荒马乱的录制就像一场梦。又一个业内约定俗成的规矩：录制结束第二天，天大的事情都让所有人踏踏实实睡一觉。对电视人来说，睡一个充足的觉已经是莫大的难得。

　　太珍贵的休息日，姜宜慢悠悠从床上坐起身，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姜宜所在的小区是产业园区域内最多电视人居住的小区，以姜宜的资历，本来可以通过公司申请到附近新落成的人才公寓，环境更好，离公司也更近。

　　这个小区有了一些年头，但绿化非常好，走在任何一条路上满目都是葱茏的绿色，小区里粗壮的大树更是多，姜宜喜欢被绿色包裹的感觉，让她有一种错觉，可以在密不透风的高强度工作中偶尔探出头来，感受一下真实世界的生命力。

　　姜宜所住的楼层不高，但设施齐全完整，主卧窗边就是一颗高大的玉兰树，每逢阳光正好的天气，茂密的树影穿过透明的纱帘洒在房间里，这一点点的岁月静好是必须要掏出手机拍照发个朋友圈的程度。

　　手机还没调整好光照的角度，电话响起，是杨瓷。

　　“休息好了吗姜姜！”杨瓷的声音欢呼雀跃。

　　“时间要不要卡这么准，我严重怀疑你在我家安了监控。”姜宜听到久违的声音，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边接电话顺势下了床，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

　　杨瓷是姜宜的高中同学兼最好的闺蜜，最初是因为杨瓷，姜宜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城市，又阴差阳错因为杨瓷得到了一个实习机会，这才开启了姜宜的电视生涯。

　　有一个了解自己过往又同在电视圈的“社牛”朋友，好处是很多的。比如说，圈子非常小，各大卫视、爱优腾芒有了什么新动作、新项目，谁是总导演、谁是总编剧、哪些熟人参与，轻而易举就了如指掌。再比如说，每当结束一个录制期，不必广而告之“补觉时间，请勿打扰”，精准卡在已经休息好的时间段开始电话“骚扰”。总而言之，只有电视人懂电视人，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惺惺相惜。

　　杨瓷的声音依然雀跃：“你赶紧收拾一下，我晚点来接你，今天校友聚会，难得刚好赶上你结束录制。”

　　杨瓷如今在台里做模式研发，既能发挥她的聪明才智，又十分清闲没压力。这也是得益于近几年网络平台的崛起，台里的人才们纷纷跳出体制内，竞争小了许多。过去台里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金饭碗，王牌的几档节目和团队实习生多到恨不得论斤卖，每年还有无数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挤破头抢一个台聘的名额。

　　“校友？哪个校友？我的大学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姜宜愣了一下，心里打定主意不打算去。

　　“当然是高中！你在想什么呢？大家就吃个饭，青青她们说要去玩剧本杀。”杨瓷极力劝说。

　　姜宜暗暗叫苦，剧本杀这种一群人“开会”的娱乐方式，她这样平均每天开10小时会议的“打工人”着实享受不了其中的乐趣。

　　到底不再是20岁的时候了，生龙活虎，上班熬完下班熬，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那时候的凌晨不夜城，充斥着年轻男女、游戏人间，姜宜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在家里进行一个人的“养生局”，姜宜略思索了一下开口：“帮我挡了吧阿瓷，你知道的，我社恐……”把可怜兮兮发挥到极致，姜宜已经烂熟于心，而杨瓷也早已习惯这一套。

　　杨瓷开始唉声叹气：“你确定你不去吗？姜姜，听说今天晚上，宴祺然也会去。”

　　姜宜喝完水，慢腾腾挪回卧室，再次窝到了床上。听到宴祺然这个名字，她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马上恢复如初，“大忙人今天居然能抽出这个空？我们节目都录了这好几期了，之前的三方会议他一次都没出现过。”

　　“少女，你就矫情吧，情报我已经透露给你了，7点在晚楼吃饭，房间我待会儿发你微信，去不去随你哦。台里还开会呢，拜拜！”杨瓷果断挂了电话。

　　杨瓷知道姜宜的纠结症谁能治好，这个名字充斥了她们的整个高中生涯，一直跟着姜宜走到今天。

　　挂电话后姜宜在窗边坐了很久，翻出手机里叶欣然录制前发给她的消息：本轮三方会议十分重要，宴总会参与，务必重视。姜宜站起来打开了电脑，开始敲方案，平台三方会议的内容一向由姜宜来撰稿，叶欣然主述，她back up补充。

　　姜宜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用心，时间过去很久，在她还是实习生的时期，她比同批的任何一个实习生都努力，她希望做点什么，让叶欣然看到她、认可她。

　　又好像回到高中时期，姜宜第一次看到他，是宴祺然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到母校给高一的新生演讲。那天傍晚的夕阳和风一样好，姜宜坐在人群的最后一排，宴祺然在高高的台阶之上，风把宴祺然的白色衬衫吹得鼓起来，姜宜就此沦陷，成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与宴祺然做校友的三好学生。

　　然而俗套的爱情故事没有发生，班主任得意洋洋宣布他的得意门生宴祺然学业爱情双丰收，姜宜拉着杨瓷大哭一场。

　　姜宜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跟杨瓷发了个消息：“你们晚上好好玩儿，我就不去了，下次休息请你吃饭。”

　　贝特大厦21层会议室。
　　三方会议现场。

　　姜宜所在的公司EDit是业内著名的节目制作公司。通常来说，一档节目的产出主体是节目制作公司，也就是所谓的“导演组”，节目通常由平台发起，也就是最大的甲方爸爸，同时是节目播出的平台，现在的节目通常是网台联播，因此最终会有一个制作方，两个平台方。在节目制作的过程中，每个阶段的成果和进度都需要通过三方会议使各方达成一致。

　　这次会议的地点在江宁卫视的新办公楼贝特大厦，虽然三方会定在台端卫视的楼里，但节目由国内目前最大视频网站意趣发起，虽然甲方有两个，但谁老大、谁老二，依然是资本说了算。

　　这次叶欣然只带了姜宜和颜佐，姜宜是官方的内容负责人，颜佐是舞台技术呈现方面的负责人。叶欣然在业内地位卓然，但凡甲方发难，也只会冲姜宜和颜佐来。

　　叶欣然一行人刚出21层的电梯，隔壁就闹哄哄拥着一批人从隔壁的电梯出来，姜宜抬头张望着，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低下头自嘲着：这样一个不被看好的项目，不来也正常。

　　等大家都到办公室落座，偌大的会议桌上气氛显然十分友好。姜宜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主位旁边的是意趣方在《时代美少年》的驻组负责人江岩，松了一口气。

　　叶欣然在圈子内打拼多年，手握多个爆款节目，各大平台都非常认可甚至尊敬她。现代化互联网公司，层级分明、又气氛微妙，不断有工作人员拿着咖啡和披萨进来，江岩身边坐着意趣的内容负责人Lisa，Lisa跟叶欣然一番亲切交流，又笑着开口：“听说咱们这边还有一位宴总的小学妹？”